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側玻璃板上的那張人臉皮膚泛青， 表情格外扭曲，早就失去了當年的清秀氣質，原本那漂亮的眼球此時像是一個黃色的燈泡， 裡面漲著渾濁的膿水， 像是要隨時炸開似的。

　他的嘴巴怪異地張著，露出裡面烏黑的尖牙齒，這副朝夏啟齜牙咧嘴的模樣， 像是一個失了智的喪屍。

　小少爺怎麽會在這裡？！

　怎麽還變成了這副模樣？

　“嗷！”

　喪屍小少爺惡狠狠地瞪著夏啟，憤怒地嘶吼著，用那雙被雷劈焦的手， 大力地拍著他的玻璃窗。

　小少爺在死之前，曾被夏啟召喚來的十萬伏特天雷劈過， 導致他全身焦黑，像是從黑煤窯裡爬出來似的。

　聽著玻璃不斷發出來的沉重敲擊聲，夏啟臉色一沉， 他發現， 喪屍小少爺的力氣不太對勁……

　這輛無人駕駛汽車是最新高配款，自帶強化版鋼化玻璃，小少爺拍不碎車窗是正常的， 但是， 從小少爺拍擊的重響來看， 不像是一個正常人類能拍出來的水平。

　在這個副本裡變成喪屍之後， 小少爺的能力也得到了增強嗎？

　夏啟仔細地感覺了一會，發現車體都跟隨著小少爺的拍擊發出微微顫抖，這讓夏啟更加確認了喪屍小少爺已經不是正常人類了。

　“嗷嗷嗷！”

　小少爺拚命地拍著他的車窗，拍了一會，夏啟發現他的手肘都彎了， 竟然還沒停下。換成以前弱不禁風的小少爺，一定已經在哭著喊疼了。

　這是多麽堅持不懈的精神，多麽認真殺人的態度。

　夏啟朝他比了一個大拇指：“加油，拍碎了算我輸。”

　喪屍小少爺：“……”

　夏啟說完話後，便低下頭研究起這汽車來，任由小少爺在外面拍著。

　他記得這種無人汽車都會有一個人工駕駛的緊急按鈕，夏啟伸手車方向盤下摸了一陣，片刻後，真摸到了一個橢圓形的按鈕。

　夏啟將指尖放在按鈕上，正要按下去時，他隱約又聽到一陣水流的聲音。

　“咕咚咕咚。”

　水流聲中，還夾雜著冒泡的聲音。

　他順著聲音的方向抬頭一看，只見不遠處被炸毀的加油站外，有一灘油膩膩的漆黑墨水，水流和冒泡的聲音就是這裡傳出來的，夏啟定睛一看，發現冒著泡泡的正是那灘漆黑墨水……

　他記得，這灘水剛剛沒有這麽大。

　似是想起什麽，夏啟瞳孔一縮，毫不猶豫按下了按鈕。

　“滴——”

　一聲提示音響起，夏啟踩下腳刹快速一鍵點火啟動，再拉起安全手刹、松腳刹、踩油門，一套開車動作一氣呵成。

　“嗖”的一聲，他將車躥了出去，瞬間將喪屍小少爺甩了出去。

　他特地避開那座炸毀的加油站，往通往小城外的道路飛馳，在分岔路口時，他掃了一眼後視鏡，頓時頭皮都麻了。

　原本那黑漆漆的油水裡，竟然冒出了一群漆黑的人形怪物。

　這群黑色的人形怪物形狀不一，個個缺胳膊少腿的，他們扭曲著從漆黑的油水裡冒出來，像是沒有長骨頭。

　還好他開著車跑了……

　這群人形怪明顯和小少爺不同，他們既能化成墨水又能變成人形，說不定能從車子裡的通風口鑽進來。

　外面那恐怖的嘶吼聲變得越來越響了，夏啟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將空調調到最大，開著車瘋狂在馬路上疾馳。

　一路上，他看見街道兩側的建築破爛不堪，各種各樣的人形怪物在街道上遊蕩，他們咆哮著，瘋狂呼吸撕扯著，像是一群打了雞血的野獸……整座城市徹底淪為一座恐怖怪物城，好幾次他還差點撞飛了幾隻怪物。

　直到將車開出了小城的地界，周圍的怪物才終於變少了。

　開到在一條冒光的細線附近時，夏啟將車慢慢停下。

　“呼——”

　夏啟先松了一口氣，再抬頭去看那條分界線。

　這是一條橫在國道邊緣的一條冒著白光的線，線條像是一把尺子似的，將兩塊地皮分割開來。

　分界線的另一端不是內蒙古的沙地，而是碧綠的草皮，夏啟順著草皮往前看，發現不遠處也有一座現代城市，比他的內蒙古小城還要大一些。

　經歷過王城副本，夏啟懷疑這個副本也是拚湊而成的，所以在不遠處也會有華夏的其他城市。

　夏啟的思緒逐漸飄遠，小歐、紅姐、妹妹和老頭，會在那裡嗎？

　“嗷嗷嗷——”

　不遠處，依稀又傳來類似獸類的怪物吼聲。

　沒想到已經距離了這麽遠，他竟然還能聽見怪物的聲音。

　不過，這吼聲倒是提醒了夏啟，小城裡莫名怪物的身份。

　從剛剛小少爺出現來看，他隱隱猜測，這個副本很有可能是……輪回地獄。

　查恭曾經說過，死後的玩家將前往輪回地獄。

　查恭曾經去過兩次輪回地獄，在第二次輪回地獄中，他似乎還遇上了什麽令他痛苦的事情，導致最後他改過自新、重新做人，還將U盤和子彈還給了夏啟。

　“我會再次遇見查恭嗎？”夏啟喃喃自語。

　如果他再次遇上了查恭、以及其他副本內死亡的玩家的話，那他就能確認，這裡就是輪回地獄。

　如果這是真的……

　夏啟已經能想象到林漠的表情了，林漠心心念念，費盡心思到達的終極副本，結果竟然是輪回地獄？

　18層的終極副本，怎麽會是輸掉遊戲就能來的輪回地獄？

　這該是多麽讓人生氣的事情。

　夏啟感覺有些好笑，這可能就是倒霉的輪回吧。

　調整好心情之後，他將座椅調低，準備先休息一會。

　他這次來得太著急了，什麽都沒準備好，身體早就疲憊不堪。

　先熬吧。

　聽著遙遠小城傳來的吼聲，夏啟慢慢進入了夢鄉。

　早晨，他被手機的鬧鈴喚醒。

　這一次，夏啟醒的速度倒是快，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天已經亮了。

　無人駕駛汽車的擋風玻璃外，是一片蔚藍色的天空。

　潔白的雲朵漂浮在起伏連綿的黃沙地上，夏啟順著黃沙地的山丘往前望去，發現昨夜出現的地面分界線竟然不見了，黃色的山丘蔓延至天際，似乎看不見盡頭。

　輪回地獄副本恢復正常了。

　夏啟清了清嗓子，嘗試著對無人駕駛汽車說道：“先送我回公寓？”

　沒想到他話音剛落，車子還真發動了。

　無人汽車載著他朝著小城走，來到小城不遠處時，夏啟發現，這座城市又恢復如初了。建築的玻璃窗上反射著耀眼的陽光，五花八門的招牌熱情地迎接著客人，五顏六色的車子正在往城內開……昨夜的陰霾和怪物仿佛從未存在過。

　回到公寓內之後，夏啟先衝了個澡，又抓緊時間下樓去基地上班。

　他掐著時間到達基地，沒有遲到。

　基地負責人已經沒有再管他，夏啟跟著新手手冊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夏啟正琢磨著該怎麽去見Z，隔壁的老同事張昀忽然說道：“你又想見Z啊？行，這次我給你當記錄員。”

　真是想瞌睡了就有人遞枕頭。

　說完後，張昀便和他一起出發，前往基地內的中央小圓球。

　“哈，你怎麽會來基地？你看起來不缺錢啊。”張昀一邊走，一邊和夏啟說著話。

　現在的張昀還是一副好學生打扮，完全不見天星山那副囂張的殺人狂模樣。

　“你很缺錢嗎？”夏啟回問一句，他不記得當時自己說的是不是這句話了。

　“不缺錢誰會來這裡啊……”張昀抬了抬自己的黑框眼鏡，不安地看了夏啟一眼，小聲嘀咕道，“超智人實驗是違法的……不缺錢我才不來賺呢……”

　夏啟頓了一下，沒想到年輕的張昀覺悟還挺高的。

　他仔細在腦海中搜索著，通過自己殘存的記憶，慢慢回憶起張昀的來歷。

　張昀自小家庭條件不好，父母一直重病在床，他畢業後在跟著一名師兄，來到林氏從事違法的超智人開發工作。據其他同事提起，張昀在大學期間還在黑市裡撿過一段時間的垃圾。

　難怪當時張昀使用的道具那麽一言難盡，原來是撿破爛專用的。

　二人說著話，並排走進了小圓球。

　背後的自動門剛關上，夏啟便發現身側的張昀不動了。

　張昀還保持著扭頭和他說話的姿勢，嘴角甚至還帶著笑，由於在笑的時候被定住了，他的嘴角流下來一道晶瑩的水線。

　好惡心……Z定人的時候就不能選正常一點的姿勢嗎？

　夏啟皺了皺眉，朝前方高台的小圓球望去。

　這一次，出乎他的意料，今天的Z性格又變了。

　他背後的長發無風自動的飄了起來，眉毛高挑著，綠油油的的眸子裡翻湧著怒火，正對他怒目而視。

　與上一次見面不同的是，這一次的Z由於情緒波動的厲害，比上一次看起來多了幾分人氣。

　宛若當年在燕回洞中，回生池裡怒發衝冠的巫神……

　“夏啟！已經過去半個月了，你還知道過來？！”

　Z嘴唇發抖，朝他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

　作者有話要說：祝大家七夕節快樂呀！

　夏啟：我看你是不想過節。

　某人：別說了，想起以前的事就是後悔，非常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