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好死不如賴活著
在小胖子篤定的目光中， 魏蘇慎緩緩開口：“從小我的父親就教育我要一視同仁。”
觀眾的笑聲中， 唯獨魏燁黑著臉，薑美玲在旁打趣：“厲害。”
魏燁唇瓣動了幾下， 不知道是在罵誰。
方杉在臺上似有所察， 目光在台下環視一圈：“今天不知道令尊有沒有在現場。”
經他一提醒，所有觀眾下意識左顧右盼， 魏燁不由慶倖是坐在第一排，位於妻兒中間，否則免不了丟人現眼。
方杉的視線若無其事在這裡停頓了一下， 佯裝什麼都沒有發生再度移開，一次無聲的交鋒於輕微的喧鬧中結束。
場上爆笑連連，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氣氛， 當你的目光放在二人身上， 那種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神態和語氣令人捧腹大笑。然而回過頭細想，又不覺得哪裡好笑， 甚至不知道在笑什麼。仿佛魏蘇慎和方杉本身便是一個笑料。
幾個小時的時間很快過去，隨著最後的鞠躬和熱烈的掌聲， 一場表演宣告結束。
原本滿面笑意的方杉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靜， 不經意間蹙了蹙眉。
等觀眾漸漸散去， 就剩下第一排的幾人還在。
父母來此， 魏蘇慎自然是要過去說上幾句話。
大概是因為兒子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在家，魏燁覺得心頭的悶氣散了不少。
旁觀者清， 小胖子歎了口氣， 這哪裡是消氣， 分明是在一次次打擊中練就了如銅牆鐵壁般的心理承受能力。
魏燁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是個不知名的陌生電話，遲疑一秒後接聽：“哪位？”
“請問是魏燁先生麼？”那頭的語氣帶著一絲小心翼翼和討好。
魏燁‘嗯’了聲。
“是這樣，我們這裡是天逸出版社，不知道您有沒有意向出一本《育兒語錄》，我們可以花大價錢買斷。”
人潮退去之後，劇院變得空曠而安靜，電話裡的聲音算是清晰的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幾人不約而同變了臉色，作為罪魁禍首，魏蘇慎朝後邁了一小步，偏離魏燁的視線範圍。
出版社的人還在滔滔不絕誘說著，魏燁本就冷著的一張臉越來越黑，最後直接掛斷電話。
薑美玲笑得有些不走心，還是出來打了個圓場：“說不準以後還能出個作家。”
魏燁覺得有這兩個不孝子在，別說成作家，成偉人都指日可待。
冰冷的視線落在魏蘇慎身上：“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
魏蘇慎正欲開口，突然發現方杉狀態不對，問道：“怎麼了？”
一旁薑美玲輕輕拍了拍被晾在一旁的魏燁以示安慰，輕聲道：“至少不是讓你去參加爸爸去哪兒的綜藝節目。”
“……”
方杉望著大門的方向：“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魏蘇慎首先看的是窗外，有星星在，天空柔和又安靜：“不像是要下雨。”
剛說完，就有一聲悶響發出。
天空陡然變得烏沉沉的，雲層仿佛要壓下來一般。
眾人看他的目光透露出一個資訊……烏鴉嘴。
這場雨來得毫無徵兆，一想到沒帶雨傘，小胖子沉沉歎氣。
“歎什麼氣？”魏燁皺眉道：“下雨罷了，又不是死了人。”
驚雷聲中，依稀有尖叫聲傳來：“死人了！”
“……”
除了魏燁，所有人都覺得剛剛冤枉了魏蘇慎，很顯然這烏鴉嘴是遺傳。
沒時間顧慮太多，快步往外走，他們幾個都不是愛看熱鬧的人，不過當交通堵塞，命案就在面前時，由不得人置身事外。
君乾酒店外面圍著一圈人，小胖子看了一眼，便道：“我早就說過，這酒店邪性的很。”
地面趴著一個人，血水和雨水互相重疊，倒映出一張支離破碎的年輕面容。
擠進人群的方杉退了出來，面色沒什麼變化，唯獨目光銳利了些，走到魏蘇慎身邊時淡淡說了句：“他失控了。”
挑在這個時間製造一起命案，像是一種無聲的宣告和挑釁。
人群中，還有兩張慘白的面容，來自于方星海父子。
方燦竭力抑制住聲音的顫抖，他認出了地上的死者，正是當初在電梯口和自己撞上那位601的住客。
陳宇曾經在這間客房一躍而下，現在又有人步他後塵。
“爸，下一個會不會就輪到我們？”
“怕什麼？”方星海喝道，瞳孔裡死者的呈像讓他心緒浮動，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他相當迅速的冷靜下來，餘光掃到魏燁的身影，眼珠轉了一圈，最後定格在一個陰狠的決斷中。
方燦不安道：“實在不行鋌而走險，去請幾個驅鬼師？”
方星海搖頭，在這點上他和方杉的意見一致：“不知道真假的驅鬼師，會起反作用。要是不成功，倒楣的還是我們。”
方燦試探道：“那還有什麼辦法？”
方星海笑得涼意滲人：“用一點犧牲，達到一箭雙雕的效果。”
警笛聲由遠及近傳來，這裡的群眾還算有素質，自動讓開一條道。
處在週邊的魏燁看了眼魏蘇慎：“回家去住。”
魏蘇慎反而先望向方杉，後者輕輕拽了下他的袖子往自己身邊拉了一下，低著頭，只能看見薄唇動了幾下，聽不清在說什麼。
魏蘇慎遂即沉吟半晌，搖了搖頭拒絕魏燁的提議。
淅淅瀝瀝落下的雨珠擋住了一部分視線，魏燁卻清楚捕捉到從方杉目中一閃而過的殺意，不禁眉頭一攏。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兒子身邊的人不簡單，找人調查得出的結論也只有四個字：來歷不明。
方杉突然抬起頭，目光猝不及防和魏燁對上，抿唇一笑，說出的話不知有幾分真心：“留在酒店才是最穩妥的。”
魏燁望著魏蘇慎，後者微微頷首：“他說的不假。”
魏蘇慎的決定雖然遭到短暫的質疑，但魏燁最終還是任由他去了。方杉先一步和魏蘇慎回酒店，路上略微詫異：“我以為你會被強行帶走。”
魏蘇慎淡淡道：“在事情明朗前，貿然指手畫腳可能會起到反效果。”
方杉聽後笑了：“你家的做派一直很有商務風。”
電梯門開後，魏蘇慎緩緩開口：“多數情況下，這是好事。”
走出電梯間方杉停下腳步，望著走廊盡頭，剛剛發生命案的房間，想必在調查後不久就會被好奇心旺盛的一些人爭相入住。
“用生命追求刺激，本質上和宿主挺像。”
魏蘇慎知道他是指雙方合作進入位面執行任務，並不否認：“有利可圖是關鍵。”
他們住的是向陽面，通過客房的玻璃可以看見樓下的場景，屍體已經被拉走，警車還未離開。
方杉站在窗前輕咦一聲：“方星海在和你爸說話。”
雖然隔著很遠看不清表情，方杉大致能瞧出魏燁的不耐。
魏蘇慎聽後沒有太大波動，方杉打趣道：“依照方星海的個性，肯定是在盤算什麼，宿主就不擔心？”
魏蘇慎搖頭，走過來和他並肩而立，目光望向樓下正在交談的兩道人影：“就讓我們靜靜看著他作死。”
魏燁哪裡是那麼好算計的，自己能讓對方吃幾次暗虧，說白了也是仗著父子的關係有恃無恐，不用擔心後面的打擊報復。
但對於方星海，魏燁可完全不會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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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方杉一開始所揣測的，方星海的確是在打一個相當惡毒的主意。
“我知道那孩子是什麼身份？”
魏燁挑眉：“所以呢？”
大滴的雨水砸在身上，方星海像是受了寒咳嗽了幾聲：“去樓上詳談。”
魏燁沒有立刻邁出腳步，方星海笑容諷刺：“大庭廣眾之下，都看到我們在一起交談過，我還不至於蠢到對你動手。”
魏燁偏過頭，看了薑美玲一眼，雙方交換了一下眼神後和方星海進入酒店。
一進去客房，方星海先對方燦道：“淋了雨小心感冒，先去沖個熱水澡。”
方燦下意識要拒絕，但看方星海不容拒絕的目光，走進洗手間。
方星海看著魏燁：“不介意我先去換個襯衫吧。”
魏燁：“隨意。”
方星海拿著乾淨的襯衫進去洗手間，對站在洗手池旁發呆的方燦低聲道：“當務之急是找個替死鬼。”
方燦明悟過來什麼：“您的意思是……”
“如果能讓那股邪惡的力量盯上魏燁，即可解燃眉之急，還能幫我們解決一個競爭對手。”
方燦：“如何能保證這點？”
方星海：“我會想辦法讓他在酒店逗留一晚，不信不會被盯上。”
私下調查的資料顯示，最近跳樓自殺的都是一些家庭富裕之人，魏燁明顯屬於這個行列。
離開前方星海把淋浴器打開：“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出去。”
方燦眼神飄忽，在他走後沒忍住貼在門上選擇偷聽。
客房中，方星海慢悠悠泡著茶，遞給魏燁。
魏燁何等精明，一眼就看出是在拖延時間，放下茶杯：“我突然想起公司還有事，下次再聊。”
方星海掩飾住焦急，乾笑道：“你就不想知道方杉的秘密是什麼？”
魏燁：“無所謂。”
眼看煮熟的鴨子就要飛了，方星海眯了眯眼，思索別的辦法。
沒過多久，長久以來的困惑忽然浮上心頭。在他看來，魏燁和薑美玲結婚這麼多年一直沒有任何花邊新聞，在這個圈子裡根本不可能。而魏蘇慎幾乎完全繼承了魏燁身上的處事方式，會不會連性向也是遺傳。
倘若如此，還有周旋的餘地。
方星海深吸一口氣，升起的屈辱感很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求生的本能。
他突然拉住魏燁的手腕：“我心悅你。”
“……”
方星海說的心不在焉，看向窗戶裡的倒影，自己也才四十出頭，在小姑娘眼裡，就是一個英俊成熟的大叔。只要魏燁性向有問題，沒理由不受蠱惑。
似乎已經看到魏燁被邪惡力量附身跳樓的場面，方星海心頭瞬間澎湃：“只是一個晚上，就算我們間發生什麼也是神不知鬼不覺。”
正在偷聽的方燦微張的嘴就沒合攏過，聯想到方星海之前說過的一點必要的犧牲，瞬間處於恍惚的狀態。
他是在求饒聲中回過神，連忙走出去，角落裡方星海正抱著頭躲避毆打。
方燦嚇了一跳，連忙去拉架。
然而他和方星海一樣，看得高大俊朗，卻沒練過什麼功夫。幾下就被魏燁扔了出去。
眼瞧著方星海鼻青臉腫，方燦顧不得那麼多，跑出去砸著隔壁的門：“救命！”
幾秒後方杉打開門，嫌棄道：“又怎麼了？”
方燦推開他，看向裡面的魏蘇慎：“我爸快被你爸打死了。”
魏蘇慎皺眉，合上書本。
方杉訕訕把方星海準備禍水東引的打算說出來。
魏蘇慎的目光一下冷了，半晌吐出兩個字：“活該。”
“他不是因為這個被打的，”求饒聲仿佛在耳邊回蕩，方燦欲哭無淚：“我爸勾引魏伯父不成，反而激怒了對方。”
信息量太大，不但是魏蘇慎，方杉也沒反應過來。
方燦做著蒼白的解釋：“他為了讓那個不知名的東西注意到魏伯父，不惜以身相許想要留下對方過夜。”
方杉腦海中自動呈現出一場連續劇，末了揉了揉眉心，對魏蘇慎道：“死有餘辜。不過能想出這種辦法，我都不好意思見死不救。”
魏蘇慎閉了閉眼，微微頷首，算是認可他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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