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紙人

　　“肖！宸！”小鳥不可置信的低喚中，肖宸與滾滾對視：“你怎麼在這呀？為什麼不回家？”

　　滾滾不會說話，只睜著一雙透亮的眼睛與他對視。肖宸摸了摸它的腦袋——小鳥的輕啄中，他沒忍住還捏了那對圓耳一下，換來滾滾一雙瞪得更圓更亮的眼睛。

　　肖宸還記得剛才和小熊貓的對話——異獸幼崽並不會迷路，遠超人類的五感能將它們安全帶回家。

　　但膝蓋上這只滾滾……怎麼找著找著跑自己這兒來了？

　　肖宸一時陷入沉思，瞬間忽視了小鳥在耳邊的怒吼；不只是它，見青年抱著一隻從未見過的異獸，就連窮奇都睜開了沉睡的雙眸。

　　看到這一幕，它渾身僵直，身上逐漸有可怕的氣息散發出去。如果不是前排討論已經進入白熱化的狀態，估計這群獸類都會詫異的轉過身。

　　可惜現在沒誰有空。以陸龜為首的和平派，正努力主張與人類合作。

　　它們給出的理由很充分——比起妖獸，人類對術法的理解可要深刻多了；現在連高階紙人都出現了，以妖獸們對術法淺薄的理解，還真沒什麼單打獨鬥的意義……

　　朱厭為首的那批卻堅決反對它們，一點也不鬆口。這批妖是異獸至上主義。別說再此等大事上和人類合作——就是平日裏偶遇普通人，它們都很樂意讓對方倒點兒黴，又怎麼可能主動求助……

　　而它們的理由也很充分：“你們忘了幾百年前，人類是怎麼對我們的嗎！”

　　“對。他們甚至大咧咧的派出了間諜——就是利用了你們這群天真愚蠢的交好派！”

　　底下吵得不可開交。這事和自己沒太大關係，摸著膝上的毛茸茸，肖宸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直到某個熟悉的姓映入耳簾。

　　“曾經的應家家主……就是那個間諜？”猛然聽到猛料，肖宸停下撫摸的動作。想到陣法大賽上偶遇的、似乎對異獸頗感興趣的應許昌，他若有所悟。

　　怪不得異獸這麼不待見應家。據說應家還在宅子裏藏了條龍，也不知怎麼做到的……

　　一提到這個幾百年前的人，會議話題瞬間傾斜，圍繞著“人類究竟能有多陰險”展開激烈的辯論。不乏有人覺得獸神消失和應家人有關，甚至懷疑就是他們害死了獸神，提起應家時語氣也頗咬牙切齒……

　　又有和平派的妖獸呼籲大家理智，將幾百年前和現在割裂開看，很快被群情激奮的眾妖噴了個狗血淋頭。

　　肖宸打了個哈欠。會議很快演變為同樣話題的車軲轆，久久決不出勝負——這場戰鬥，甚至持續到了中午。

　　“休息。”同樣一直在聽車軲轆話，小熊貓也有些撐不住了。肖宸還能發會兒呆，身為一會之長，他卻不得不仔細聽這些廢話：“去吃飯，自由活動一小時。”

　　學校是發了用餐券的，一到用餐時間，人潮便往外湧去。旁聽席眾人則被堵在最後，都沒急著動——開了一上午的會，肖宸竟然餓都沒餓，正在考慮拋棄良好的作息，不去吃飯算了。

　　筵青則持否定意見。見肖宸動都沒動，他任命起身打算買些水果回來；等站起來，卻見逐漸空曠的大禮堂間，小熊貓正邁著兩條短腿氣喘吁吁的往上爬。

　　“你剛剛說，有幼崽疑似走失……”它是為了要回滾滾而來的。看到小熊貓上來，滾滾本還挺開心的揚起爪爪；等發現對方的目的，瞬間又往肖宸身邊縮。

　　或許是覺得這樣不夠有安全感，滾滾甚至用兩爪扒拉開肖宸的襯衣，然後挪動著圓屁股試圖鑽進衣服裏。

　　小熊貓目睹了這一切：“……這只幼崽我應該認、認識……”

　　滾滾若無所覺，頂著奶爸的捉姦般的眼神繼續往衣服裏縮，一雙短腿還在半空中蹬來蹬去；等好不容易操縱著龐大的體型完成這一壯舉，一回頭，就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一雙恰生生的眼睛。

　　小鮫人死死扒在肖宸胸前。滾滾的棲息地在右邊，而它的在左邊；兩隻體型差距懸殊的幼崽以極盡的距離相望片刻，隨後沉默被小鮫人怯生生的開口打破：“你、你好？”

　　好奇的打量它銀白的魚尾，滾滾伸爪子打招呼：“嘰！”

　　“它、它怎麼進去了……”終於回神，小熊貓聲音裏滿是不可置信。肖宸卻聽懂了他的意思，隔著襯衫拍了拍滾滾的圓屁股：“您想說，這小傢伙就是走失了？”

　　“對……”巨大的衝擊下，小熊貓已是遵循著本能在回話：“我、我認識它的父母，不如你把它交給我，我帶它回大樓，再發個尋親啟事……”

　　會長都這麼說了，肖宸又哪有拒絕的道理；他贊同的點點頭，順便伸手去掏；沒想到滾滾一把抱住他的腰，用力之深刻，拉都拉不出來。

　　肖宸有點兒尷尬：“不然我和你一起回大樓？”正好，龍角的事也要問問會長。

　　小熊貓久久沒說話，雙目無神；直到很久之後，肖宸才明白那是多麼五味陳雜的感情：“行……吧。”

　　即使制定了接下來的行程，兩人也不能立馬回大樓。短暫的休息時間後，下午會議終於開始。

　　天狗也是這時候才回來的，也不知在後山處理了些什麼；直到晚上七八點，第一天會議開完，他們才終於能動身。

　　為了收拾會議現場，順便為第二天的議程做準備，小熊貓又耽擱了幾十分鐘。等肖宸幾人踏出大禮堂，已經約莫是晚上九點了。

　　銀月懸在空中，灑下一片霜白。知了無精打采的叫喚聲裏，眾人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回走。

　　襯衣很薄，又裹了只小鮫人；添了只滾滾後，肖宸走起來簡直沒辦法行動。

　　馱著滾滾的屁股，他只能求助筵青道：“你幫我抱會兒吧？”

　　筵青點點頭，手瞬間探進肖宸襯衫裏；肖宸站直身，任由微妙的觸感明確捕捉到滾滾後頸肉。

　　筵抿緊唇，與青年相觸的瞬間，胳膊上有輕微的癢意；如果不注意他微紅的耳朵尖，簡直沒有絲毫異樣。

　　筵青輕而易舉把死不撒手的滾滾提了出來；被捏住命運的後頸皮，滾滾一臉茫然的在半空中揮舞爪爪，發出求助般的嚶嚶聲。

　　可惜，無視對方的求饒，長髮男人早已鐵石心腸的把它按在自己身上，連轉頭偷看肖宸的縫隙都不給。沒注意到絲毫異樣，肖宸還逗了逗滾滾被迫揚在半空中的爪子：“換地盤了，這麼興奮呀？”

　　滾滾欲哭無淚。

　　筵青垂眸，打量肖宸湊在自己跟前的樣子；從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肖宸纖長的睫毛。

　　這種角度，似乎在誘哄他伸手將他攬入懷中。筵青也確實差點這麼做了——如果不是滾滾隔在兩人中間的話。

　　深夜的大樓依舊亮著燈，有不少夜間活動的異獸依舊在上班。捏著掌心的紙人，小熊貓帶頭邁進大樓：“先去辦公室。”

　　失去術法的紙人軟軟的縮在它手裏，看起來沒有絲毫威懾力。小熊貓卻對它頗有忌憚，一直雙手捏緊；直到進了辦公室，才慎之又慎的找了個陶瓷瓶放好。

　　紙片軟噠噠的沉在瓶底。小熊貓蓋好蓋子：“把幼崽交給我就好——你們想問什麼？”

　　筵青故伎重施，捏著滾滾的後頸肉遞還給小熊貓。當著外人的面，小熊貓沒急著讓滾滾回到育嬰室；只拍了拍它的背，叫小傢伙在桌子上坐好。

　　“這個。”肖宸掏了掏背包；看到他掌心瑩潤的龍角，小熊貓瞬間來了精神：“這雙角，有獸神的影子！”

　　“獸神長了龍角？”肖宸心頭一跳，卻見對方搖了搖頭：“沒有。但是真奇怪……”

　　不知想到什麼，小熊貓沉吟片刻後站起身：“你跟我來。”

　　最頂樓一共有三個房間。出了辦公室，眾人來到中間的房間。

　　出乎意料的，等推開門，這裏竟是一座巨大的圖書館。濃郁的書香氣間，小熊貓毫不猶豫的鑽了進去：“你們，把史書找出來。”

　　這聽起來可是個大工程。一層層的書架都望不到盡頭，浩瀚無垠的書海間，肖宸幾人對視一眼，分別選了一處書架鑽進去。

　　幾人漸行漸遠；他們找得專心，一牆之隔的辦公室裏，滾滾早已嚇得一屁股跌到地上。

　　放了紙人的小瓷瓶，不知何時已悄然裂開。那張軟噠噠的紙人立在半空，兩隻手捏在自己頭頂。

　　隨後，竟狠狠一撕！

　　“嘩啦——”

　　.

　　“什麼聲音？”

　　肖宸仰起頭。他不知自己在書海中穿梭了多久——頂樓看起來空間有限，結果竟隱藏了這麼大的一處圖書室，恐怕比得上好幾座體育館……

　　前方似有腳步傳來。幾息後，筵青出現在不遠處的陰影中：“記了那雙龍角的書，找到了。”

　　肖宸抬起眼。燈泡似乎閃了兩下。

　　氣溫有些冷。他不知道的是，隔了好幾座書架，不遠處正發生著一模一樣的戲碼。

　　“找到了。”熟悉的聲音隱隱傳來。沒有絲毫異樣，就連身上香甜的氣息都別無二致，那是屬於肖宸的氣息：“筵青，快過來幫我取一下。”

　　被他叫住，筵青果斷拋下尋找中的書架，往那方邁步而去。半掩在黑暗裏，“肖宸”似乎笑了一下——轉過身，他手剛往前一指，忽覺脖子一涼。

　　“你不是他。”男人的聲音冷冷傳來。明明沒有絲毫預兆，模仿得也分毫不差，筵青卻瞬間就判斷出了真假：“他在哪？不說，我就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