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老虎
撒嬌撒得正歡，白澤突然抬起腦袋，往身後看了一眼。
黑洞洞走廊深處，一道視線正越過層層牆壁，落在它身上。這目光十分熟悉，白澤被瞪得打了個響鼻，隨後像尋求安慰似往肖宸那方貼去。
“乖。”一灘毛茸茸宛如凝滯棉花，突然抵在懷裏。這陣求安慰來得奇怪，肖宸不明所以，又安撫了它好幾下，才終於平復了雪獅心情：“沒事了，我們去找人。”
三位選手還孤零零待在店裏等待救援，其中一位還受了傷。雖識破了真正陰邪，可危險並沒有被排除。
身為裁判，肖宸自然要回去保護他們，最好能直接把人帶出去。
隔著一層布料，雪獅哼唧聲隱隱傳來。如果不看它腳下某位被踩得面目全非陰邪，光聽這聲音，還以為它是受了什麼委屈呢……
陰邪已經徹底昏死過去，即使想追問真相，現在也問不出個什麼。肖宸示意中，沒法親手送鬼上路，雪獅只能十分嫌棄把它銜起來。
直接導致後果是，當肖宸終於帶著雪獅回到店裏，門裏幾個人都被嚇了一大跳。
“肖裁判，你背後……”小楚一溜煙從地上爬起來，還慌忙在兜裏掏符籙。第一眼就看見被白澤叼在口中陰邪，他嚇得正打算出手，整個人忽然一愣。
跟隨著肖宸，雪獅龐大身軀終於擠進門裏，雪白齒縫間還掛著半隻衣領；陰邪則垂著頭，大半個身子都在地上拖來拖去，看起來十分可憐……
“楊宇芝呢？”沒注意到小楚驚訝愣神，肖宸環顧四周，竟只看到兩人。除了斜倚在地上傷患，就只剩做出防備姿態小楚；至於楊宇芝，則完全不知去向。
“他、他說他去找藥……”小楚傻在原地，雙眸不斷在雪獅身上逡巡。見到有人受傷，小楚帶應急藥品又有限，楊宇芝便自告奮勇要出去一趟。
其實還不止如此。一直被眾人懷疑，楊宇芝心裏苦得不行；正好有機會出門，他更想親自捉只鬼回來給幾人看看，以自證清白……
肖宸嘖嘖兩聲。本來想一鍋端把三人帶出去，沒想到現在跑出去一個，只希望別發生意外吧。
“但是肖裁判，那位‘楊宇芝’會選擇這種奇怪理由出門，說不定是在借機逃跑。”小楚定了定神，說出自己推測：“他很有可能是假扮楊……”
“你說假楊宇芝？”肖宸揚了揚下巴，示意雪獅把陰邪丟下來：“不用擔心了，罪魁禍首在這兒。”
“什、什麼？”小楚明顯沒反應過來，雙眸遲疑垂下；看似在認真觀察陰邪，實則有一半注意力都放在那雙毛茸茸爪子上……
意識到有人在看自己，雪獅打個哈欠，指尖從雪白毛皮中冒出來。那雙指甲無比瑩潤，比起角蛋白，更像某種古樸玉類。
小楚看得眼睛都直了。方才陰邪擋在臉前，這只巨大野獸登場方式，頗有種“猶抱琵琶半遮面”錯覺。
而現在，面紗被徹底摘下。小楚很想抬眼一望雪獅真面目，卻又在胸膛如擂鼓般心跳中，顯得有些瑟縮。
這股異樣氣息，神秘美感……再加上傳說中獅子身形，以 及垂在胸前山羊胡……
莫，莫非這是……
不對吧！意識到自己褻瀆般想法，小楚呼吸一沉，趕緊搖了搖頭。白澤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更何況，還跟在肖裁判身後？
一定是自己認錯了。他垂著頭，不斷建設著心理防線：肯定是形似白澤異獸，應該只是獅子一類貓科動物……
“沒辦法。”肖宸聲音打斷了他思緒：“我得去找人，你就先送他們出去吧，白澤。”
“噗——咳咳咳！”險些被自己口水嗆到，小楚猛咳嗽幾聲，終於後知後覺抬起頭。視線盡頭，雪獅身形雄偉，肌肉線條優雅流暢，鋪灑在腰背上。
它正弓著身舔爪子，聞言抬眼，輕輕瞥了小楚一眼。待看到雪獅頭上如玉般瑩潤長角，小楚渾身一震，終於確定了對面異獸身份。
——真是白澤！
小楚驚疑不定目光中，肖宸又順手撓了雪獅幾下。意識到白澤不太願意離開自己，他俯身附耳，輕輕哄了它幾句：“你嗅覺這麼靈敏，送他們離開後，就能立馬回到我身邊——對不對？”
耳朵旁熱熱癢癢。白澤敏感翕動幾下耳朵，接連打了好幾個響鼻。
意識到自己被青年委以重任，它高興得不行，嘴瞬間一鬆；直接把陰邪甩到了地上不說，還因為想蹭肖宸，不小心接連踏了陰邪好幾腳，終於把人家踩醒了……
肖宸摸摸它耳朵以資鼓勵。小楚石化般目光中，他扶起傷患，順手推開店門。
傷患必須儘快得到救治，正好白澤也在，能安全把兩人護送出去。肖宸卻脫不開身——楊宇芝還不知在哪兒轉悠呢，他得先把人找到，才能騰出手做其他事。
目送雪獅二人組離去，肖宸移回目光，打量牆角瑟瑟發抖陰邪：“知道什麼，趕緊說出來。”
陰邪咬牙切齒。發現只剩肖宸一個人，它反手就結了個掌印，打算拼死一搏。
結果掌印半天都沒效果。陰邪整只愣住，發現自己靈力全無，整只鬼倒抽了一口涼氣。
“你是在找這些？”肖宸手一伸。幾枚戒指孤零零呆在掌心，還包括一條項鏈和一隻玉手鐲……
身為陰邪間口口相傳肖扒皮，肖宸不可能放過它們身上任何一件值錢物品。體外迴圈套餐被扒了個精光，徹底失去反抗能力，陰邪腿一軟，癱坐在地板上。
見對方失去反抗意識，肖宸嘿嘿一笑，拿出一條繩索。一端系在陰邪手上，他扯了扯繩子：“起來，邊走邊說。”
力道算不上重，連繩子都沒繃直。陰邪整只墜在地上，不打算搭理他，結果下一秒，一股大力驟然從繩索另一端浮現……
陰邪被扯得踉踉蹌蹌跌了幾步，一時無比心驚，只能跟條癩皮狗似，灰溜溜跟在肖宸身後：“你，你要我說什麼？”
“為什麼你們會大量聚集在此地？”一邊問，肖宸一邊根據地圖所示，往楊宇芝可能去地方走。
陰邪啐了半聲，深喘道：“難道，不是被你們人類抓來？”
肖宸扯了一把繩子，示意對方老實些：“別打馬虎眼。那群被抓來老弱病殘，和你們這群傢伙顯然不是同一個物種。”
陰邪被扯得幾乎跌倒，再望向肖宸目光也染上絲不忿：“那又如何？光 許你們抓，就不許我們救了？”
顯然，它是在顧左右而言他。肖宸皺起眉：“你是想被物理超度嗎？”
陰邪乖乖閉上了嘴。
繼承了前人優良傳統，該鬼油鹽不進，唯有在面對武力值壓制時，才會安靜稍許。所以當肖宸終於帶著一隻鬼找到楊宇芝時，對方顯然被他嚇了一跳：“小肖兄弟，你這是帶了只啥？！”
“別擔心。”制止了楊宇芝繼續找藥動作，肖宸跟遛狗似把鬼魂牽在身旁。待知道就是這傢伙假扮自己，想到清白已成，楊宇芝十分感動，終於打消了捉鬼念頭：“那我現在可以出去了？”
肖宸點點頭，一邊示意身旁陰邪老實點：“我帶你出去。”
商場內不分晝夜黑白，只能透過走廊深處開得高高窗戶，隱隱瞥到天際染上墨青雲絮。室內光線似乎越來越黑，隱約有風冷冷吹過。
沒察覺到這陣冷風，楊宇芝正激動打算推開店門，被肖宸牽住陰邪突然抬起頭。
“等一等。”意識到某種異樣，肖宸驟然叫停對面人。楊宇芝還傻乎乎沒反應過來，轉過頭望他：“怎麼了，肖……”
“哄——”
一聲巨響傳來！煙塵漸起；待塵囂終於散去，楊宇芝早昏迷不醒，倒在了地上。
他身邊是無數破碎瓦礫。不知何時，牆壁驟然開了個大洞，一道身影從裏面緩緩邁出。煙塵後輪廓無比清晰，耳角圓潤，像極了某種大型貓科動物。
腥臭氣息，頓時席捲了整座店面。陰邪宛如等到救星，瞬間抬起頭：“窮奇！”
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肖宸記得，在他拜師學藝第一天，師父就把這當作最重要一課，為自己娓娓道來。世間有二聖，有四象，有無數福澤瑞獸；與之相比，自然也存有凶獸，晝夜不分為禍人間。
其中最出名，自然是四大凶獸——窮奇，檮杌，混沌，饕餮。它們凶名顯赫，獠牙尖銳，從古至今不知留下了多少惡名。
尤其是窮奇。
煙塵散去。一道身形從裏面緩緩步出，雙眸如同淬毒刀。
它身形龐大，剛擠進兩條腿，整個店面已經被占了一大半。齒縫間隱隱透出腥氣，它突然出現，似乎給陰邪打了一劑強有力定心針。
“你完了！”被毫無尊嚴綁了這麼久，終於等到救星，陰邪激動渾身發顫。它幾乎已經想像到了，身旁人被爪子拍碎一瞬間，會是多麼美妙場景……
肖宸卻一臉鎮定。除了觸及昏迷楊宇芝時目光微動，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害怕，只是嘴唇輕啟……
那一刻，陰邪一愣，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老虎好啊。”青年輕聲嘀咕了一句：“毛茸茸，我最喜歡擼貓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