確定真的是阿森之後,蕭止心裡的恐懼感徹底沒了，雖然能動的人偶是恐怖片的常見題材,但那是阿森啊，他就是覺得阿森不會害他。

蕭止朝著床邊走去：“阿森，你為什麼會出現在……嗯，這個身體裡？”

【我之前在樹下看著你，下一瞬就出現在了這裡，那時候我不太能『操』控身體，只能稍微挪動手腳】

蕭止想到了自己昨天早上一覺醒來後，看到身邊的人偶姿勢有了微妙的改變，當時他以為是自己睡著了不小心碰的，原來是阿森自己自己挪動的。

蕭止坐到了床邊,看著安靜書寫的人偶：“昨天中午的時候，也是你自己坐起來的？”

【是，對不起,我好像嚇到你了,但是我不能說話，沒法給你解釋】

人偶的嘴巴只是個擺設而已,裡面並不存在可以發聲的器官，自然不能講話。

“你又是怎麼進來我臥室裡的？該不會……”蕭止順手指了下開了一道縫隙的窗戶。

【我從之前那間房的窗戶爬出來，繞著外牆找到你的，窗戶沒有鎖，我就進來了】

蕭止心下了然，怪不得門都鎖了還能進來,原來還真是用了爬窗戶這種高難度的動作，這可是十七樓啊。希望那時候沒有鄰居正好朝著這邊看，要是看到一個人偶深夜爬窗戶的畫面,把人嚇出『毛』病就不好了。

蕭止上前檢查了一下人偶的身體，想確定一下經過了高難度爬牆運動，這個身體有沒有散架的危險。

阿森安靜地一動不動，任由他把自己捏來捏去，人偶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在害羞。

確定沒問題之後，蕭止鬆了口氣：“還好，你暫時不會散架了。”

【小七，這裡是哪裡？】

蕭止被問的一愣，差點脫口而出說現實世界。可是對阿森來說，知道自己的世界只是個遊戲，會不會讓他覺得難過？

沒想到阿森卻體貼地說：【是小七的世界對吧？】

不需要解釋現實與遊戲，讓蕭止稍稍鬆了口氣：“對，你還記得自己過來之前發生了什麼嗎？”

阿森搖搖頭。

【沒有任何異常】

蕭止垂眸看著就像是縮小了一樣的阿森，還是有點擔憂：“我猜你應該不知道要怎麼回去吧？”

阿森沒有寫字，直接點了下頭。

是啊，這種玄學級別的問題，誰會知道該怎麼辦呢？

蕭止帶著阿森去了書房，聊勝於無地查了下資料。果然，除了又收穫一堆鬼故事之外，並沒有任何可以解決問題的辦法。

難道要讓阿森一直被困在這樣的身體裡？

這種不能說話，不能自由行動，被人看到還會升級為靈異事件的情況，怎麼想都不會是愉快的體驗。

這時，坐在蕭止旁邊的阿森拉了下蕭止的手臂，讓他看自己手上的小本子。

【這就是小七的世界嗎？好像很有趣】

蕭止這才猛然意識到，現實世界對阿森來說是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這裡沒有他熟悉的一切，就連世界規則都是不一樣的。阿森在現實裡能稱得上熟悉的，或許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蕭止不由得放軟了聲音：“想去看看嗎？”

【可以嗎？這裡的人是不是很害怕我，就像大陸上那些人，害怕不死族一樣】

現實世界的人怕鬼的時候，確實和zero裡面的活人害怕不死族差不多。不僅自己害怕，他們還會編故事、拍電影讓大家一起怕，享受瑟瑟發抖的快樂。

蕭止笑了：“你只要別突然動起來，他們是不會害怕的，你能做到的話，我就可以帶著你到處走走。”

【好】

明明從人偶的臉上看不出表情，蕭止卻從阿森寫字的時候稍微加快了一點的速度裡，讀出了名為期待的情緒。

因為人偶的材質不耐光，等到夜間蕭止才帶著阿森出了門，為了避光還專門給他找了頂帽子，把光線遮一遮，也順便掩飾一下阿森的小動作。

蕭止居住的桐花市是一座熱鬧的大都市。

一到夜間，入眼都是璀璨的燈光，燈光賣力地展示著自己的存在，將黑漆漆的天幕都點亮了。高樓大廈裡滿是加班的人，不論白天黑夜都從不停歇，一格一格的小窗戶裡上演著不一樣的畫面，為城市的夜平添了幾分獨特的風景。

路邊的大型購物中心有巨大的led屏幕，有的播放著廣告，有的放映著即將上映的電影預告片。

絢麗的聲光效果惹得路過的人忍不住駐足幾秒，但這樣的場景也不能吸引他們太久的注意力，稍稍記住電影的名字後又繼續和同伴說說笑笑去了。

阿森小心翼翼地扭動腦袋，打量著周圍的一切，保持著蕭止說的“讓人不會一眼看出異狀就行”的速度。

大都市裡的人都很忙，能將注意力停留在一個身上三秒就不錯了，三秒內一個被抱在懷裡的人偶多了點細微的動靜，是難以引起路人注意的，加上夜『色』和帽子的掩護，就更不起眼了。

阿森鉑金『色』的眼眸被周圍五光十『色』的燈火照的多了許多『色』彩。

他從沒想過世界上還有這樣令人驚訝的夜『色』。為什麼會有這種比魔法還要絢爛的光？光裡還出現了人影，這個人影可比魔法影像要清楚太多了。

黑森的夜總是一片不見五指的黑，是夜行掠食者和不死族喜愛的時段，達澤門亞的活人是鮮少在夜裡涉足黑森的。就算不在黑森，小七買給他的書上也說過，大陸上的活人們到了太陽下山之後就大多回家休息了，很少有人喜歡夜遊。

可是這裡的人卻不一樣，他們的眼裡沒有對黑暗的畏懼，也沒有絲毫對周圍夜景的震驚。每個人都是一臉尋常的樣子，就像這些驚人的景像在他們眼中根本就是平平無奇一樣。

這就是小七的世界嗎？

阿森抬頭看了看蕭止，這種被抱著的姿勢讓他看不清蕭止的全貌，只能看到被燈光鍍上一層光膜的側臉。隨著蕭止的前進，投『射』在他臉上的光斑也變換著，看起來有幾分『迷』離和不真實。

就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一樣。

是不是下一瞬他就會醒來，然後面對黑森一片漆黑的夜？

蕭止的腳步忽然停住了，前方是一家最近很火爆的甜品店。

和依靠裝潢和營銷出名的網紅店不一樣，這裡完全是靠甜品的味道和精緻的外形，在一眾比韭菜還多的甜品店裡殺出血路的，並在熬死了無數家輪番登場的網紅店之後依然屹立不倒。

“可惜你現在沒法吃東西，這裡的甜品可是非常美味的，我猜你一定會喜歡。”蕭止的耳朵上塞著個藍牙耳機，這樣他就能假裝和人聯絡，實際上是在和阿森講話了。

阿森也隨著蕭止的話朝店舖裡看去。

今天不是周末也不在假期，又已經入夜，平時需要大排長龍的店舖裡竟然也有了空位。店裡有約著出門的小姐妹、約會的情侶、放學嘴饞的學生……他們的臉上滿是快樂的笑容，並有不少人拿著名為手機的東西對著自己的甜點不斷拍照。

他們都好開心，甜點應該真的很好吃。

一種淡淡的惆悵湧上阿森的心頭，好可惜，現在的他沒辦法和小七一起吃了……

就在這時，阿森卻發現自己距離甜品店的大門越來越近。驚訝中，他聽到了蕭止帶著笑意的聲音：“進去看看吧。”

蕭止走進店裡，帥哥+人偶的組合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精緻的女孩子和gay裡gay氣的男孩子都對他投來了關注視線。

可惜他沒有過多停留，快步走向自己之前看好的位置。

蕭止找了一個位於角落裡的兩人位，前方有隔斷，旁邊還有綠植作為遮擋，周圍其他的座位也距離較遠，是個很私密的位置。平時這個座位非常受到情侶們的喜愛，這時候卻難得地空置著，被蕭止佔據了。

店裡的點餐是掃碼的形式，非常方便。沒有服務員在旁邊等著，蕭止和阿森也就能稍微討論一下了。

掃碼後，蕭止將手機遞給阿森：“看看想要吃那個？”

阿森按照之前蕭止教的打開了記事本，在上面手寫輸入【你吃就好，沒必要給我也點一份】

蕭止笑得眉眼彎起好看的弧度：“我們一起來甜品店，當然要一人一份啊。”

【可是我不能吃】

蕭止卻並不在意：“沒事，大不了我都吃了就行。”

甜品而已，一個人吃兩份是很容易的，這個道理單身狗都懂。

最終，阿森還是被蕭止說服了，興致勃勃地看起菜單。雖然嘴上說不需要，但實際上阿森還真的很想要親自見一見這些漂亮的點心，和小七一起。

和達澤門亞流行的點心不一樣，菜單上的甜點在外形上充滿了這家店的獨特創意，說明里還清晰地標註了口味和主要材料，讓人可以清晰判斷出是不是自己喜歡的口味。

阿森一邊看，蕭止一邊輕聲給他解釋著，描述各種材料的味道，就像阿森真的會把自己點的東西吃掉一樣。

雖然看起來像是沒有意義的舉動，但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點破。

不多時，兩人點的東西就被服務員送了過來。

蕭止點了一份紅絲絨蛋糕，蛋糕表麵點綴著草莓和藍莓，略微灑了一點糖霜做裝飾，看起來精緻又充滿食慾。紅『色』的蛋糕之間夾雜著新鮮的動物『奶』油，糖分恰到好處，給蛋糕增添了柔滑的口感和『奶』油的香氣，卻又不過分甜膩。

阿森則點了一份綿密的巧克力布朗尼，說是想研究一下為什麼大家的作品都是黑『色』，這個卻能成為店裡受歡迎度排名前十的蛋糕。可以說是相當的具有工匠精神了。

甜點上桌後，蕭止卻並沒有直接開動，在阿森略微疑『惑』的眼神裡，他拿起了手機，打開攝像頭切換到了自-拍模式。

蕭止調整了一下桌面上兩份點心的擺放位置，確保它們能同時入鏡，然後靠近阿森，進入了相當親暱的範圍。

“來來來，笑一個，這可是我們的第一次合照。”蕭止對著鏡頭亮出了燦爛的笑容。

阿森有點無奈，他現在的身體又沒辦法笑，但還是配合地轉向鏡頭，並悄悄地將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拉近了一點點。

近到，他都可以感受到蕭止身上傳來的溫度。

蕭止沒有手抖的『毛』病，這張照片拍攝的很成功。畫面上微笑著的男子和身前的人偶靠在一起，前面是兩份誘人的甜點，周圍的環境佈置溫馨，還有綠植入鏡，加上暖黃的燈光，給整張照片增添了一抹溫暖的基調。

蕭止滿意地點點頭，他不打算把這張照片發出去，就這樣收藏起來，作為兩個人的專屬回憶就挺好。

深夜。

吃了兩份高熱量宵夜，又溜達了一大圈的蕭止帶著阿森回了家。

為了讓阿森多看看外面的世界，蕭止帶著他把城市中心的熱門區域幾乎跑了個遍，直到許多店鋪都關門了，城市變成了酒吧、夜店、ktv的主場後，他們才決定離開。

等洗完澡出來，蕭止直接癱在床上，徹底不想動了。今晚的運動量可能趕得上他平時半個月的，實在有點扛不住。

阿森貼心地跳下床，按照之前所見開關燈的方式，爬上櫃子替蕭止關掉了臥室的燈光。

蕭止躺在床上，忍不住微笑起來：“謝謝，阿森。”

噠噠的腳步逐漸走進，然後爬上了床，最終動靜停留在蕭止的枕頭附近。

蕭止感覺一隻小小的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帶著熟悉的節奏。這是有時候他準備下線時，阿森和他說晚安會伴隨著的動作，相當於一句無聲的晚安。

蕭止低聲說：“嗯，晚安。”

一片夜『色』的臥室裡，沉睡的蕭止和身邊守候的阿森，看起來一如之前在遊戲裡下線的每一次。

不過這一次卻又有了微妙的不一樣。兩人之間不再隔著縹緲的網絡和傳感器，而是真真正正的共處一室。

第二天，蕭止很早就醒了，平時會賴床一陣子的他今天卻格外有精神，他忍不住想，大概是因為阿森在他身邊的關係。

“阿森，早啊。”蕭止帶著笑容，轉頭看向旁邊。

下一瞬，他愣住了。

人偶依舊保持著垂眸的姿勢，似乎是在看著他，可是卻對他的話沒有絲毫反應，身上那股讓蕭止覺得熟悉的感覺也褪去了，鉑金『色』的眸子彷彿失去神采一樣，簡直就像是——

一具空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