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雙通透瀲灩的桃花眼,平常看起來文氣,多情,此刻卻隻顯得明亮溫柔。
雪微怔住了。
“你……聽不清我說話了?”
“聲音大一點,可以聽清。坐過來,鬧鬧。”聞蠻喝了一口水,拍拍身邊的位置。“靠我這邊說話,左耳嚴重一點。來這邊我能聽得清。”
雪微蹭過去坐下了。
聞蠻身上傳來清新的薄荷香。
雪微心裡有些難受,但是他不知道怎麽說。雖然他在比賽時已經和聞蠻說好了。
“接下來讓替補上吧。”聞蠻說,“北美的隊伍情況我們已經摸清楚了。”
時間還剩下二十分鍾,所以事情的交接要變得很快。
雪微點點頭:“我知道,接下來交給我,沒有問題。但是你怎麽辦?退賽還是暫時離場?”
“我拿的不是醫療簽證,按照世錦賽賽程,應該不夠在德國治療。我清楚我的身體狀況,我會回國安排治療,世錦賽,我大概無法繼續參加了。”
聞蠻低聲說。
雪微愣了一下,隨後再一想,的確也沒什麽別的辦法了。
“那……世冠賽等你回來。”雪微小聲說。“你那時候會回來的是吧?”
“會的。”聞蠻說。
雪微於是也不再多說,他坐在他身邊,指尖碰著指尖,低頭思考。
“放心,不是現在走,起碼等今天的比賽結束。”聞蠻說,“你也注意到了對方突擊手是不是?”
“他大概率是黑白哥。”雪微肯定道,“我沒有再見過第二個能把VEC9用成那樣的人。”
“大概吧。他們不在鏡頭前公開露面,一切也很難確定。等比賽結束,你或許可以去找找他們。”聞蠻低身說。
“好。”雪微站起來,回頭對聞蠻說道,“那我去通知替補隊員?下面的戰術也我來安排,放心,你在上一局裡頂著壓力搜集來的所有信息,我都已經記住了。”
聞蠻抬起眼——雪微已經走到了門邊。冬天,少年穿著深紅的隊服,外邊套著一件漆黑的大衣,這麽一眼,竟然已經遠比他印象中的要高了。
高,瘦,蒼白,沉默,一雙眼睫毛漆黑,眸光如星。
他長大了,但卻是從當年到現在,唯一沒有變的那個人。
聞蠻忽而站起身:“等我一下。”
“嗯?”
雪微回過頭,就望見聞蠻大步向自己走來。他以為他有什麽事情忘了交代,於是微抬起頭等他說,卻沒有想到聞蠻沒說什麽,反而輕輕低頭,伸手拉過他的肩膀,在他唇上輕輕一吻。
他吻的位置十分靠下,接近唇角。說不清他想吻他的臉頰,還是想吻他的嘴唇。
柔軟溫暖的呼吸相貼,分不清薄荷香和哪裡來的甜香。
隨後,他用力地抱了抱他,再替他伸手開門,推著他走了出去:“好了,快去吧,時間不多了。”
門在他面前關上,雪微在震驚中回頭時,只見到門板在他面前緩緩合上,聞蠻退出了他的視野,但就這麽短短幾秒鍾——讓他看見了聞蠻心平氣和的淡定表情,還有:紅透了的耳朵尖。
*
眾人休息室,所有人都在等雪微和聞蠻聊完了回來。
風雷和小胖盯著走回來的雪微——就這麽幾步路,雪微低著頭,把大衣的帽子掀起來戴上了,幾乎遮掉了一大半臉。
“聞隊呢?下一局怎麽打,雪總?”
“我……”雪微像是等了一會兒才跟上思路,他清醒過來,冷靜地說,“我指揮。聞隊身體有些突發情況,需要換替補,嚴重的話會退賽,但這不是我們現在要擔心的問題,我們現在眼前的問題,只要贏。”
眾人一時間都沉默了,沒有來得及消化這件事。
替補蘑菇死也想不到自己會作為聞蠻的替補上場——他被安排進名單時,就被告知了是來湊數的,如果有可能,會在比較確定的局勢下,讓他代替風雷或者小胖打一次世界賽作為鍛煉。
但是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要替的居然是Pretty。
“其他的沒有了,聽我指揮,不要打到賽點局,我們要2:0拿下。”雪微一錘定音。
所有人重整了精神,大聲喊:“好!”
“大家都調整一下狀態,準備上場吧。”雪微說。
小胖申請了去尿尿,蘑菇接近窒息,趕緊去找小胖一起了解對內的配合情況——只有風雷仍然坐在訓練師裡沒動,他注意到,雪微時不時地走神,或者輕輕伸手,撫摸自己的嘴唇。
離第二場比賽開場還有兩分鍾。
北美NA-US俱樂部。
媒體看不見的地方,訓練師的中心坐著一個面容冷峻、身材高大的中國男人,他的亞洲面孔成為了整個俱樂部中稍顯突兀的那一抹顏色。
“他們了解了我的戰術,我不建議我下一次繼續打。”黑白神情認真。
艾登逼視著他:“你確定不是因為你動搖了嗎?還是你後悔了?”
黑白像是覺得這事好笑,他點起一根煙,“我們是簽了協議的,我給你打兩年工,你放寬對中國青訓生名額的限制,這事公平交易,沒有什麽情願不情願。”
“我是從勝負方面認為,我不適合繼續指揮第二場。從個人角度來說,我和Pretty是舊日的戰友,但在賽場上,我仍然會堅持我的客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