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叔罩你
鄭凌精神恍惚地被他堂弟架著走,嘴裡還在念著:「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這樣……」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轟隆隆!卡嚓嚓!
全世界大雨下起來……
堂弟忍不住摸了摸鄭凌的腦門兒,「凌哥兒,你這是怎麼了,大伯到底和你說什麼了?你怎麼一直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要不要上觀音院拜一拜啊,這是哪兒不好了?」
鄭凌哭喪著臉說:「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把雁哥兒當弟弟!親弟弟!可是現在突然告訴他,弟弟不是弟弟,而是表叔,姑姑不是姑姑,而是姑奶奶?!
天啊,現在一回想,雁哥兒一定早就知道這件事吧,難怪態度總是那麼微妙……他以後還有什麼顏面去見雁哥兒啊!
「這麼嚴重?」堂弟小聲說:「說真的,那小孩到底是什麼人?我爹只隱隱約約和我提起過,但不許我摻和。」
鄭凌:「是你大爺……」
堂弟眉毛都豎起來了,「你怎罵人?」
鄭凌蔫蔫的,無心說話。
正是這時,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來,鄭凌和堂弟險些撞到小叔的背上。
「怎麼啦?」
小叔回過身來,對他們說:「阿娘的東西丟了。」
鄭凌剛才都沉浸在傷心中,根本沒有注意到外界發生了什麼,這時候一聽,才好奇地望過去,發現阿翁和娘娘正在說些什麼,娘娘一臉焦急。
在家人們的低聲細語中,鄭凌和堂弟才知道,原來是剛才娘娘帶著兒媳婦們去上香,寺院裡人多,雖有僕從護著,但可能也難免一些擦肩而過的接觸。
誰知上完香後才發現,娘娘的一根髮簪不見了,那髮簪是娘娘年節進宮時,太后所賜,平日也難得一戴,誰知這麼巧,偏一戴就丟了,因此全家都有些著急。
鄭凌看到阿爹在催人,「開封府的怎麼還不來,再去叫!阿娘放心,待人來了就好,我在開封府還是有幾分薄面的。」
鄭凌忽然有點想笑,這些日子以為和雁哥兒往來,加上他本就愛打混,所以對這等事十分瞭解。他走了過去,對鄭訓說:「阿爹,怕是你叫開封府的來也沒用了。」
鄭訓臉色有點僵硬,狠狠瞪了他一眼。
難道鄭訓會不知道嗎?就算他和知府有交情,但是有些事沒辦法啊,就開封府的辦事效率,要毫無線索地找回阿娘的髮簪,實在是太渺茫了!
他們家更不可能大張旗鼓地利用關係,在東京城裡大肆查找,那不是把自己的把柄遞出去麼。
可是這會兒阿娘都要急死了,他當然得寬慰著。
鄭凌神情古怪地道:「倘若您想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娘娘的髮簪找回來,恐怕只能去請一個人幫忙了。」
鄭訓精神一振,「你有什麼野路子,儘管說來。」
「野路子?」鄭凌一撇嘴,「不就是你剛賞過錢的雁哥兒?」
鄭訓:「……」
鄭凌:「他如今是大相國寺節會規範管理處的,剛好就分管著這一塊。」
鄭訓臉色一時青一時白,自己也覺得剛剛羞辱過人家,現在要是去求助,真是很丟人呢……
鄭凌的祖母也聽到了,氣憤地推了鄭苠一把,「你們這些人!蘋娘的孩子多好,偏你們要給人家難堪,剛才我就不贊同!」
鄭苠也十分尷尬,「你現在就急什麼,開封府的還沒來呢。」
「是啊,」鄭訓也贊同地說,「再說了,他若是那什麼管理的,辦事還真是不太妥當。就在這寺裡,竟然有人公然偷盜!」
「阿爹,您還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鄭凌覺得好笑,「這已然算有秩序了,若是在寺外的熱鬧處,你知道人家是怎麼作案的嗎?去打聽一下吧,那等江湖匪徒,從人身後跑過去,一把扯住耳墜子,生拽下來,那耳朵便活活撕出一個豁口子!再一看,人呢,影子都沒有,人家可會飛簷走壁呢!」
女眷們聽了,都抖了一下,不自覺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只覺得耳垂在隱隱作痛一般。
鄭訓臉色的十分難看,「果然有這等蠻橫之輩?」
鄭凌:「自然了,開封府是一直在追緝,可惜捉不到,這種人根本不會住在坊市內,而是躲藏在城外,什麼護城河橋下面之類你想都想不到的地方。」他又補充了一句,「這都是雁哥兒告訴我的。」
鄭訓也聽說過,有些高來高去的高手,雖說偷東西的估計不是,但誠如鄭凌所說,蛇有蛇道,這種市井混混的確很難立刻捉出來。
「可是,你娘娘也沒看到是誰偷了東西,他能有辦法嗎?」鄭訓遲疑地說。
「您要是不信,還是等開封府的吧。」鄭凌抱臂說了一句。
這時,恰好開封府的人也匆匆趕到了,上前對鄭苠行禮。
鄭訓便將事情給他們說了一遍,只是隱去了髮簪是御賜之物這一點。
開封府的衙役們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家是怎麼了,聽描述也不是什麼絕世珠寶,價值連城,一般富貴人家知道這樣的混亂場合中肯定找不回來,好多官都不報了,直接罵一聲晦氣,偏他們一副一定要找到的樣子。
領頭的衙役不由得撓了撓頭,「鄭學士,此事是在大相國寺發生的,不如找寺裡管這事的人來問問吧,他們可能比我們要清楚情況,可以打探一下。畢竟……您這邊除了東西的樣子,什麼線索也沒有,賊人若是不出手,就難以查到。」
沒想到衙役居然也建議找雲雁回幫忙,鄭訓頓時一手捂額。
鄭苠的妻子推了鄭苠一把。
鄭苠也十分鬱悶,此事實在太巧了,偏偏就在他們剛剛打發了雲雁回之後,就算是把人叫過來配合調查,不必求上去,甚或通過開封府施壓……
那也特別丟人,特別打自己的臉!
他們還怎麼好意思留在原地聽詢問呢,到時還要尷尬地打招呼哦,哎,又見面了?不露面呢,就更顯得小氣,丟份。
……
此時,雲雁回尚在原地幫著一起分發浴佛水,心態很好地繼續幹活。
人能被賤,卻不能自賤。鄭家給他難堪,表達不願意認他……他還不想進鄭家咧!姓雲怎麼了,他都從現代姓到北宋了!
不管雲大是什麼身份,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當朝太后出身還不好呢。
就在這時,雲雁回身前出現了一個開封府的衙役,「雁哥兒。」
「李大哥?」雲雁回抬頭和他打了個招呼,這也是常往大相國寺忙活的衙役了,和他是熟識的,平日和管理處也多有合作,在治安上大家是有共同追求的。
衙役身後又閃出一個雲雁回之前見過的人,正是鄭訓。
他和雲雁回是平輩,之前又是他開的口,所以這個時候,也是他出面了。
衙役尚不知其中關係,給雲雁回介紹:「這位郎君家眷的髮簪丟了,是重要之物,想要盡早找回來。因為只知道是在何處丟的,和確定不是掉在地上,但是連對方人都沒看見,所以想問問你能不能幫一下忙,探聽一二。」
鄭訓十分羞愧,但還是老老實實拱手一禮,「小弟,勞駕您了。」
衙役一看,嚇到了,這髮簪到底什麼來頭,為了個髮簪都要和雁哥兒稱兄道弟了!現在當官的都這麼謙卑了嗎?!
雲雁回愣了一下,隨即的確是暗爽湧上心頭。
哇哈哈,簡直是報應啊!
他仰著頭,拿起毛巾擦擦手,慢條斯理地說:「客氣了,小人身份卑微,哪值當您說勞駕二字。您也犯不著親自來說,叫李大哥說一聲,或是令郎來一趟就行了嘛。」
果然被嘲諷了,果然這孩子還是和他娘一樣,看著溫溫和和,其實倔得很,有傲骨。這話,分明是在說他只肯給凌哥兒面子。
好吧,只有兒子的面子管用,鄭訓只能打發小廝,「去把大郎叫來。」
……
鄭凌死死拖著堂弟的腰,「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為什麼要把他叫去啊,見到雁哥兒後要他怎麼自處?不行,鄭凌覺得自己起碼要緩三個月才有勇氣去見雁哥兒!
鄭苠板著臉道:「現在不去,那以後也不要去了。」
鄭凌遲疑了一下,手就被堂弟趁機掰開了,「阿兄,人家只賣你面子,為了娘娘,你還不快去!」
鄭凌涕淚橫飛,「那是你們不懂我的難,天啊!」
就這麼一路哭喊,鄭凌被小廝半拖半抱到了雲雁回那邊。
雲雁回見到鄭凌,便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鄭凌雙手摀住了自己的臉。
雲雁回饒有興味地去撥鄭凌的手,「怎麼了,凌•哥?」
鄭凌:「……」
太羞恥了……
鄭凌撒開手,眼睛都紅了,「雁,雁哥兒……」求求你快停下來……
這時,鄭訓在一旁咳嗽了一聲。
這是怎麼的,都知道了還敢這麼喊,你是想和你爹一輩還是怎麼的?
鄭凌嚥了口唾液,看到雁哥兒還笑吟吟地看著自己,頂著強烈的羞恥心,細如蚊吶地喊了一句:「叔……」
「乖,」雲雁回在鄭凌腦袋上胡擼了一下,比了下鄭訓,「叔罩你,走著,去把他•媽•的髮簪拿回來。」
鄭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