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真是如此!
曹綱十指緊緊掐進了面前的雜草叢。
他先前心間早存有懷疑,?一直悉心留意二人之間的種種,旁人許是瞧不出端倪,但他曹綱如何不能。縱然一個人際遇改變,?但心性多多少少還保留著幾分,上一世他跟著他打了十年的天下,?自然沒有誰比他更清楚知曉赤虎王情緒波動時的反應。
他憂心忡忡,看見他們二人一前一後策馬出了營,?便一路跟了出去,?循著馬蹄的痕跡好容易跋涉過來,結果卻讓他瞧見了如此一幕!
不由心急如焚。
他自是心智剛硬,?清淨守持,?自不是那等溺於床幃的男子,?可看著眼前的場景心間不由一蕩,心下暗道怪道乎此子迷得赤虎王反骨全無,一心為主,白天時候那副玉潔端方的絕世模樣便罷了,?沒成想在竟是還有這樣豔惑的一面,?看赤虎王那副失了魂魄的癡迷狂熱模樣,恐怕便是此時那人讓他去死也行了!
為逗褒姒一笑,周幽王竟昏庸至烽火戲諸侯,?男人若是沾惹情愛,?確是昏聵!
曹綱急氣難當,?又看了一眼,心裡重重一跳——簡直沒眼看了!
那睥睨天下的王者仿佛被下了降頭,?饞極了的犬隻一般一頭鑽在那醃臢汙穢的地方,急赤白臉地拱,伴隨著那變了聲調的哭腔,?曹綱心跳如擂,忙別過臉,悄聲往後退去。
他躡手躡腳佝了背走了許久,等到身後那些淫、靡的動靜幾乎聽不到時,才放開了手腳。
胸口劇烈起伏著,他緊緊握住拳頭——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赤虎王對一個人生了執念,而且是一個別有用心地用身子困住他的前世亡魂。
只是不知這其中,是欲多些,還是……情。
若是後者……曹綱不由得倒抽一口一口冷氣。
上輩子的他,原以為赤虎王是沒有情的,可破城後,他為了一個兒時施過恩的宮女尚能做到如此地步,更何況甚者。
想起了上輩子那副怖人心肝的狂怒模樣,曹綱不由得腦筋激痛。
難辦了!
***
風平浪息。
兩隻馬兒踢踏著腿,在不遠處打著響鼻,偶爾悠閑地低下頭去吃草,月色下,顯一派安寧。
李元憫背上蓋了一件衫子,趴在猊烈汗濕的胸膛上,烏發已經散落,盡數被歸到一邊,露出半段雪背,猊烈撫著,偶爾抓起一撮烏發置在鼻尖聞。
李元憫一張臉紅撲撲的,眼角尚還淌著□□後的余韻,他嚀了一聲,似百無聊賴般用指尖撥著他下巴的青色,他這些東西長得很快,一日不刮便冒出黑茬來,若這樣的時候他發狠起來,總會弄得他四處又疼又癢的,這回顯然來的時候又細細處理了一番。
心下生柔,不由支起臉來,用唇碰了碰的那光潔的下巴,猊烈低下頭來,自然而然地含住了他的唇,二人啄吻著,溫情脈脈,猊烈翻了個身,將人壓在身下,加深了這個吻。
黏連的唇分開寸許,猊烈支起汗漬漬的上身,展臂於一旁散落的衣襟中摸了一會兒,拿來一塊折成方塊的白色東西。
李元憫抓了過來:“什麽?”
待看清那件熟悉的小衣,李元憫原本紅撲撲的臉更紅了,“還我……”
他將小衣塞到誰也瞧不見的身後。
猊烈一哂,半晌,道:“那日屬下要的是帕子。”
李元憫呼吸一熱,卻是咬著唇反問:“難道你不喜歡麽?”
眼前的人沒有回答,只看著他,看得李元憫渾身都熱起來、羞惱地推他,他才啞聲道:“怎會不喜歡。”
他靠近了一點,摸著他的頭髮,呼吸都撲在李元憫的臉上,繾綣地:“在這邊境的每一天……殿下可知我做了什麽?”
做了什麽李元憫才臊得說,不過是些下流得沒法說的東西,要知道方才他都快被他纏得沒法了,偌大的腦袋鑽進來狂躁地嗅、狠命地嘬,又熱又痛。
但無端端地,心間又起了憐:“我該早點來的。”
他雙手攀在他的肩膀上,抬起下巴貼了貼他額頭。
猊烈喉結動了動,突然側身仰頭一倒,小臂橫在眼窩上。
半晌,恨恨地啞聲:“我受不了了。”
李元憫心裡一酸,故作聽不懂,隻強作歡顏,“癡子,咱們如今不是好好的麽?”
他環著他的腰,眼眸含水:“瞧瞧,抱著呢。”
猊烈一下移開小臂來,眼中浮動著讓人看不懂的情緒,猛地一下翻過身將他壓在身下,但見眼前人眉頭微微一蹙,但很快柔順地摟住了他的脖子,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
猊烈心裡發緊發疼,為他這副無論如何都容著自己的肚腸,明明被索要到極限,可還是縱容地將所有毫無保留地獻給他。
世上再沒一個人這樣的疼他了。
猊烈呼吸微微顫著,一股莫名的酸脹充斥心間,他俯身下去,麥色粗臂穿過他的細腰,將那纖細的雪色身子緊緊摟進懷裡,腦袋深深埋進他的脖頸裡。
李元憫鼻尖亦是發酸,眼眶紅了一紅,隻穩了穩,摸著他的腦袋:“往後我多找些機會過來。”
他們無法光明正大地在世人眼裡在一起,那些深入骨髓的情意一丁點都不能見光,永遠都是如此——他又何嘗沒有怨,然而他什麽都不能說,隻壓抑著,用身子誘著哄他:“明日咱們再循機出來,你想如何都隨你,好不好?”
是他改變了他的人生,也給了他一段不能公諸於世的愛戀,他一點都不後悔,對於這個他親自養大的孩子,只要他有的,能給的,他都會給他。
身上趴著的青年不再說話,卸去壓在他身上的重量,隻深深埋進那馨香的脖頸。
夜深了,他們誰也舍不得回去,貪戀這光天化日之下的明目張膽的肆意,可最後又痛苦地不得不回到那個現實的駐地。
李元憫看著走在前面的情緒低落的青年,一副心腸快要被他這幅樣子給揉碎了。
***
清晨,燃燒了一夜的篝火只剩下碳灰,余燼散著白煙,消逝於略顯清冷的晨風中。
隨著沉重的號角,軍營漸漸熱鬧了起來。
一身勁裝的倪英在帳門那裡喚了一聲:“殿下。”
帳裡過了一會兒才有聲音傳出來:“阿英麽?進來。”
倪英撩開維帳進了去,發現殿下今日新換了件衫子,沒穿昨日沐浴前備好的那件,他的領口束得很緊,像是畏冷似的。
倪英靠近了些,發現他領口處似有一點痕跡,不由皺了皺眉,
“殿下被蚊子叮了?”
李元憫不太自在地摸了摸,攏了攏領口:“許是吧。”
“這嶺南的蚊子也忒□□了,天兒都這般冷了!”倪英嘀咕抱怨著,又看了一眼李元憫,發現他一張臉發著淡淡的光芒,雙唇紅潤,雪白的臉頰上還有些淡粉,塗了胭脂一般,不由豔羨極了。
“不過想必殿下哥哥昨夜睡得極黑甜,氣色可真好。”
李元憫臉兀自一熱,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話題,問起了她的起居。
倪英哪裡不習慣,簡直是如魚得水。她嘰嘰喳喳地跟李元憫說著這一兩日的見聞。
自打郡守軍駐扎在邊境,大肆圍剿了幾個據點,倭夷擾民之事便沒有了,嶺南全境還複了往日的寧靜,清晨的時候,還有隔壁村子一滿臉感激的老嫗往營裡運來了新鮮的瓠瓜,雖被後營軍士婉言拒了,但還是一個勁兒要留下。
倪英還被當成了郡守軍的一員,被那老婆婆拉住了連連道謝,讓她心間甭提多美了。
“對了,”倪英興致勃勃道:“咱們這郡守軍多了個文書呢,可比原來的那夫子好多了。”
“哦?”李元憫隨口應他。
“是啊,京城裡來的,叫什麽來著……曹綱?”
倪英細細想了一會兒,雙手一合掌:“對,就是曹綱,原是太學院的五經博士,聽說得罪人了,被貶為白身,倒被咱阿兄撿到寶了。”
她感慨著,“沒想到咱郡守軍這一群粗人中,居然也有狀元之才了!”
她美滋滋地,突然瞧見李元憫微怔在那裡。
“殿下哥哥你怎麽了?”
李元憫回過神來,扯了扯嘴角,摸了摸她的腦袋:“沒什麽。”
“倒有些餓了,”他指使著:“你去看看早膳好了沒有?”
倪英手腳麻利地去了。
光線一暗,李元憫退後幾步,慢慢地坐在榻上。
曹綱,赤虎軍軍師,說是慧若鳳雛、智如諸葛,乃上一世赤虎王麾下的重將,二人風雲際會,攻破京畿,顛覆了天下。
可為何這一世他們又會牽扯一起?
李元憫心下不安,想起了那些宿命的東西,神色不由得凝重起來。
他兒時也受過曹綱一番教導的,在飽受欺凌的太學院時光,也常得他一二照拂,自是心存感激,但後來輔佐赤虎王破城而入的也是他,對於這個交集不多的恩師,李元憫心裡是頗為複雜的。
他怎會出現在嶺南?又如何無端端入了阿烈的麾下,倒像是認主一般。
思慮半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這股不安壓製了下去——阿烈已經不是上輩子的那個殘暴的赤虎王了,他心懷敬畏,用他的挺拔健碩的身軀守護著嶺南百姓的安寧,再也不會如上輩子那般舉起屠刀肆意屠殺無辜了。
念此,他心下稍定,揉了揉眉頭,站了起來,往帳外走去。
剛步出營帳,一個精瘦的中年人侯在那裡,他手上捧著一卷畫冊,見他出來,恭恭敬敬拜首。
“殿下,這是您昨日要的邊境堪輿圖。”
他抬起頭來,有意無意地緊盯著李元憫的眼睛,“送得遲了,望殿下勿怪。”
李元憫微抿著唇,半晌,接過了他手上的圖冊。
“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博士。”
李元憫輕輕道。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商商?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魚敢敢?30瓶;dongtang20瓶;青尢藍尢大boss、花瓷旻?5瓶;霄寒、水煮牛肉?2瓶;敲碗等更新的錦錦?1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