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護身
肖宸也小聲回應:“再多說兩句你就被鏡頭拍進去了。”
小鸚鵡不情不願地閉上嘴。
肖宸心知它是在替自己考慮,卻又自始至終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雖然這名男星看起來很不妙——但至少,他身邊圍著這麼多內行呢,暫時也不至於出事。
稍微錄了一段爬山,收集到足夠的鏡頭,節目組便關閉了錄影設備。鄭旭生不知自己被小鳥埋怨,還在埋頭趕路。
身旁同伴倒是關切的拍了他一把:“又碰上了?”
話說得沒頭沒尾,鄭旭生卻接上了話:“……碰上了。”
同伴一聲歎息:“這次是什麼?”
鄭旭生抿唇。面對出道時就一直在一起的同團隊友,他顯然沒那麼戒備:“……人型的,渾身濕漉漉。站在竹林裏,還向我招手。”
說著,他不明顯的一抖。
那“人”委身陰影下,看不清面容;一雙腳潔白如玉,卻又沾滿了泥汙。它一頭長髮披散,如水藻般鋪在臉上,只露出一雙怨毒的眼睛,朝鄭旭生遠遠望來。
對視被拉得有一個世紀那麼長。恍惚間,鄭旭生聽到了鈴聲。那聲音卻比鈴聲沉悶,空噪,像塑膠與塑膠摩擦時,發出的刺耳聲音……
似乎是被聲音影響,鄭旭生大腦一片空白。待他回過神仔細看去,竹林下卻又一片空蕩,分明什麼也沒有……
碰上這種事,的確需要傾訴。即使同樣覺得恐懼,同伴也沒有責怪,只擔憂道:“你還好嗎?那鬼東西……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鄭旭生一陣沉默,卷起衣袖。
他的胳膊上一道手印,邊緣隱隱泛出汙黑,像鮮血凝滯後帶來的污濁。
聞到一股惡臭,祝珅臉色發白,趕緊幫他把衣袖放下去:“剛才肖導找你說了什麼?”
鄭旭生沉默片刻:“……沒事,就是節目組安排的那些。”
早在出道前,他就被自己的靈異體質困擾了很久。父母都是無神論者,傾訴得不到理解,他漸漸什麼都悶在心裏。
直到出道後,與這群志同道合的夥伴們相識,鄭旭生才有了訴說的管道。其中,祝珅是最上心的一位,不僅經常拉他上寺廟拜訪,還為他求過符。
雖然掛著沒什麼用,但至少是個心理安慰。
聞言,祝珅似乎鬆了口氣。他拍拍鄭旭生的肩膀:“哥幾個就是怕你被騙。現在騙子太多,要是有人胡說幾句就想找你爆料,或者收費什麼的,可千萬別答應。”
見對面人點了點頭,祝珅繼續叮囑:“我求的護身符你帶了嗎?千萬別扔。據說這附近有座道觀,香火挺旺。等節目拍完了,我們立馬去看看?”
鄭旭生微微頷首。一行人穿梭在竹林間,天氣頗好,微風拂面。陽光穿透竹林,還有溫暖的葉影灑在肩上……
鄭旭生的內心卻一陣陣的泛寒。胳膊上越來越緊,像被手印狠狠攥住;他的臉色愈發蒼白,背上汗毛直豎。
“到了。”肖宸的聲音,喚回他紛亂的思緒。
幾人循聲望去。離山頂不遠處,是一座能容納百人的平臺。此時正值午後,明明是登山的好時機,卻沒看見什麼人。
“大家看我指的方向——平臺東面是一片楊樹林,裏面枯樹枝不少,可以撿來當柴火。樹林裏還長了木耳,白蘑菇……看見就撈回來,我會檢查能不能吃。”肖宸按部就班,完成節目組安排的介紹內容。
“西邊是一片湖泊,待會兒我們就在那兒野炊。上游一點兒的是晉江支流,和小溪差不多,最深處只有半米;流速平緩,可以抓魚,大家注意別弄濕衣服就行。”
眾人紛紛答應下來。羅頤恬舉起手,滿面笑容,接話最快:“肖導,你先帶我們去撿柴火唄,我們怕找不著!”
她身旁,蕭小姐抖得很迅速。節目組安排得很清楚,女士們去找野菜,男士們則負責去河邊抓魚。
如果肖宸要帶她們去森林,那她有很長一段時間,又得與這位身份不明的“店長”緊密接觸了……
她低聲祈禱間,肖宸竟一口答應下來。蕭小姐眼前一黑,耳朵嗡的一聲,只能隱隱聽見肖宸對男星們的叮囑。
“溪水離這裏不遠,穿過灌木叢就到;你們要先去的話也行,要是抓不住魚,等我回來再教你們。”
兩名男星答應下來,目送三人走遠。見肖宸的身影消失在樹林內,祝珅似乎終於憋不住了,小聲對身旁人說:“肖導身板這麼細,能抓到魚嗎?”
鄭旭生聳聳肩。參加綜藝節目,餓肚子算輕的了——他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穿過一片片的灌木叢,熠熠發光的湖面出現在視線邊際。肖宸所言非虛,溪水的確不深,靠岸的地方隱隱能看見池底。
只是與鄭旭生所想不同,這片溪水不怎麼清澈,反而是一片詭異的綠色,根本看不清底下有沒有魚。
鄭旭生現在不擔心肖宸抓魚技術的問題了——他只關心,這魚到底能不能吃。
“咱用這個插魚啊?”接過節目組遞來的魚叉,祝珅滿臉好奇的揮舞了幾下:“有點兒意思!”
鄭旭生在一旁,跟著揮了幾下。雖然才碰到靈異事件,面對工作,他也不得不強打起精神。
溪水蜿蜒在灌木叢後,領域覆蓋得很廣,據說源頭在山上。肖宸不在,祝珅抓魚就和玩兒似的,不一會兒褲腿就弄濕了。
一無所獲,他在鏡頭前擺出苦惱的表情。陳旭東則有些被冷落——拿著魚叉在水底攪動幾下,他漫無目的地沿著小溪漫步,不知不覺走到了更上游。
祝珅的聲音漸漸聽不到了,背後只有一個攝像大哥,依舊執著的跟著他。
上游的情況沒有絲毫改善,水質依舊糟糕。鄭旭生沒話找話,對準鏡頭閒聊:“咱走了這麼久,也什麼都沒找到。你說這兒真有魚嗎?要是連肖導都不行……”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果根本就沒魚,可不能怪他們插不上。
攝像師當然不能給他答復。鄭旭生無趣的轉過頭,在溪水邊蹲下。
溪水隱隱出他的倒影,同樣是綠色的。
湊得這麼近,還是一無所獲。心頭突然一緊,他緩緩起身:“我看還是沒有……唔!”
溪水驟然翻起漣漪。一隻蒼白的手突然從湖面伸出,沾滿泥汙,目標明確的朝他臉上襲來!
“唔!”鄭旭生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視線已是一黑。那只手沉重無比,宛如鐵鉗般將他掐緊。
嗓子眼兒似被堵住,半聲求救也呼不出來——下一個瞬間,透過指縫,水面越來越近,終於淹沒了他的口鼻!
“救……唔嗚嗚!”只剩咕嘟嘟的泡泡,正不停往外冒。鄭旭生雙手摳得死緊,魚叉整個抵在地上,於泥巴上按出一道道深深的印子。
池底一片混沌,指縫間,一張臉猛的湊了過來——水藻般的長髮貼在臉上,它與鄭旭生雙眼相抵,眼白貼得很近。
明明長著一張屬於人類的臉,皮膚卻道道皴裂開,有一股獨屬腐朽的死亡的氣息。
“唔!”鄭旭生閉上眼,發瘋似地往後退去,不想和它對視。那只手卻越按越緊,以一種不容置喙的力度,想將他悶死在淺淺的池底。
……鄭旭生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會是這樣的死法。
“叮鈴鈴……”明明是在水下,恍惚間卻又響起了鈴聲。這是來自冥界的招魂曲嗎……
肺部最後一絲氧氣也被盡數擠出,他雙眸發花。失去意識的同時,內心竟隱隱竟生出一絲怨恨——
攝像師為什麼不來救我?
這就是我的結局?
捏在泥土上的手隱隱鬆開,鄭旭生似乎放棄了掙扎。他身形一晃,終於不只是臉,整個身子都往池底栽去——
“啪”,肩上驟然一輕。
臉上的力道盡數卸去,那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也突然再無蹤跡。隱隱聽到一聲尖叫,那水鬼似乎碰到了極恐怖的事,手瞬間收回!
“嘩啦啦——”重新有了力氣,鄭旭生猛地後退半步,終於掙脫臉上的桎梏!
水聲激昂間,就連攝像師都被嚇了一跳:“洗個臉而已,反應這麼大?”
鏡頭中,鄭旭生是自己把頭埋進去的。他姿態自然,看起來十分放鬆;不過被肖導拍了一下,怎麼嚇成這樣?
“洗……臉?”鄭旭生瞪著眼,緩緩轉過頭去。他臉色蒼白,模樣十分駭人,攝像師心中一驚,不由移開目光。
“好了好了。”倒是肖宸的聲音,喚回了鄭旭生的思緒:“捉不到魚,也不用把整個臉埋到水裏找,你說是不是?”
他的玩笑,倒是成功緩和了這方氣氛。攝像師呵呵一笑,重回工作狀態;鄭旭生卻不依不饒,頂著濕漉漉的雙眸瞪他:“我不是——”
肖宸拍了拍他的肩:“別急。你想啊,埋在水裏找魚可不怎麼理智;要是除了魚還看見什麼其他東西,那可就糟糕了。”
鄭旭生猛的噤聲。
面前人話裏有話,語中未盡的意思,讓他有某種多餘的聯想。
想起前不久肖宸對自己說的話,鄭旭生心臟倏地一跳。眼前青年平凡無奇,想到某個可能性,鄭旭生卻再做不到平常面對,激動得險些站起來:“難道你真的——”
“噓。”攝像師好奇的注視中,肖宸食指抵在唇間。他唇角翹起,食指間,正挑著一個淺藍色的護身符。
……是祝珅不辭辛勞跑去廟裏,專程求來給鄭旭生的。
“你得小點兒聲,不然‘魚’都嚇跑了。”攝像機捕捉不到的角度,肖宸手指一抖,將護身符打開。鄭旭生雙眸猛地睜大——夾層裏,一張燒給死人的黃紙錢,已經黑了一大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