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繼續尋找著離開造夢者之書的方法。
途中， 格雷亞塔時不時發出不明所以的笑，開始蕭止兩人還會疑惑一下，聽的次數多了， 蕭止和弗羅斯特也就淡定了下來。
不就是瘋了一點嗎？沒事的。
保持這種狀態的話，想必大主教到了黑森之後， 一定能快速融入不死族的， 連適應期都不需要的。
這個世界真的很大，充斥著大量荒誕的場景和潛伏的危機， 還有各種暗藏的詭異怪物， 宛如一場無窮無盡的噩夢。
在前進的過程中， 三人不斷應對著各種突發情況，甚至在接連不斷地戰鬥中磨合出了一點點默契。
又走了一陣。
三人來到一片荒原上，在這片區域， 腳下的地面是深灰色的，天空則是稍微淺一些的灰色，視線中幾乎看不到樹木， 只有零零散散的碎石和匍匐在地面的小草，顯得很是空曠。
忽然， 蕭止的腳步停住了。
他略帶思索的視線轉向了某個方位。
一直關注著他的弗羅斯特也跟著停了下來：“怎麽了？”
蕭止指著那邊：“那邊的雲， 反過來了。”
另外兩人聞言都朝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格雷亞塔還借助怨魂的輕盈身體直接在空中倒轉身體， 觀察了起來。
蕭止繼續說：“我們沿途走過來的時候，所有的雲都是一模一樣的， 但就是那一片， 反過來了。”
蕭止轉向格雷亞塔：“你之前來過這裡嗎？”
格雷亞塔思索了一下，搖搖頭：“不記得了，這裡的地形經常變換， 就算我來過，也不一定還能認得出，而且我已經很多年沒有離開那艘船了。”
弗羅斯特說：“要過去看看嗎？”
蕭止點點頭：“走吧，說不定是個機會。”
三人於是朝著那朵不對勁的雲那邊走去。
走著走著，他們幾乎是在同時意識到了不對——為什麽他們好像在原地打轉？這一段路他們已經經過了好幾次，周圍的石頭全都是重複發，每一顆的樣子都快看得眼熟了。
格雷亞塔笑了起來：“哈哈哈哈……有意思……”
蕭止看著那片依舊沒有靠近分毫的雲：“我們試試別的方向。”
說完，三人換了個方向走著，這一次，周圍的一切沒有再重複了。他們又試了幾個方向，都能順利的前進，唯獨那一個不行。
三人又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蕭止：“只有這個方向不行。”
格雷亞塔：“那就說明這裡有問題。”
三人又走了一次，但這次他們依然又回到了原點。
蕭止正準備說點什麽，卻感覺到自己的腳下傳來了細微的動靜，最初只是一點點顫動，接著越來越大，越來越明顯。
“哢嚓——”
隨著這聲響動，原本堅固的地面在轉瞬之間出現了無數道裂痕，裂痕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著，裂開的縫隙之間是深不見底的漆黑。裂隙飛速朝著三人撲來，似乎要將他們全部吞噬掉一般。
見勢不妙，三人立馬轉身，朝著看起來安全的位置跑去。
但地裂就像是認準了他們一樣，不論三人往哪裡跑，都緊緊地綴在身後，仿佛有神志的凶獸。
三人不得不再次加速，免得落入裂隙之中。
蕭止和弗羅斯特在地上跑，格雷亞塔憑借怨魂輕盈的身體飄在空中，怨魂本就輕盈，飄動的速度自然非常迅速。
他看起來很悠閑的樣子，甚至還有閑工夫回頭看蕭止：“攝政官先生，加油，你身後的裂隙距離你越來越近了。”
蕭止一臉嫌棄：“大主教，你好煩……”
格雷亞塔明明被嫌棄了，卻一副很快樂的樣子，一邊飄一邊在空中飛了個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亡靈魂晶還在蕭止的包裹裡，要是被逼急了他也是可以表演一秒去世的。
但……
蕭止忍不住看了一眼弗羅斯特，自己可以變成亡靈躲開，可是弗羅斯特不行，他並不是魂體，萬一要是被裂隙吞噬進去……
蕭止又回頭看著追逐而來的裂隙，忽然有了一點點奇怪的感覺。
這些裂隙好像是在……
他的動作不由得一慢。
見狀，格雷亞塔大惑不解：“喂，攝政官先生，你這是準備自我犧牲嗎？”
蕭止沒有回答，只是盯著朝自己追來的裂隙，準備驗證一下自己的想法。他心下還是有些緊張的，已經暗中做好了使用火焰幻象的準備，但他仍然凝神觀察著裂隙的每一分動靜。
片刻後。
蕭止的嘴角忽然上揚，他指著裂隙下方深不見底的黑暗：“我們要不要下去看看？”
格雷亞塔頂著亂糟糟的長發，腦袋上滿是問號：“下……去？”
弗羅斯特出於對蕭止的了解和信任，看著他說：“你發現了什麽？”
蕭止乾脆直接停下了腳步，任由裂隙在自己身邊擴散。
另外兩人首先是驚詫，隨即卻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裂隙看似凶狠的撲向了蕭止，卻微妙的繞開了他腳下的一片區域，雖然周圍的地面不斷下落，可是蕭止腳下的地面已經遍布裂紋，卻始終是完整的。裂隙越是擴散看著就越明顯，他就像是站在了汪洋之中的孤島上一樣。
裂隙，並不想吞噬他們。
看似氣勢洶洶的追逐，與其說是攻擊，不如說是驅趕更為恰當一些。
弗羅斯特的動作也停住了，幾乎是和蕭止一樣的，他腳下的地面也並沒有碎掉。
蕭止指著下方漆黑一片的空間說：“我們走過了很多地方，但唯獨沒有考慮地下這些黑色的區域吧？按照正常的邏輯來說，這種一片漆黑的地方都象征著死亡與終結，但這裡是不按正常規則運行的造夢者之書。”
格雷亞塔把玩著自己的頭髮，朝著縫隙看了眼：“有道理，不過看起來真的像會死的樣子。”
蕭止：“害怕嗎？”
格雷亞塔笑了起來：“哈哈哈，這裡唯一的活人都不怕，我為什麽要害怕？”
蕭止看向弗羅斯特，弗羅斯特沒有說話，只是對著他微微頷首。
似乎是發現了三人的意圖，原本在周圍瘋狂擴散的裂隙驟然收縮起來，滿地的黑色溝壑正在飛速地收緊，看架勢估計要不了多少秒就會完全消失了。
“走！”蕭止大喊。
三道身影幾乎同步的跳入了未知的黑暗之中。
下一瞬，所有的裂隙關閉，地面又恢復了原本的樣子。
·
蕭止感覺自己仿佛被浸泡在了黑色的液體中。
眼前是一片黑暗，感覺不到光線，也聽不到任何聲音，甚至沒有任何失重的感覺，整個世界好像成為了虛無的存在。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眼前再一次出現畫面，依然是黑白灰的色調，不見任何彩色。
周圍是堆積的雜物，植物、家具、馬車、碎裂的建築……全部高高地堆積著，相當不科學地堅持著沒有倒下來。因為東西過多，高高的雜物堆到處都是，讓這裡看起來就像是一大片垃圾場一樣。
弗羅斯特和格雷亞塔也出現在了附近。
格雷亞塔飄起來繞著高高的雜物堆飄了一圈，忍不住說：“居然還真的有新的空間。”
蕭止環顧四周：“走吧，在這裡看看。”
弗羅斯特的聲音傳來：“我想，看這邊就行了。”
蕭止轉頭看去，見弗羅斯特站在一個高大的雜物堆下面，伸手指著一個方向。雜物堆遮擋了蕭止的視線，讓他看不清弗羅斯特指的到底是什麽。
蕭止乾脆走了過去。
一看之下，蕭止笑了：“果然，走這邊就行了。”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灰色的天空，乍一看和上方的沒什麽兩樣，但就在弗羅斯特所指的方位，有一道彩色的縫隙出現在了天空中，縫隙裡有模糊的色彩，並在不斷流轉變化著，是他們在這個世界裡見過的唯一的彩色。
三人於是朝著彩色出現的方位走去。
但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了轟隆的動靜。
蕭止回頭一看，就見身後那些高聳的雜物堆忽然開始大面積地坍塌，似乎有什麽無形的龐然大物正在朝這邊過來。他看不清這東西的外表，但地上的雜物碎片和空氣中的煙塵可以幫助他了解這玩意究竟有多大。
“！”
蕭止和弗羅斯特對視一眼，兩人幾乎同時想到了之前在水中相遇的那個透明怪物。
沒想到這玩意還有陸地版的！
見識過這玩意的難纏，三人連忙加速朝著那一抹彩色出現的位置而去。
身後的無形怪物則奮力地追趕者，幾乎要將沿途的一切破壞殆盡。
迷宮般的雜物堆給蕭止他們製造了一點障礙，有時候不得不暴力開道。雖然多花了些時間，但在身後的怪物追趕過來之前，三人還是順利來到了那片彩色的天空面前。
這裡仿佛是世界的盡頭，腳下的路已經沒了，空氣卻中出現了一塊無形的屏障，一邊是黑白的書內世界，一邊是帶著彩色的世界。
伴隨著一聲刺耳的尖嘯，一陣氣浪猛然朝著他們襲來，吹起了弗羅斯特的銀發，吹得蕭止的衣袍獵獵作響，也差點把格雷亞塔吹飛出去，還好他反應極快的抓住身邊的雜物堆，才勉強穩住身體。
“怎麽辦？”格雷亞塔頂著大風問。
“走！”蕭止說。
說完，他看了一眼即將追到近前的大東西，轉身迅速衝向了那一道彩色的縫隙。
弗羅斯特毫不猶豫地跟隨著蕭止進去了。
“這……靠譜嗎？”被留下的格雷亞塔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
但他看了前方不斷逼近的煙塵，又想到自己五百年來在造夢者之書裡的掙扎，總覺得……不會有比這裡更糟糕的地方了。
下一秒，格雷亞塔也飛快的進入了那道彩色的裂隙。
隻留下失去了獵物的不知名怪物在原地，它發出了憤怒的咆哮，卻只能不斷破壞周圍的環境來泄憤。
·
穿過彩色的縫隙之後，蕭止三人進入了一條漫長的通道，通道裡是各種斑駁的畫面，時不時有聽不懂的呼喚從中傳出。
三人沒有理會傳來的聲音，一路朝前走著。
終於，在走到對周圍的環境都幾乎要麻木的時候，他們終於離開了通道，出現在眼前的是之前的那個地下洞穴。
眼前的造夢者之書打開著，上面的畫面卻消失了，變成了一片空白。看來只有在裡面有人的時候，書頁上才會產生畫面。
格雷亞塔盯著造夢者之書：“就是這個東西，把我關了那麽多年嗎？”
蕭止點點頭：“對。”
格雷亞塔臉上的神色複雜：“竟然……只是一本書而已……”
他突然覺得有點荒謬，從意氣風發的大主教到突然被下屬背叛，再到數百年的獨自飄零，這一段經歷說起來那麽短，卻過去了五百多年，那個黑白的世界那麽大，卻只是一本書。
格雷亞塔垂下了頭，身體卻開始微微顫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陷入了神經質的大笑。
不去打擾格雷亞塔，蕭止轉頭打量著造夢者之書，開始思考該怎麽處理這東西。
就這麽走了當然是最輕松的，但這種能困住大主教的東西要是留給布雷斯的話，對黑森來說可太不友好了。
萬一打著打著，布雷斯那邊直接把某位騎士長收進去怎麽辦？
如果要帶走，說不定會驚動布雷斯那邊，而且他並不清楚造夢者之書的用法，之前進去也只是個意外而已。
算了，還是先順走吧，就算研究不出來用法，拿去給阿森填他的小倉庫也行，就當是這一趟出來的伴手禮了。
這可不能叫偷。
魯迅說得好，讀書人的事，怎麽能算偷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