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萬大軍鐵騎踏平了京城,?狼煙四起,宮牆濺滿了鮮血,到處是殺戮肆虐的痕跡。
風波定,?天下變色,赤虎為王。
隨行們將意氣風發的主帥請上了高高的天壇,?下首廣闊的平台上跪滿了降臣。
他居高臨下睥睨著地上如同螻蟻一般的滿朝朱紫貴,目露譏意:“朝元帝呢?”
眾官員渾身觳觫,?面露慚色,?沒有一個人敢說話,偌大的天壇,?竟是出奇的安靜。
不多時,?有個大膽冒進的內侍縮著脖子上來:“回大王,?奴才見那罪人往偏殿去了,是西殿的方向。”
“哦?”赤虎王露出讚賞之色,“帶本王去。”
內侍登時一喜,知道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便在眼前了,?當下腿腳也不哆嗦了,?連滾帶爬站了起來,一路哈著腰給赤虎王指路。
一眾兵將擁簇著赤虎王浩浩蕩蕩往西殿去了,那內侍難得掙了臉,?自然不舍得浪費機遇,?當下諂著臉,?絮絮叨叨。
“奴才方才看見那罪人鬼鬼祟祟的身影,心裡琢磨著怎麽著都得給大王盯梢著,?只看著他進了西殿,一刻不敢耽擱,立馬來稟報了。”
他窺著赤虎王的臉色,?伸手朝前面一指:“大王,前面便是西殿。”
赤虎王抬眸看了眼那破落的宮牆,唇角露出不易察覺的譏意:“你叫什麽?”
那內侍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忙道:“奴才王喜,原是容華宮的打雜太侍。”
耳畔突的一聲笑,這笑好沒來由,叫他無端端心裡打了突。
那高大壯碩的主帥停下了腳步,側臉輕看了他一眼,他面上最後一點的笑意已全然沒了,冷意迫人,內侍臉色煞白,未曾來得及喊出饒命,一道白光劈過,立時雙目瞪大,喉間鮮血噴薄而出,旋即,整個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赤虎王收回了刀,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那個猶自抽搐的人,唇邊冷笑,這便是京城,這便是最醃臢的地方的盛產。
他不再理會,大步流星往那破落的宮殿走去。
雜草叢生,荒涼萋萋。
赤虎王略略皺了皺眉,朝元帝怎生往這不毛之地來了,不由幾分警醒,命眾人戒備,小心走了進去。
剛踏入大門,便聽得裡面撕拉一聲,旋即幾聲嬉笑。
“肏了個皇帝還不夠你吹的?”
“嘖嘖……這細皮嫩肉,不知司馬父子怎生享福!”
赤虎王面色一沉,他三申五令嚴肅軍紀,沒成想便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發生這一出。
曹綱早便看見了他的臉色,不敢耽擱,當即率一眾人馬匆匆破門而入。待赤虎王抬腳進入,地上跪著的二位兵士已是沒了血色,隻搗蒜似地扣頭,但已經來不及了,只見白光一閃,剛剛見血的刀口立刻又多了兩條亡魂,血,漫了一地。
眾人齊齊屏息,隻恭恭敬敬垂手候著。
赤虎王慢慢踱步過去。
地上躺著一個人,姿勢扭曲,已然毫無生息,他面上蓋了一塊布,血水滲出些許,顯得幾分可怖,他身上的帝皇的服製已被扯得凌亂,敞著胸口一塊雪白的肉來,褲子已褪下一半掛在膝上,約莫瞧著還未遭荼毒。
赤虎王唇角嘲諷一笑。
算起來,他還從未見過這朝元帝真正的面目,這廝到底只是一個司馬家的孌寵而已。每日上朝也隻隔著厚重的珠簾做一個聽話傀儡,他雖戰功赫赫,但品階甚低,站在最幾排,更是模模糊糊地瞧不清身影。
離得最近的一次,是他跪俯地上,求娶一位宮中的宮女,西北大捷,他立下大功,妄想著用這軍功來換取一個人,然而珠簾後的那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半天沒有說話,隻靜默著,他在這樣的靜默中,心也漸漸涼了下來。很快,靜默被打破,司馬昱的斥責傳來,什麽挾君討恩、不識好歹之類。
他用戰功救不回阿英,也救不回姐姐,所以他換了個方式來了。
幾年過去了,沒成想竟是這樣的方式見面。
他居高臨下,用那淌血的刀挑起了蓋在他臉上的血跡斑駁的明黃色的破布,一張狼藉不堪的臉呈現在他面前。
赤虎王眉頭一皺,心裡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怎麽是這樣一張臉,他腦袋開始突突地跳了起來,他惱怒地想,怎麽會是這樣一張臉!可他說不出該是如何模樣,只是焦躁異常,這讓他腦袋撕裂一般地疼痛。
似一道雷電劈了過來,眼前漸漸清晰起來。
睫羽緩緩抬起,一雙含著水意的柔和雙目看著他,雪色頰邊淺淺地浮起一個笑,那殷紅的唇啟開,他溫柔地喚他:“阿烈……”
赤虎王一喜,跌跌撞撞伸手向他,可在手指即將碰觸到之際,眼前晃動起來,一切如同幻影,漣漪一般蕩漾著,那張臉便跟著消失不見了。
赤虎王大急,忙追了上去,驀地腳下一空,整個人失重一般掉了下去。
“阿烈……阿烈……”
猊烈滿頭大汗,劇烈喘息著,他慢慢睜開了眼睛,那雙溫柔如水一般的眼睛映入眼簾,猊烈怔怔地,抬手撫了下他的臉。
紗幔透著晨光進來,雪白昳麗的臉上沒有任何傷痕。
猊烈吞了吞口水,心裡突然一揪一揪的,很是不適,他想,那沒什麽,皆是前世的事情了,這輩子,他是這樣貪圖他的美色,怎會允許他用刀將這樣美麗的臉割得血肉模糊呢。
外頭的爆竹聲劈裡啪啦的,遠遠近近的。
大年初一了。
眼前的美人摸了摸他的臉,細細碎碎地在他耳邊說著什麽,大概是些吉祥的話,柔軟的手撫著他的臉,親吻著他的眼眸,像待個孩子一般對他。
“阿烈……”
他親昵地吻著他的臉。
“阿烈……”
猊烈猛地坐了起來,他從未有過這樣慌亂的時候,三兩下套上了鞋履,連衣裳都未來得及披好,便落荒而逃。
床上坐著的人歎了口氣,慢慢地俯下身子,像隻沒有安全感的斷了翅的鳥兒,他拿臉頰蹭了蹭那件帶著青年氣息的袍子,閉上了眼睛,眼角分明有一顆淚珠滑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年底太忙了,決算做到我頭禿。
小小分量先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