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忽如一夜春風來
一個很現實的決定。
沒有預想中的激烈衝突， 方杉望著窗外籠罩在暮靄中的城市， 心上似起了一層薄霧。
自我欺騙是一種惡劣的本能， 不止人類有， 系統也有。若說方杉一次都沒有懷疑過魏蘇慎的身份，就有些假了， 潛意識裡， 何嘗不是抱著一種將錯就錯的心態。
低頭嗤笑一聲：“還記得相遇時你是何等冷漠，想不到現在竟然也學起開玩笑了。”
魏蘇慎拉開抽屜，抽出一張會員卡， 順帶打開電腦， 調出繳費清單。
方杉臉色難看：“……你真的去報名了游泳課？”
魏蘇慎：“很必要的一項訓練。”
就算沒有方杉的原因， 多個水中逃生的能力也是好的。
方杉敏銳地看到訂單下的一條資訊：“逃脫大師， 這是什麼？”
魏蘇慎平靜道：“訓練水下開鎖。”
“……”
兩人的對話戛然而止，直至入睡時也再無交流，燈光熄滅，被黑暗淹沒的一刹那，方杉卻有種詭異的輕鬆感。
黑暗中， 彼此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心底的不安隨著模糊而削弱。
翌日清晨，方杉頭髮淩亂， 頂著黑眼圈，風騷的瓜子臉有些水腫， 活脫脫一個被蹂躪後美少年的畫卷。
“我做了一晚上噩夢。”他幽幽地望著魏蘇慎：“夢裡原本的宿主質問我， 為什麼不去找他。”
魏蘇慎穿好衣服：“西郊外幾裡處的墓地， 現在去還來得及在第二個忌念日前上柱香。”
方杉從床上跳下來，一襲黑袍捂得嚴嚴實實，又在胸前別朵白花：“我決定為他服喪三年。”
魏蘇慎：“期間不可飲酒作樂，娶妻同房，參加宴會……”
方杉面無表情將胸前的小白花掐掉，碾碎。
三觀裡的價值觀兩人有著趨同，方杉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我們該好好談談。”
魏蘇慎：“你要去殉葬？”
方杉睜大眼睛：“當然不可能。”
魏蘇慎淡淡道：“我記得曾經談到過，簽訂契約前系統有跳槽的權利。”
方杉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忽然問：“為什麼不借機一拍兩散？”
接觸過程中，他不止一次的感覺到魏蘇慎的稍許無奈，就目前來說，可是一個大好機會。
魏蘇慎神情冷峻：“是你先玩火的，不過欲情故縱的把戲確實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手攤開我看一下。”
魏蘇慎反而把手插在口袋，很是冷漠。
方杉不由分說硬是給他掰開，果然看到了小抄。
“……”
誰都沒有去吃早餐，方杉歎了口氣，眼巴巴地望著他：“我知道宿主是故意逗我開心。”
魏蘇慎沒有否認，一不開心就要被強行沉江，這代價他付不起。
臉上的喪氣收斂幾分，方杉目中的陰狠一閃而過，這女孩來得太湊巧了，就像是在刻意提醒自己，找錯宿主的事情。
魏蘇慎本身就是個陰謀家和野心家，同樣察覺到這點：“有多少系統存在？”
方杉知道他在想什麼，搖頭：“通常一個位面只會有一個系統存在，大家品種不同，碰到一塊容易發生混亂。”
魏蘇慎注意的只是‘通常’這個詞：“也就是說存在例外？”
方杉猶豫了一下：“以前發生過這樣的事故，重生系統和穿越系統碰到一塊，鬥了個你死我活。”
系統間可沒什麼同志愛，關乎年終獎，激烈的競爭少不了。
魏蘇慎目光沉了沉：“你們能感覺到彼此的存在？”
方杉用一種意味深長的語調說：“誰說的同物種之間就會有感應，對面不相識更靠譜些。”
魏蘇慎再度沉默，柔和的朝霞打在他眼底，反射出複雜的光芒。
就在方杉想打破這份靜謐時，魏蘇慎將紙筆放在他面前：“寫。”
方杉想了想大筆一揮，提筆寫上‘休書’二字。
魏蘇慎黑著臉將紙張翻過來：“寫你的仇家。”
方杉咕噥道：“我人緣極好，哪裡來的仇家。”
一瓶酒擺在面前。
方杉咽了下口水：“酒後吐真言，待我喝完這瓶，立馬就寫。”
魏蘇慎只讓他喝了一半，言明剩下的寫完再飲。
朝霞漸漸散去，已是秋季，午後的日光卻依舊很熱烈。
魏蘇慎已經保持一個姿勢很久沒有動，在時針又撥過一個格後，瞥了眼方杉：“我是讓你列出名單，不是寫書。”
只見方杉右手邊，已經堆起小山高的紙張，前後寫得滿滿當當，完全可以抵得上中篇小說。
方杉寫字時坐姿很規矩，語氣頗有些委屈：“這些是我印象中還在世的，已經刪減了不少。”
魏蘇慎從未想過，一個人的仇家人數加起來差不多能構成有一個國家。
方杉耐心解釋：“原本只是得罪一個，偏要有不長眼的為之出頭，日積月累，自然就多了。”
魏蘇慎闔眼靠在牆角，稍頃忽然起身，來到方杉面前，在小山般的紙張中翻找。
方杉：“你在找什麼？”
“最開始的那張休書。”
方杉飛速把所有的東西用胳膊攏住，狠狠瞪了眼他：“宿主怎能如此薄情寡義？”
魏蘇慎沉聲道：“給個准話，究竟樹敵多少？”
方杉忽然跑出去，再回來時手上拿著杯香飄飄奶茶放在對方面前，一切盡在不言中——
當系統的這些歲月，一年產出幾十萬，連起來可繞地球七圈半。
魏蘇慎：“……慢走，不送。”
方杉佯裝聽不到，從好的方面給他分析：“別說敵人，就是帶過的宿主，他們都不知道我的長相。”緩了緩又道：“畢竟只有你有這種癖好，不喜歡被附身。”
魏蘇慎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只覺得此人全身上下都寫著‘致命’二字。
方杉再次與他心有靈犀，妖嬈一笑：“看清楚，是致命的誘惑。”
“……”
方杉並非毫無城府之人，相反，算計人的本事一流，對待這件事上的態度很慎重：“有必要查查看原宿主的妹妹都有接觸過什麼人，還有……”
說著彎腰在桌子下翻找，把從魏蘇裴那裡沒收來的情趣用品全部拿出：“老規矩，任務為重。”
兩隻單身狗開始研究——
魏蘇慎冷著臉，手勁一大，正在抖動的東西掉下來一個零件。
方杉則選了個奇怪式樣的，百思不得其解：“這是什麼？按摩用的？”
說著在魏蘇慎身上滾了滾：“舒服不？”
魏蘇慎認真評價：“比不上踩背。”
倒是有點想念方杉小胖墩時的樣子。
研究不出什麼，方杉只能從網上一一對照著說明看。
“早飯不吃，該不會連午飯也省了？”魏蘇裴象徵性的敲了一下，便推開虛掩的門：“媽正式下了命令，叫你下去吃飯。”
四目相對，大眼望小眼。
小胖子臉上的肉抽了幾下，先是看著方杉，憤怒道：“你……”
氣得說不出話，好半晌又憋出一個字：“你們！”
方杉從道具上卸下一個珠子扔過去：“當暗器不錯。”
小胖子控訴：“分明是你們網購的東西，髒水卻往我身上潑！”
魏蘇慎隨意將東西堆到一邊，對方杉道：“先去吃飯。”
小胖子拽住走在後面的方杉：“你就不怕哪天把我也逼黑化了？”
方杉認真回了一句：“黑化後的你能擁有什麼技能？”
“……多吃兩碗飯？”
方杉冷笑一聲，抽回手。
飯桌上，等到眾人吃得差不多時，魏燁淡淡開口：“你最近有些出格了。”
方杉沒有認真聽這對父子間的談話，摸著桌上的大理石，不知道裡面是不是摻了玉，冰冷光滑，有一種奇特的質感。
難怪會不及格了。
悠悠歎息一聲，不愁吃穿，初始配置就已經是很多人一輩子夢寐以求的。
魏蘇慎不知說了什麼，魏燁冷著臉，不過最後被教育的卻是小胖子。
方杉咬著筷子看了一圈，瞧見的是一條殘酷的食物鏈。
出門前，魏燁多叮囑了一句：“聽說方家在找人調查你這段時間的行蹤。”
先是當老師，後來又去咖啡館，再是不孕不育，別說方家，就連魏燁也想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魏蘇慎點了點頭，表示知道。
魏燁口吻嚴厲：“不管你做什麼，只有一個要求……別牽扯上我。”
不知道是哪個混蛋帶頭將電視臺的採訪畫面截屏做成頭像，配字人人獻出一點愛，後面還有一眾跟風者學以致用。以至於魏燁每天看到朋友圈都覺得心律不齊。
魏蘇慎答應的很好，然而隨著關門聲響的一刻，所有的承諾都被風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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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堆積的廢鐵已經被清理乾淨，玻璃也重新被更換過。
方杉詫異地打量煥然一新的工廠。
魏蘇慎：“亞瑟叫人打掃過。”
方杉：“貼心好助理。”
魏蘇慎還讓人秘密運來了一些原料，用以製作情趣用品。
方杉：“宿主先做著，我出去打小廣告。”
只要是商品，無論品質如何，想打出名氣，首先要有銷售管道。
魏蘇慎默認後，方杉先去複印店列印了一遝名片，等到夜色降臨，才去酒吧附近散發，多是給等紅綠燈的司機。
一百多張名片很快發完，方杉離開後，一道身影從巷子中走出，拾起被扔在地上的一張揣進兜裡。
魏家。
魏燁面前站著一個全身黑衣低著頭的男人：“查到了麼？”
“魏少太過警覺，不好跟，另外一個，似乎在、在……”
魏燁不耐煩地敲敲桌子。
彙報的人攥緊口袋裡花花綠綠的名片，想到上面的第一句就是‘你寂寞麼’，只能咬著牙說道：“在拉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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