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願手上一緊, 心裡湧起一股異樣的情愫。
但他沒有時間多想,立刻又去看傅錦驍的傷口了。
經過警察小哥的處理, 傷口血流少了一些,但還是能看到傅錦驍褲腿全被血浸透了。寧願自己也滿手血, 心慌得很。
警察小哥也不敢耽擱, 去開了警車過來送他們上醫院。
傅錦驍失血過多, 整個人暈乎乎的, 全程軟軟地趴在寧願身上。寧願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傅錦驍身上沒有別的傷口,卻還是不能放心,畢竟有些傷不是肉眼能看出來的, 一顆心一直懸在嗓子眼。
警察小哥直接將兩人送到最近的醫院。
寧願下車時,看到門口碩大的“FUU”幾個字母在閃光, 心裡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但他沒抓到那是什麽, 也沒空去想,急急地跟著醫生護士往醫院裡面跑。
“家屬在外面等。”護士將寧願請到一邊。
寧願抱著傅錦驍的時候心裡發慌,恨不得立馬飛奔到醫院。現在到了醫院,手裡空了, 心裡更慌,他結結巴巴地道:“你們, 救救他……”
“應該沒事。”警察小哥在旁邊安慰寧願,“這種傷不算嚴重, 縫一縫就好了,頂多輸點血, 你不要擔心……”
寧願其實有點想罵人,但看了他一眼,又閉嘴了。
警察這職業日常遇到的危險也不小,他們應該是真心覺得這不是大傷。
但警察小哥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兩個護士急匆匆地跑了出來。
進過醫院的人大概都能明白,醫院裡始終自帶一股“爭分奪秒”的緊迫感,特別是急診這種地方。一旦看到醫生護士著急地跑起來,就會想到肯定是有人遇到危險了,旁觀者的心也就會跟著懸起來。
那倆護士是從傅錦驍那個房間出來的,寧願剛在警察小哥的安慰下坐下來,屁股還沒落穩,立刻又“蹭”一下站了起來。
但護士也沒找他,匆匆跑過。
兩人怔怔望著,有點無措。
“沒事,沒事。”過了一會兒,警察小哥拍拍寧願的肩,再次安慰,“可能是別的事情,畢竟是急診科,事情多……”
他的話也再次被打斷,倆護士帶著好幾個醫生大步走了過來。
幾位醫生都面色凝重,雖然沒跑起來,可步伐匆匆,也像是遇到了很嚴重的情況。
剛才接診的醫生隻說需要清創縫合,表情也很淡定,讓人覺得傅錦驍的傷並不是什麽大問題。
可現在,到底出了什麽事?
清創縫合需要這麽多醫生嗎?為什麽每個人都如臨大敵?
這次不僅寧願,連淡定的警察小哥見那幾位醫生進了剛才的清創室,也坐不住了。
“對不起……”又一名護士出來,寧願急忙攔住她,“裡面到底出什麽事了?為什麽這麽多醫生?他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護士看了寧願一眼,謹慎詢問:“你是……你和傷者是什麽關系?”
寧願脫口道:“我是他丈夫。”
話一出口自己都愣了下。
護士也愣了一下,但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被另一個護士給叫了回去。
這一來一去的,搞得寧願心臟都快爆炸了。
他這次再也忍不住,直接就想往清創室裡闖。
“你是傅……病人家屬嗎?”一個醫生走出來,剛好攔住寧願,拉著他到旁邊,和顏悅色地說,“剛才通過病人的傷口,發現裡面有骨頭錯位的情況,應該是舊傷……”
寧願想到傅錦驍曾經給他看過,他的腿上有塊疤,說是不滿他爸爸從家裡逃出來的時候摔的。他想了下那位置,好像就是今天受傷的地方。但看疤痕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果有骨頭錯位,怎麽會一直沒發現?那得多疼啊?可平時傅錦驍一點沒表現出來。
“他,情況嚴重嗎?”寧願心裡亂糟糟的,但第一本能還是關心傅錦驍的情況,“現在要怎麽辦?骨頭錯位有什麽後果?”
“你不要緊張,只有一點點小毛病,本來不動手術也行的,但是以後肯定會有點影響。”醫生看寧願臉色蒼白,溫聲安慰道,“這次剛好傷在同一處,我們打算立刻給他做個手術,一並把這個問題給解決了,省得以後做手術再挨一刀。現在就需要家屬簽字……一個小手術,你不要怕。”
寧願怎麽可能不緊張?不害怕?
他跟傅錦驍又不是真的夫夫,雖然醫生說小手術,但寧願還是擔心,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承擔得起簽字的後果。
可他又不知道傅錦驍家人的聯系方式,而且傅錦驍這邊只怕也等不及。
“我先生……病人自己知道這個情況嗎?”寧願問道。
醫生點點頭:“他希望你能簽字。”
本來傅錦驍可以自己簽字的,但他希望寧願簽。
“好。”寧願深呼吸一口氣,“我簽。”
沒什麽不能承擔的,寧願默默想,大不了他養傅錦驍一輩子。
醫生卻不能理解寧願的心情,隻當他是緊張,寬慰道:“放心吧,都是最好的外科醫生,不會有意外。”
寧願這時候高度緊張,並沒有意識到醫生這句話說得不是那麽恰當。
再小的手術,也會有風險。現在的醫鬧事件不少,當醫生的最怕擔責任,基本上不可能說出“不會有意外”這種話,這句話需要承擔的責任太大。
而且,他說只是小手術,那為什麽會安排最好的外科醫生?
寧願腦子根本轉不動,只是機械地按照提示簽了字,在與患者關系那一欄,寧願寫下“夫夫”兩個字時,筆尖頓了一下。
一直在和傅錦驍以“夫夫”名義生活,但寧願心裡卻也一直在告誡自己,他和傅錦驍只是合作關系,頂多算朋友,不能越界,他認為自己一直分得很清楚。
但在這一刻,寧願忽然明白,不管他們之間真實情況是怎樣,他和傅錦驍,是法律意義上的合法伴侶。
他們之間,並不是他認為的那樣界限分明。
如果真出了什麽事,他們才是彼此第一聯系人。
他們應該是很親密的關系才對。
醫生護士在忙著做準備,寧願簽完字終於看到了傅錦驍。
傅錦驍隻用局部麻醉,神識是很清醒的,只是失血過多,臉色明顯很差。
看到寧願,他眼睛一亮,朝寧願抬了下手。
寧願急忙上前,緊緊抓住他的手,蹲在床邊柔聲道:“你別怕,我問過醫生了,只是一個小手術,很快就出來了。”
傅錦驍很清楚,害怕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寧願。
他輕輕揉了下寧願的手指:“知道你在外面等著我,我就不怕。”
寧願這會兒沒有精力深想這話裡的意思,他隻當傅錦驍是害怕一個人,很多堅強的人在生病的時候都會露出脆弱的一面。更何況,傅錦驍這是要進手術室。
寧願發誓一般道:“你放心,我一直在門口守著,一步也不離開。”
傅錦驍嘴角彎起來,看到寧願眼睛裡滿滿的擔憂,很想親親他。
護士小姐姐卻在這時候闖了進來:“手術室已經準備好了,我們進去吧。”
傅錦驍隻得遺憾地松開手。
寧願信守諾言,真的就在手術室門口一直等著,一步也沒離開。
警察小哥隻好拿了記錄本,陪他一塊兒在門口蹲著。
其實寧願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不過他帶出來的東西很重要。
那是一塊U盤,留在派出所的警察已經查看了,裡面是一些人吸毒的證據。
警方根據U盤的內容,已經緊急出動,連夜搜捕犯罪分子去了。
不過現在還沒更多消息傳回來。
“你說的那個騎手救回來了,也在這家醫院搶救。”警察小哥得了消息也不忘告訴寧願一聲,“放心,他還活著。”
活著就好。
雖然責任並不是他們的,可寧願也不希望那人出事。
寧願稍稍松了口氣,也沒心情去管犯罪分子,眼睛一直盯著手術室。
警察小哥理解他的心情,了解完情況就先離開了,沒有多打擾。
寧願一個人站在長長的走廊裡,空氣安靜得有點壓抑,他腦子裡閃過很多畫面,卻又沒辦法深入思考,每一秒都是煎熬。
下午的時候,何開陽被推進手術室,寧願也在門口待了很久,經歷過一次煎熬。
那時候他以為自己已經夠緊張了。
現在寧願才明白,為什麽何晉會崩潰大哭,他現在也緊張到有點崩潰。
好在傅錦驍的情況比何開陽的情況好多了,一個小時後,手術室的燈熄滅,傅錦驍被推出來,醫生護士都面帶微笑,看起來情況應該不錯。
傅錦驍還醒著,看到寧願就抬起手來。
寧願忙上前握住傅錦驍的手,憋了很久的一口氣終於吐出來,他感覺渾身發軟,另一隻手撐著床才站穩:“怎,怎麽樣?”
“放心吧,他的手術還能大意嗎?”一個護士笑道,“都是頂配,保證連疤痕都是最小的,修養幾天就好了。”
寧願也沒注意到她的潛台詞,聽到說沒事才放下心來,又盯著傅錦驍問了句廢話:“疼嗎?”
傅錦驍眨眨眼:“疼,你給吹吹?”
寧願看了眼他木乃伊似的腿,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但也象征性地吹了吹。他這會兒像是不會思考一樣,傅錦驍要什麽他都會給。
旁邊的護士憋不住笑出聲,把寧願給鬧了個大紅臉。
傅錦驍反手抓住寧願的手指,心裡軟得不像話。
回到病房,護士認真起來,交代了一圈注意事項。
寧願特別認真地聽著,簡直恨不得拿小本本記下來。
護士看著他這模樣,又忍不住好笑,逗趣道:“小哥哥你不用擔心,他沒事的,剛才在手術室還有說有笑,跟我們撒狗糧呢……”
寧願對手術室的印象基本上就是血腥、緊張、命懸一線……反正絕對跟撒狗糧扯不上關系,聞言微微睜大了眼睛。
傅錦驍有點臉紅,“嘶”了一聲。
寧願馬上被轉移走注意力,緊張不已:“你哪裡不舒服?是腿疼嗎?”
護士小姐姐簡直看不過去了,湊到寧願身邊,低聲道:“他現在麻藥都還沒過,哪裡感覺得到疼?大概就是想騙你親他一下。”
傅錦驍:“……”
小姐姐,看破不說破。
寧願:“……”
親一下能緩解疼痛嗎?
“得了,趁著現在還感覺不到疼,抓緊時間睡一會兒吧。”小姐姐終於忙完了,對傅錦驍正色道,“等麻藥過了就真的會疼了,到時候睡都睡不著。”
等她一走,病房裡安靜下來。
寧願這才注意到,這是單間病房,而且裡面什麽都有,簡直像酒店房間。從病房的角度來說,算得上相當奢侈了。
他不記得自己交了多少錢,也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要求過要住單間。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多少錢他都願意。
“對不起。”寧願拉了張凳子坐在傅錦驍床前,認真地道歉。
傅錦驍很無奈:“你跟我道什麽歉?是你捅傷我的?”
寧願愧疚的點有點多:“如果我當時不下車……”
“你覺得我撞了人會逃逸嗎?”傅錦驍一臉不敢置信,“我在你眼裡,是那麽不負責的人?”
“那又不是你的問題,他逆行撞上來,你開車再小心也避不開。”寧願急忙替他解釋,但他也明白,就算不是傅錦驍的責任,在那種情況下,傅錦驍也不可能直接開車走掉,“我後來如果……”
“沒有如果。”傅錦驍抬起扎著針的手去揉了下寧願的頭,“就算我們不惹事,他們也不會放過我們。”
他一抬起手來,液體回流,輸液管裡瞬間充斥著鮮紅的血液。
“你別亂動。”寧願感覺自己現在都快暈血了,看著紅色就心驚膽戰,一把抓過傅錦驍的手,攥住他的指尖,不許他動,“算了,我什麽都不說了,你沒事就好,什麽都不重要。不過,你受傷了怎麽不說呢?我……”
傅錦驍盯著他。
寧願頓了下才把後半句說完:“我都快嚇死了。”
“你怕什麽?”傅錦驍慢慢問道,“怕我死了你會愧疚,還是怕我死了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寧願嘴唇顫抖了一下,啞聲道:“……別說死。”
傅錦驍點到為止,沒有逼他,直接轉移了話題,解釋自己當時的情況:“我在上你摩托車的時候,感覺到被人劃了一刀,但當時速度太快了,我根本就沒感覺到痛。我自己也不知道傷得重不重,反正一直都沒太大感覺,我以為就一點小傷,不是故意不跟你說的。”
說到後面,傅錦驍的聲音漸漸小了。
熬了一個通宵沒睡,之前經過緊張的手術煎熬和一場激烈的戰鬥,再自己進了次手術室,加上失血過多……傅錦驍鐵打的人也受不了,一直強撐著就是怕寧願擔心。
現在一切都安定下來,他也撐不住了:“寧願,你別怕,我不會死……”
“你別說話了。”寧願看他眼皮開始打架,臉色蒼白到有些誇張,想起護士的叮囑,勸道,“你先睡一會兒吧,有什麽話睡醒了再說。”
“嗯。”傅錦驍半閉著眼睛,“你要一起睡嗎?”
他試圖往旁邊讓一讓。
“我看著你睡。”寧願輕聲道,壓製他的身體不讓他動。
傅錦驍也沒再堅持,閉上了眼睛。
寧願剛放松了一點,傅錦驍又猛地睜開眼:“寧願,你別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
“放心吧。”寧願下意識伸手輕拍他的身體,“我哪裡也不去,就在這裡看著你。”
傅錦驍終於放心。
他累得很,很快就睡熟了。
寧願也很累,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卻沒有絲毫睡意。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跟做夢一樣。
不,他做夢也不會做這種夢。
可真是無妄之災。
之前擔心傅錦驍,隻覺得煎熬,所有精力都用來祈禱了,根本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現在回想起來,才覺得後怕,背上直接出了一層冷汗。
要是傅錦驍真有個三長兩短,他該怎麽辦?
沒法跟傅錦驍的家人交代不說,他自己先就得崩潰。
寧願又想到傅錦驍剛才問的問題:怕什麽?怕愧疚?還是怕再也見不到傅錦驍了?
愧疚是肯定的,但想到再也見不到傅錦驍,寧願就感覺心臟尖銳地刺痛了一下。一種強烈的恐慌感將他籠罩,雖然明知道這個假設不成立,他依然怕得要命。
他不想失去傅錦驍。
當然無論當時同行的是誰,他都不希望對方出事。
但寧願還是覺出了一點不一樣:他不僅僅是怕傅錦驍死去,他還怕傅錦驍離開,怕傅錦驍不在他身邊……不知道怎麽用更準備的語言去描述,但寧願發現,他對傅錦驍和對別人不一樣。
他不是情竇初開的傻小子。
算起來,也談過兩次戀愛了,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初戀那一次,因為是網戀,兩人根本見不著面,離開遊戲就沒有聯系。
所以,當寧願發現自己開始癡迷遊戲,發現自己吃飯睡覺都想上遊戲,上了遊戲卻不著急玩遊戲,而是看另一個人在不在線的時候,他就明白自己喜歡上一個人了。
而和吳曉那一次,因為在見面前就對吳曉抱有極大的好感。所以在吳曉出面維護他的那一瞬間,他就聽到自己心動的聲音。
可傅錦驍的情況不一樣,因為寧願給自己套上了厚重的枷鎖,所以面對傅錦驍時,他會一直提醒自己,他們是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所以,哪怕有了好感,寧願潛意識裡也會把這些好感給隱藏起來,打上別的標簽。
而且,這段時間因為雜七雜八的事情,他跟傅錦驍除了睡覺時間,幾乎一直膩在一起。兩人又時不時會在外人面前秀秀恩愛,連想念的機會都沒有,也不怪寧願遲鈍了許多,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心思。
現在一回想,從第一次見面,傅錦驍帶著一大捧玫瑰花跪在他面前,到後面拖著行李箱在小區裡打轉,再到他去揍吳曉,到那天在書店時出奇的憤怒,到他抓著他的手抽獎的樣子,再到傅錦驍毫不猶豫地說“我陪你”……每一個畫面,都無比清晰。
寧願動了下手指,才發現自己還握著傅錦驍的手。
傅錦驍皮膚白,手背上扎著針就看得格外可憐。
寧願動了動,將傅錦驍的冰涼的手指完全包裹起來。
他確定自己喜歡上傅錦驍了。
雖然感覺很不可思議,竟然會喜歡上一個比自己小的男人,但寧願不想騙自己。
不過傅錦驍是怎麽個意思,寧願還不清楚。
從傅錦驍的表現來看,寧願覺得他像是也對自己有點意思。
可是,傅錦驍又明確表示過,他有白月光,找他結婚只是為了應付家裡。
而且,傅錦驍的態度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前後沒什麽變化。
應該不存在日久生情的說法。
那麽,唯一的解釋,大概就是傅錦驍就是這樣的性子了。暖男,習慣性對身邊人好。
寧願有點想歎氣。
他不喜歡中央空調,不喜歡比自己年紀小的,不喜歡有錢人家的孩子,不喜歡心裡有白月光的……傅錦驍每一樣都精準踩中他的雷點。
可偏偏,他還是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傅錦驍。
其實,如果不是傅錦驍一開始就踩中寧願這麽多雷點,讓寧願太過篤定自己不會動心。他不可能對傅錦驍毫不設防,同意跟他協議結婚,讓他住進家裡。那麽後面的事情,大概也就都不會發生。
所以啊,緣分這東西,是真的玄妙,根本說不清楚,常常打得人措手不及。
突然響起來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寧願的思緒,他嚇了一跳,生怕吵醒傅錦驍,手忙腳亂拿出手機按了靜音。
一看是寧葉秋打來的,寧願開門到走廊接電話:“媽?”
“小願,你們在哪裡?出什麽事了?”寧葉秋在電話那端明顯松了口氣,聲音裡滿是擔憂,“怎麽沒回家也不在醫院?”
昨天了解到何開陽的情況後,寧願大概給寧葉秋說了下。
當時情況很複雜,誰也幫不上忙,寧葉秋就沒到醫院添亂。
本來是想等晚上寧願他們回去以後再了解,結果何開陽的手術一直做到凌晨。
寧願給寧葉秋發了條短信報平安,讓她先睡,也沒說自己什麽時候回去。
寧葉秋等了一晚上沒等到他們,還以為他們在醫院幫忙。
她一大早起來做了早飯送到醫院,才聽說寧願和傅錦驍昨晚就離開了。
但兩人根本沒回家,寧葉秋頓時就慌了,急忙給寧願打電話。
寧願這才注意到天已經大亮,醫院都正常上班了。
只不過傅錦驍這病房實在安靜,他竟然沒注意到。
傅錦驍受傷的事情也瞞不住,寧願就給寧葉秋簡單說了下。
寧葉秋一聽更著急,立刻便要過來。
傅錦驍的情況不算嚴重,寧願也就沒攔著,把地址發給她,讓她注意安全。
掛了電話,寧願輕輕推開病房的門,發現傅錦驍已經醒了。
他靠在床頭,眉頭緊緊皺著,臉色很不好。
聽到聲音抬起頭來,看到是寧願他才慢慢緩和下來,眼底卻還是寫滿了委屈。
“怎麽醒了?”寧願幾步跑到床邊,“覺得疼了嗎?”
傅錦驍沒回答,悶聲道:“你去哪裡了?”
寧願忽然想到他睡著前兩人的對話,不確定傅錦驍是不是因為自己不在而不開心。
“媽去了腦科醫院那邊,沒找到我們,擔心我們出事所以打電話過來問。”寧願仔細解釋道,“我怕吵到你,到門外接電話去了。”
“我不怕吵。”傅錦驍說。
言下之意,是說他寧願被吵醒,也要自己陪在身邊嗎?
寧願看了眼傅錦驍明顯輕松起來的神情,腦子裡忽然閃過昨晚在派出所門口,兩人間意外的那個蜻蜓點水一般的吻。
還有意外之後,傅錦驍臉上燦爛的笑。
或許,傅錦驍對他,也是有感覺的?
“好,那我以後不出去接了。”寧願從善如流地答應。
如果再早一點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傅錦驍,寧願可能會直接嚇跑,正如他的名字一樣,寧願在某些方面,的確固執到有些矯情。認準了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可上一次,他已經決定了,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生活。
所以,這一次,寧願不想再壓抑自己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正如寧葉秋所說,經過他深思熟慮設定的條條框框,千挑萬選篩選出來的,不過是個人渣。
那麽,不如試試跟著感覺走,或許會有不一樣的收獲。
他現在和傅錦驍是合法夫夫,這就是上天給的緣分,也是他最便利的條件。
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寧願打算為自己爭取一次。
但是,寧願也沒打算直接跟傅錦驍挑明。
他現在還沒有把握。
一個人有前任不可怕,到他們這個年紀,沒有前任才會讓人覺得奇怪。
前任之所以會成為前任,就是有不合適的地方才會分手,要忘掉前任其實不難。
比如他對吳曉,已經毫無波動。
可傅錦驍心裡裝的是白月光。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白月光會在一個人心裡不斷美化不斷美化,最後變得完美無缺,想要取代太難。
所以吳曉才會僅僅憑著沐澤洋一句話,就放棄他們談婚論嫁的感情。
雖然得到白月光以後,往往會發現,那個完美的人只是自己的想象,白月光最終變成胸口的飯粘子。
但得到的白月光就不叫白月光了,還是得叫前任。
寧願並不希望傅錦驍的白月光變成前任,因為那樣就意味著傅錦驍還得跟白月光來一段戀愛。
所以,寧願要想個穩妥的辦法,慢慢套牢傅錦驍,直接取白月光而代之。
這個難度系數真的有點高,寧願其實很怵白月光這個詞。
但可能是因為還沒有遭到挫折,所以寧願至少目前是比較有信心的。
傅錦驍感覺一覺醒來,寧願好像有了點變化。
具體什麽變化他也說不出來,但寧願好像對他縱容了一點。
可能是因為他現在是傷患,也可能是因為寧願還在對昨天的事感到愧疚。
不管因為什麽吧,傅錦驍第一反應就是抓緊機會為自己謀福利:“寧願,我手有點疼,可能太冷了,你能不能幫我揉揉?”
寧願急忙摸了下他的手指,果然冰涼冰涼的。
之前他一直捂著還好,剛才出去接電話,冰冷的液體輸進去傅錦驍的手立刻就涼起來了。
寧願沒有遲疑,抓著傅錦驍的手指就輕輕揉了起來。
昨晚寧願雖然也握了他的手,但那時候傅錦驍太疲憊,沒有太大的感覺,根本來不及興奮。
這時候感覺到寧願溫暖的掌心摩擦著皮膚,手指一點點熱起來,傅錦驍的心也跟著一點點暖了起來。
寧願低垂著眉眼,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隻修長白淨的手上,他的力道不輕不重,揉得認真又謹慎,好像在對待什麽珍貴的寶貝。
傅錦驍看著他精致的側臉,感覺自己好像又要開始飄起來了。
寧願揉完手指,又探了下傅錦驍的手背。
他的手背比手指還涼,但上面扎著針,不敢隨便亂揉。
其實解決的辦法也很多,比如找個暖手袋,或者弄杯熱水捂著……但寧願選擇了最方便快捷的一種辦法。
他捧著傅錦驍的手,忽然低頭,朝著他冰涼的手背哈了一口熱氣。
冷熱交替,其實有點痛,但傅錦驍完全感覺不到,他沒想到寧願會這麽做,一般這種行為,是很親密的人之間才會做的,他真的要飄了。
寧願微微抬眸,瞥了傅錦驍一眼。
傅錦驍沒什麽表情,應該是不排斥這種程度的親昵。
寧願再次低下頭,又哈了口熱氣。
這一次在他離開的時候,傅錦驍感覺有什麽溫軟的東西一掠而過。
他下意識轉過視線,看到寧願的唇剛好從他手背離開。
應該只是不小心碰到。
可傅錦驍還是瘋了,心率飆升,手背酥麻一片,連心臟都跟著悸動起來。
“怎麽忽然心跳這麽快?”寧願抬頭看了眼床頭的儀器,嚇了一跳。
傅錦驍還傻著,沒有回答寧願。
寧願還真沒想到那是自己不小心撩撥的功勞,以為傅錦驍哪裡不舒服,已經匆忙按了呼叫鈴。
護士急匆匆跑進來。
傅錦驍回過神來,難得笨嘴拙舌,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
護士給他量了血壓,又檢查了一下各項指標,發現沒有什麽大問題。
但她還是不放心:“是不是傷口疼的?”
麻醉的藥效已經過了,遲來的痛感很折磨人,傅錦驍醒過來的時候臉色不好其實一大半是疼的,不過剛才他已經徹底忘記了。
這時候,他當然隻好承認:“是有點疼。”
寧願頓時一臉心疼。
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護士松了口氣:“疼是正常的,如果實在疼得受不了,可以找醫生給你加點鎮痛的藥,但那種藥用多了不好,能不用就不用吧。先繼續觀察著,有什麽異常或者哪裡不舒服就及時叫我們。”
她非常溫柔也很耐心,寧願一一答應記下來,又忍不住想,他以前見過的護士可沒這麽溫柔,果然是看傅錦驍長得帥嗎?
但他那點吃醋的心思才剛萌了個芽尖尖,還沒來得及生出來,護士又笑道:“其實他疼的時候,你們可以做點別的事情轉移一下注意力,越關注痛感越強烈,不注意到就還好。”
寧願剛剛有點走神,聞言下意識問道:“做什麽別的事情?”
護士一下子樂了:“親親?”
她看看傅錦驍纏成木乃伊般的腿,說:“雖說這裡沒人打擾,可別的事情,他現在可能也做不了?”
寧願鬧了個大紅臉,隻好假裝什麽都沒聽到。
護士離開後,寧願跟傅錦驍對視一眼,也都忍不住笑了。
“其實……”傅錦驍挪了下屁股,“我也可以做別的事情。”
寧願:“……”
“好了,別貧。”寧願到底還是擔心傅錦驍的傷,揪著眉心,“疼得很厲害嗎?”
說完又意識到自己不該提起這一茬,馬上轉移話題:“你現在有沒有想做的事情?”
傅錦驍喉結滾動了一下:“我想做什麽都可以嗎?”
寧願點點頭。
只要能讓傅錦驍轉移注意力,他做什麽都行。
“我想你……”
“錦驍!”傅錦驍一句話還沒說完,寧葉秋就提著個保溫桶,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傅錦驍只能遺憾歎氣:“媽,您怎麽來了?”
寧願忙上前接過她手裡的保溫桶,有點奇怪:“你還回家拿飯了?”
寧葉秋似乎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尷尬地撓撓頭:“開陽還沒醒,我一擔心錦驍,就直接帶過來了。”
寧願:“……”
帶去的飯又帶走……就算何開陽不吃還有何晉呢。
可寧葉秋沒注意到這些,當時顯然是慌了,看來她是真的很喜歡傅錦驍。
“好了,你別打岔,這到底怎麽回事?”寧葉秋看到傅錦驍那腿,眼眶都紅了。
這事也瞞不住,寧願挑重點說了。
寧葉秋緊緊皺著眉,那模樣看起來簡直像恨不得替傅錦驍痛了。
“主要還是舊傷。”傅錦驍急忙道,“昨天晚上其實就被劃了一道口子,不嚴重。現在全好了,不疼。”
“對了,你那舊傷到底怎麽回事?”寧願昨晚沒來得及問,這時候不等寧葉秋問先搶著道,“什麽時候的事情?怎麽當時沒去醫院?我聽醫生說骨頭都錯位了,你不疼嗎?怎麽一直沒說?”
“就一點點,平時不劇烈運動就感覺不到。這次剛好碰上,就順便解決了。”傅錦驍看著寧願,認真道,“我不是說過嗎?我喜歡上一個男孩子,我爸那時候接受不了同性戀,就把我關起來。也是運氣不好,那時候我跟那男孩之間發生了一點誤會,我著急去見他,就從家裡逃出來,沒想到摔傷了腿。我沒能見到他,他應該生氣了,那以後我就再也聯系不到他。我又難過又生氣,就死活不肯治這腿……”
傅錦驍說得格外真誠,寧願聽了卻差點沒心塞死。
他知道傅錦驍心裡有白月光,但這還是第一次聽他說起詳細的情形,第一次知道傅錦驍竟然能喜歡一個人到這地步。
有一瞬間,寧願幾乎都想說放棄了。
但他深呼吸兩口氣,又把翻湧的情緒壓了下去。
那麽喜歡又怎樣?
死活不肯治的腿傷這次不也治了?
有些傷疤,可能就得像這腿傷一樣。其實並沒有那麽嚴重,只要把錯位的骨頭重新拚接,愈合以後,舊的傷疤就連痕跡都不會留下。
腿好了以後,不會再痛也就不會再提醒主人,那裡曾經受過傷。久而久之,可能就真的會忘記以前曾經受過傷。
傅錦驍的白月光已經結婚了,按照傅錦驍的人品,不可能再對一個有家室的人有什麽非分之想。
他終究還是要和別人在一起的。
寧願覺得,前路漫漫,但並不是沒有希望。
“既然現在都治好了。”寧願說,“就別再想著過去,向前看。等傷口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