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章 坦白

　　父女倆圍坐在一起，一邊吃，一邊聊天，享受著這份溫馨的相處時光。

　　上官楚楚執起桌上的酒壺替穆王爺滿上了一杯黃酒，笑著勸酒，「爹，螃蟹性寒，不能多食，你喝些黃酒吧。有黃酒搭配著喝，螃蟹的寒氣也會平去一些，正好也可以去去嘴裡的腥味。」

　　「哦，吃這螃蟹還有這些講究？」穆王爺笑呵呵的端起酒杯，一口喝下，黃酒特有的香甜味立刻充溢著味蕾，剛才嘴裡還殘留下的微微腥味，瞬間一掃而空，只留滿口酒香。他點點頭，笑著讚道：「嗯，不錯！想不到我兒對美食還這麼有研究？」

　　「呵呵，哪有什麼研究？我只是跟著岑伯伯久了，對食物方面的屬性有一些瞭解而已。」說著，上官楚楚頓了頓，垂眸沉吟了一會兒後，抬頭看著穆王爺，神情嚴肅的說道：「爹，女兒有一件事要跟爹爹坦白。」

　　濃眉輕皺，看著她嚴肅的神情，穆王爺的心也不禁跟著提了起來，他直視著上官楚楚，目光直射她的眼底，末了，他點點頭笑著打趣道：「我兒有話就儘管說來聽聽，但是，以後可別再把話兒說得這麼嚴肅，你這個樣子，讓為父也跟著緊張起來，呵呵！」

　　微微頷首，上官楚楚本還有些緊張的心，在聽到穆王爺的話後，整個人都輕鬆起來。

　　她沒有漏過穆王爺在聽到她說要坦白時，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緊張，或許，他已猜出了她要說什麼，又或許，他也曾對她前後的巨大變化起過懷疑。他一直沒有問，或許是因為他在等她自己說出來，又或許他選擇相信。

　　這個可愛又可敬的爹啊。

　　教上官楚楚如此不愛他。

　　她是何其幸運，擁有了這份如山重，如海深的父愛。

　　略微整理了思緒，上官楚楚眸底一片清明的看著穆王爺，紅唇輕啟，緩緩而道：「爹，女兒墜海後，曾暈迷了三天三夜，醒來後，對往事全都忘記了，也忘記了自己叫什麼名字。我義母瞧著我身子佩帶著如意玉珮，便用如意給女兒取名。嘿嘿，這事說來也巧，如果我義母知道，如意還真是楚楚的小名，估計她自己也會意外。」

　　聽到女兒主動說起墜海後的事情，聽到女兒墜海後的種種經歷，他的心如同刀割，疼痛不已。

　　「我兒吃過苦，爹爹一定替你出氣，定不能讓我兒白白的吃苦受累了，這事就交給爹爹來辦。」穆王爺的聲音不覺的冷冽起來，此刻，他真想親手將那恩將仇報的吳氏和穆小小處置了。他捧在手心裡怕融了，含在嘴裡又怕化了的寶貝女兒。她們竟然如此殘忍的對待，他一定不會輕饒了她們。

　　輕輕的搖了搖頭，上官楚楚微微的笑了笑，道：「爹爹，女兒雖然因此而吃了些苦頭，但是，說句心裡話，女兒心裡倒是對這段經歷懷抱感恩的心情。如果沒有經歷這些，女兒又怎麼知道人心的險惡，又怎麼能遇上這些好心的人？以前的女兒，一直以為世界都是平靜的，人心都是善良。現在經歷的這些事情，女兒已經知道該如何去辨別人心？還知道了許許多多以前根本就不可能知道的事情和道理。」話題好像繞遠了，上官楚楚收住了話兒，列入出題，「爹爹，女兒要坦白的事情不是這些，而是，女兒在暈迷時的經歷。」

　　「暈迷時的經歷？」穆王爺一臉疑惑的看著她，心想暈迷時還能有什麼經歷？但是見她一臉的認真，他便點點頭，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女兒暈迷時，曾夢到自己到了一個跟這裡完全不同的地方，那裡人的衣著打扮，生活習慣跟我們這裡都不一樣。有一位白髮蒼蒼，白鬍子垂地，一身白衣飄飄，手握木杖的老者。女兒跟著他學習了許多知識，也知道了許多以前不為知的事物，在那裡三天三夜，就如同女兒在這裡生活了三年。最後，老者輕歎已無事可教給予我，便一揮衣袖，讓我回來了。」

　　她的前後變化太大，她無法用正常的邏輯來解釋。而且，就算她勉強解釋得通，別人也未必會相信。

　　而她，又不能實話實說，告訴穆王爺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女兒，自己只是佔用了他愛女身子，來自異界的一縷靈魂。穆王爺是如此的深愛女兒，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他根本就接受不了。到時，只怕他會沒有了活下去的支撐力量。

　　畢竟，在上官婉如離開之後，他就空著心，以陪伴女兒健康長大為終極目標。

　　如果他發現這個目標也沒有了，那他該用什麼來支撐自己？

　　她不能實話實說，也不能失去這個『爹爹』。

　　說她貪婪也罷，說她欺騙也罷。

　　她只是想擁有這份父親，她只是想一輩子都陪著這個『爹爹』。

　　所以，她想了好多天，最終決定用這個似是神話，又容易讓古人接受一點的說話來解釋自己的前後變化。她相信，這個說法，一定是傷害性最小，說服力最大的。

　　聞言，穆王爺瞪大了雙眼，滿眼的不敢置信，但很快他又恢復了平靜。他非常冷靜且極快的消化著上官楚楚的說辭，很快就開懷大笑起來，伸手捋了捋上官楚楚那並不亂的頭髮，「哈哈……我兒有仙人相佑，可喜可賀啊。在我兒幼時，高僧便贈予我兒一塊如意玉珮，說可保平安。如今看來，高僧果真有預見未來的能力，待回京後，我定當親自去答謝高僧。」這個說法解開了他心裡所有的疑惑，而他也堅信這個說法。不是他迷信，而是他相信上官楚楚說的任何一句話。而且，他也知道，只有這個解釋才能說得通寶貝女兒前後這麼大的變化。

　　「呵呵，爹，你相信我說的話？你不會覺得那只是楚楚的夢境嗎？」上官楚楚想過穆王爺的各種反應，可就是沒有想過，他會如此輕易的相信。他是久經沙場的戰神，按說他不會相信這些鬼神之說。

　　穆王爺重重的點頭，朗聲應道：「信！當然相信！這個世上，如果我只有一個可以相信的人，那麼這個人一定是我兒。我就是不相信自己，也會毫無疑問的相信我兒。」

　　「爹——」上官楚楚感動的撲進了穆王爺的懷裡，只覺一股熱氣湧進了眼眶裡。「爹，你對女兒真好！女兒一直怕別人不相信女兒的話，所以，一直不敢提起這事，這件事一直藏在女兒的心裡，女兒早就想要說出來的。如今跟爹爹說了，心裡頓時就輕鬆了，感覺再沒有壓力了。爹，我好愛你！你真好！」

　　他相信！

　　他相信的不是命運，不是鬼神之說。

　　他相信的是他的女兒。

　　他相信的是自己！

　　「傻孩子，爹不對你好，還能對誰好？現在你和阿索都已經長大了，爹爹什麼都不擔心，就擔心你們的幸福。你大哥他……唉……爹也不知該怎麼幫他？而你呢，你的心思爹都明白，可是我兒可曾想過你的婚事或許你我都作不了主？」穆王爺終於說出了自己來這裡的真正目的，他眼看著上官楚楚和林清風之間的感情越來越深。他第一次有了一件不知該怎麼辦的事情？拆開他們，他做不出讓女兒傷心的事情，可是不拆，那將來女兒只怕會更痛苦。

　　從先帝親封上官楚楚為如意郡主時，他就知道，女兒的婚事沒有了自主。他當時不是沒有想過婉拒這份榮譽，也不是沒有想到女兒將來的婚事會因此有所困擾，但是，他所能想到的，先帝心裡一樣明鏡似的，先帝要的無非就是握住這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讓他不會生出他想或是放棄朝堂。

　　那段他不管邊城戰事，避居王府後院專心養育女兒的日子，或許，真的讓先帝生出了許多不曾有過的想法。甚至讓宮人將上官楚楚接到皇宮後院，讓當時剛生下七公主的如妃親自餵奶，下朝後，再由穆正抱回王府。

　　就是不想讓女兒處在那勾心鬥角的後宮，穆正這才回稟了先帝，說自己已替女兒找了一個放心的奶娘，同時也打起精神上朝議事。

　　他本想著待女兒長大後，有自己和雷索站在女兒的背後，再怎樣也可以找一個真心待女兒的郎君。只要他沒有想到，因為這一次的意外，不僅女兒變成熟穩重了，連心上人女兒也自己找到了。

　　「爹，女兒始終相信，事在人為！這事女兒不會讓爹為難，但女兒也決不會放棄。爹爹很清楚，人的一生能遇到一個與自己心靈相通、氣味相投、理想相同、又彼此珍惜的人，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要拆開彼此，那將會是一件最痛苦、殘忍的事情。」頓了頓，上官楚楚一臉堅定的看著穆王爺，說道：「所以，我不會放棄，我不會放手，我的幸福，我一定要爭取。」

　　穆王爺怔怔的看著臉上散發著一股堅毅之光的女兒，久久不能言語，這樣的女兒對於他來說是陌生的，也是欣賞的。這樣的女兒更像是一個兒子，她有目標，有主見，同時也有一種無形且耀眼的魄力。他不忍心潑她冷水，告訴她這事並無可能，本想著委婉的告訴她，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在看著她臉上的堅毅之光，支持的話奪口而出，「爹爹相信你！爹爹和你大哥一定想辦法幫你。」

　　「謝謝爹！」

　　「傻孩子，怎麼跟爹也說起謝來了？」穆王爺一臉以女為榮的看著上官楚楚，不知為何，他很自然的就相信她說得出便一定做得到。

　　……

　　雨後的天空，萬里無雲，夜空中繁星調皮的眨巴著眼睛，月兒掛在樹梢上，溫柔的看著地上的一草一木。

　　站在窗前準備關窗休息的上官楚楚，突然勾唇淺笑，轉身回到外室的桌邊坐了下來，拿起一旁的小鐵桿子，在桌上的小銅爐裡拔了下，不一會兒，爐子裡的炭火便紅亮起來。

　　她拿過茶葉罐，取了些大紅袍放入紫砂壺中，末了，朝窗戶方向看了看，笑著喚道：「劉姐，外面風大，別是著涼了，快進來坐吧。」話落，一道影子從窗戶上一躍而下，眨眼間，劉姐已經扭著細腰，踩著蓮步，風情萬種的朝她走來。

　　「上官姑娘，你是如何知道我就在外面的？」她有些好奇，明明她就沒有出聲，她又是如何判定外面的人就是自己呢？剛剛她可是刻意的隱藏自己的氣息，就想著嚇一嚇她。哪裡知道她突然就從窗前離開了，正想著要不要出聲，她又趕在自己的前面出聲，直接點名讓自己現身。

　　「噗……」看著劉姐好奇的樣子，上官楚楚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風兒告訴我的。」

　　「風兒？」

　　「對啊，你身上的香粉味。」

　　「哦，原來如此。」劉姐恍然大悟，低頭細細的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然後笑著自我揶揄，「犯下這種低級的錯誤，說出來還不得被人笑啊。本想跟姑娘開個玩笑，倒不知自己還真的就成了一個笑話。」

　　「呵呵！劉姐何必太認真，下回記得噴些岑伯伯的獨門藥水，保證無人能聞到你身上的一絲氣味。」上官楚楚笑著提起水已經開了的銅壺，先是將開水沖入已放了大紅袍的茶壺中，再麻利的將第一泡茶水用來沖燙茶杯，然後才沖泡茶水，分別給自己和劉姐各倒了一杯。

　　劉姐看著上官楚楚沖泡茶湯的手法，笑了笑，道：「姑娘果真是個妙人兒，就連沖泡茶泡的動作也顯得賞心悅目。」說著，她端起面前的茶杯，先是俯首聞了聞，再輕啜了一口，閉目品嚐。「嗯，這茶湯也特別的清香，茶湯入口，滿嘴茶香啊。」

　　「劉姐喜歡喝就多喝幾杯。」說著，上官楚楚又替她倒滿茶水。

　　劉姐也是個直爽的人，不熟的人一定會認為她是個眼裡只有錢的老鴇。其實不然，那賣弄風騷，愛財如命都只是她的偽裝之色，她其實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一個情報高手。

　　劉姐笑著擺擺手，火焰般的紅唇勾起了一道弧度，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從袖中掏出一本線裝賬冊推到了上官楚楚的面前，「姑娘，早前你要我辦的事情，都已辦妥。這裡是支出的賬本，還有各據點的地理位置，姑娘且收妥了。」

　　彎唇笑了笑，上官楚楚並沒有急著檢查賬本，而是看著劉姐，問道：「劉姐，你就不想知道我讓你請人打製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想！」劉姐應道：「只是，如果你不說，我也一定不會過問。」

　　「謝謝！」點點頭，上官楚楚看著劉姐，紅唇輕啟：「打製的那些東西全是軍火。」

　　「軍火？」劉姐驚訝的反問，「軍火是什麼？」她活到這個歲數，又在江湖上打滾了這麼些年，她可從來都沒有聽過軍火這玩意兒。

　　「軍火就跟江湖中人的武器一樣，它的威力更強，而且不用什麼內力就可以使用，就可以傷人。」上官楚楚簡易的解釋了一下什麼是軍火，她相信，劉姐一聽就能明白。

　　果然，劉姐聽後，立刻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的問道：「世上居然有這般神奇的武器？」

　　「當然，改明兒我一定讓劉姐開開眼界。」上官楚楚說著，臉色越發的嚴肅起來，細心的叮嚀：「劉姐，這東西一定要按我的方法去打製，該注意什麼，就一定不能忘記，切不可大意。那地方一定要忌潮，忌火，如果出了漏子，那後果則不堪設想。」

　　看著她嚴肅的樣子，劉姐也是一臉認真的點頭，應承：「姑娘請放心！這些工人都是精挑細選的，管事的人也都是信得過的人，一定不會發生姑娘擔心的事情。」

　　「好！我相信劉姐。」

　　劉姐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站起來辭別，道：「夜深了，姑娘還是早點歇著吧。」說完，她轉身朝窗前走去。

　　「劉姐——」上官楚楚喊住了她。

　　「姑娘還有事？」

　　「他還好嗎？」

　　「我不知道，久未見面？」劉姐說完，「我也好些天沒見看少爺了，如果你想知道，為何不自己去見他。」一縱身一躍，隨即就消息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