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所有人都凝望著系統正在隨機抽選地圖的畫面， 令人眼花繚亂的地圖終於在倒數結束的時候定格。
港戰——星際聯合防禦基地，第十九世界。
守望之門。
進入地圖，易楨被隨機傳送到守望之門的腳下， 稀薄的雲層被守望之門碾碎成一塊塊碎雲，被冷風一吹，剎那之間被揉碎。
「緊急事態！緊急事態！全城戒嚴！異形A1已進入第十九世界， 異形A1已進入第十九世界！前線戰敗， 重複一遍， 前線戰敗！無一生還！」
「緊急事態！緊急事態！全城戒嚴！異形A1已進入第十九世界，異形A1已進入第十九世界！前線戰敗，重複一遍，前線戰敗！無一生還！」
發出最後的警告，播映系統內響起一道槍響。
「砰！」
發出警告的後勤兵含著淚看過前線所有戰死的軍人， 用槍對著自己的太陽穴， 扣動扳機。
血霧炸裂。
前線戰敗， 無一生還。
整個守望之門， 陷入一片死寂。
士兵的身體冰冷的倒地落在高高壘起的屍堆裡， 易楨在錯愕中轉頭， 親眼看著那只握著槍血淋淋的手震落，然後彈起的瞬間那把槍掉落在自殺士兵的手邊。
易楨走過去撿起地上那把銀色手槍，手槍上刻著一行小字。
「沒有一條通往勝利的道路上是鋪滿鮮花的。」
易楨的大拇指在這一行小字上細細刮擦， 低聲喃喃地念了一遍， 「沒有一條通往勝利的道路上是鋪滿鮮花的。」
觀看比賽的觀眾比易楨這個外來人更加瞭解這段歷史， 看見那段被放大的文字， 一時說不出一句話。
「為什麼是這個地圖……每次進這個地圖都想哭！」
「我一直覺得士兵89012應該活著鑒證我們勝利的，可是他自殺了！」
「因為無一生還。」
「他不會選擇活著的，參與前線戰鬥的人都死了，我能理解89012的選擇，和他的隊友一起死在這裡。」
很快距離易楨不遠處，一隻身體發著藍光的a1衝了過來，易楨還看著手裡的槍發愣。
「小鴿子！反擊，不要發呆！」爬上守望之門的古斯年三點架設起矩形狙擊槍，對著通訊儀焦急的喊了一嗓子。
「砰！」
「砰！」
「砰！」
三道槍響在死寂的守望之門前炸裂出刺耳的槍鳴。
三千米外的狙擊！
每一槍都打中a1的頭部，a1藍色的血漿炸裂的瞬間，整個觀眾平台都炸裂了。
「靠靠靠，這只鴿子的隊友在什麼地方？」
「槍法太好了，我的天，千米之外就是狙擊之神了，這少說三千米！他在守望之門頂端！」
「強到爆表，可惜他的隊友還沒回神。」
「他動了！」
易楨握著手裡的銀色手槍沒有丟下，雖然知道這是一個虛擬的東西，他卻依舊把手槍裝衣服內揣裡，在尺子最後再次吼了他一聲後，他迅速把背上的機槍握在手中，一邊撤退一邊射擊。
A1的生命力異常強悍，古斯年的狙擊槍雖然命中，但是在經歷三千米的距離之後，威力大減，而易楨的機槍對A1來說只是個小麻煩。
易楨射出的七顆子彈全部爆頭，但是這只A1依舊向前走路，藍色的血漿在空中炸裂，伴隨著這個醜陋的怪物的咆哮聲，它對著空中揮動爪子，發出刺耳的聲波。
「快跑啊！沒有重武器還沒到克頓海岸交戰，這只A1就會讓他出局！」
「他不該撿銀翼的……」
「銀翼一直被放在博物館裡面，不過我記得那把槍的介紹說過銀翼現在是一把配槍，只是他的主人暫時用不上，將銀翼放在博物館裡供人參觀。」
銀翼就是易楨撿起來的那把刻著字的槍的名字，這把槍現在還在，沒有遺失。
易楨一邊跑一邊觀察四周的情況，他需要重武器！重武器！
「小鴿子，把槍丟了，它就不會追你。」古斯年站在上空，半瞇著眼睛，推彈上膛。
「砰！」
槍響。
「卡嚓！」
彈殼落地。
「砰！」
「卡嚓！」
古斯年利落的扣動扳機，卻聽見通訊裡易楨氣喘吁吁地說：「我可以不丟槍嗎？」
「你喜歡銀翼？」
低沉的嗓音捏住你的心臟，帶著說不出的淡淡的男人的味道。
易楨下意識地點頭，對著通訊儀對面的尺子說：「我喜歡。」
我喜歡這把槍。
還有槍上的字。
——沒有一條通往勝利的道路是鋪滿鮮花的。
「其實我也喜歡這把槍。」古斯年端著槍，嘴角抿開笑意，問：「你相信我麼？」
易楨繞著整個地圖狂奔，瘋了一樣的奔跑，聽見尺子問話，對著通訊儀吼道：「當然！」
「你現在往裡面跑，想辦法躲開A1，我來找你。」古斯年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易楨抬頭望著守望之門，握住機槍，忙不迭時的答應，「好！」
機械的電流聲從高塔上的播音器不斷的重複守望之門的戰況。
2561年異形A1第一次進入人類視野，它們來自宇宙深處，可以寄生在人類身體內部，如同寄生蟲吃掉動物，它們會吃掉人類，頂著人類的表皮生活在人類當中，繼而尋找下一個目標，這是異形A1的第一發育階段，在這個階段它們可以偽裝成人類，但是到第二發育階段，A1的體積會急劇變大，撐爆表皮暴露在人群當中。
而守望之門，則是當年人類和A1戰鬥最外圍的防線。
門外的屍體，都是堅守在此的軍人。
血戰至無一生還。
迎戰未知的敵人。
易楨衝進被A1打開的大門，他張望四周。
他看見慌亂之下的城市內，沒有救援，因為沒有人能趕來，救援已經來不及了，但是十九世界活著的人們還沒有放棄，明明他們連機甲都沒有。
撿起地上的槍，對上A1，卻毫不退縮。
這些人全部被困在這裡了。
易楨環顧四周，所有人都是真實的。
一個士兵正在脫另一個已經死亡的士兵的衣服和鞋子，在角落裡給自己穿上，又把那個死亡的士兵拖到一個角落，祈禱戰友的屍體不會被該死的A1吃掉。
還有人端著擔架在跑。
槍聲此起彼伏打成一連串，易楨喘著粗氣，狂奔！
「天啊，他真的不打算丟掉銀翼嗎？異形會一直追著他！」
「銀翼大概是每個男人的夢想吧？」
有人笑著打趣了一聲，但是這句話卻沒錯，銀翼是每個男人的夢想，本來一把普通到再普通的槍，在被戰爭賦予了意義的時候，就完全不一樣了。
看比賽的人正在感歎的時候，易楨已經快累得不行了，遊戲為了更加真實，模擬了人類的體能、呼吸、身體素質，只是身體素質的設定普遍高於普通人，但是這可苦了易楨，他一個機器人，只要有電，怎麼跑都行。
但是遊戲裡他反而沒有那麼強悍的體力，被限制住了體能。
「撐得住？我還需要八十六秒。」古斯年輾轉終於在守望之門的基地內找到一架能飛的機甲，機甲艙大門已經被異形A1的血液腐蝕，這架機甲的操控者已經死了。
這個士兵掛在艙門上，被咬掉半個身體，古斯年推開機甲上的屍體，進入駕駛艙，但是艙門已經關不上了，他進入後，瞬間操控！
轟——
引擎的聲音炸裂開，他飛出放著傷員機甲的房間。
轉身一躍，飛踢。
響起一道音爆聲！
攻陷要塞正在第二機甲房內享用美食的一隻A1整個腦袋都打癟了。
「能。」易楨點點頭，他能聽見尺子那邊的打鬥聲，他喘著氣，側身趴在牆沿的背後，外面是A1是腳步聲，卡嚓卡擦卡擦。
「等我。」
古斯年掃視自己面前的十三隻A1，開著機甲衝了進去。
「我的天！這個時候還搶機甲？不盡快到目的嗎？」
「到克頓海岸就可以正式開始港戰了，別在這裡找死啊！」
「這兩人真的是來娛樂送分的？」
所有人看見[尺子和灰鴿]這個戰隊的兩人，一個開著沒有艙門的機甲衝入A1當中，一個直接在大街上狂奔！
兩個奇葩！
「八十五。」古斯年在倒數。
「八十四。」
……
「五十二。」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尺子的動作，倒抽了一口冷氣。
三十四秒！
他已經殺死四隻A1！
這還是人嗎？
是怪物吧！
「五十一。」
古斯年的精神高度集中，操控的機甲抓住對面衝過來的異形那張醜陋無比的臉，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竟然捏碎了A1的頭骨，只聽見卡嚓一聲，古斯年操控的機甲對著怪物的心口開槍，將它射成塞子。
「三十九。」
……
「二十一。」
易楨是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那怪物在生氣，發出怒吼。
「操！」易楨一把抓住怪物嘴裡的藍色刺，拿起手裡的機槍對著一整打，整個舌刺都斷裂在地上，易楨看了一眼被腐蝕的手，轉身繼續跑。
「重武器……」
有！
有重武器！
易楨看見一個被丟在地上的迫擊炮，跑得瘋快！
連滾了兩下，撿起地上的迫擊炮，只有大口徑的迫擊炮才能打給A1造成巨大的傷害。
易楨深呼吸了一口氣後，架起迫擊炮，僅僅盯著靠近他的A1，對著那張張開的嘴巴，發射！
轟——
迫擊炮的後坐力太大了，發射出的瞬間迫擊炮帶起地上的沙塵和一道白色的煙尾，飛來過去！
轟！
中了！
但是沒有打進A1的嘴巴，這只A1的動作異常靈敏，易楨也只能暗罵一句操蛋，準備跑路！
易楨一直能聽見通訊裡尺子的倒數聲，那是一種短暫急促有力讓人信任的聲音。
所有被易楨和古斯年吸引的人都跟著古斯年的倒數，壓低了的聲音。
「十！」
「九！」
……
「三！」
……
易楨已經被逼到角落，A1即將迎來勝利，突然——
砰砰砰！
三十毫米口徑的機甲重武配槍槍口出現一個接一個火花！古斯年透過瞄準鏡，沒有架起重武器的支架，而是瞄準A1的腦袋，開槍！
「二！」
「一！」
易楨的耳朵被巨大的槍聲震得耳朵嗡嗡作響，被打成塞子的A1倒地，倒地的瞬間，看見了開著破爛機甲的尺子。
古斯年看見了小鴿子。
「八十多秒，你都不催我一下？再晚來一秒，你就game over。」古斯年從機甲上下來，嘴角抿開笑意，有點責備地說。
易楨抬眸望著尺子，一雙黑眸看不見底，「我相信你會來的。」
「為什麼？」
「你說了八十六秒，那就是八十六秒啊，我有默數。」易楨雙眼含笑盯著古斯年。
古斯年摸了摸臉：「！」
突然易楨扣動板槍，對著古斯年身後不遠處射擊！
砰！
紅方人數vs藍方人數。
12vs2
系統提示——
first blood！
龍神戰隊[進擊的佐羅]被[灰鴿]殘忍的殺害了！
又想打黑槍！易楨嗤之以鼻，上次他被打過一次，絕對沒第二次！
「咳咳，走吧。」古斯年指了指自己搶來的機甲，「我們飛過去，到比賽場地，現在是集結瞬間，他們都在克頓海岸。」
易楨跟上去，不過機甲本來就是單人坐的加上易楨有點小了，不過勉強還能裝下。
轟——
引擎拉動。
音爆聲響。
「我感覺炫酷的尺子大佬剛剛聽見隊友的話的時候，一定臉紅了！」
「哈哈哈，反差萌！炫酷大佬臉紅瞬間~不過你們不覺得灰鴿真的很會撩嗎！」
「可以說是相當會撩了！」
下一個瞬間，整個彈幕頻道刷起一波——
「你說了八十六秒，那就是八十六秒啊，我有默數。」
「你說了八十六秒，那就是八十六秒啊，我有默數。」
「你說了八十六秒，那就是八十六秒啊，我有默數。」
易楨和古斯年當然不知道，只是剛剛訓練完進來給易楨加油的羅定澤一臉懵逼的看著彈幕。
神馬情況？
而一直在頻道內默默觀測的左擎一雙劍眉都擰巴在一起了，這些人就知道亂配cp，知不知他表哥可是鋼鐵直男啊？比尺子還直的那種！
就連古斯年的心裡也甜甜的，只有最信任的戰友，你才能把背後交給他。
而小鴿子非常非常相信他。
坐在副駕駛的易楨卻沒想太多，作為一個黑客，他最希望的就是他的搭檔給他足夠的信任，而尺子是他的搭檔，信任是應該的！
機甲降落在海岸線。
「怎麼有這麼多的民用艦？」這是一個npc發出的質疑。
易楨順著npc的視線望著整個星空，天際邊上密密麻麻的小型客艦開始降落。
好多，好多客艦。
就算在航空港也不見得可以看見這麼多的客艦，全都是民用艦。
那密集得宛如螞蟻一樣的客艦一一降落。
「我是月光號的船長，雖然月光號只是一架運輸艦，但是希望我的到來對你們有所幫助，我的英雄們，請上來吧！」艙門打開，這是一個頭髮花白穿著一套標準的紳士裝精神抖擻的中年男人。
我們在這裡戰鬥，撿起地上的槍戰鬥。
我們在這裡等待，等待救援。
有人抬著擔架狂奔，有人在哭。
有人在暴怒。
一艘艘運輸艦起飛，有人開著機甲殺死追擊而來的異形，而克頓海岸的人越來越少，直至所有士兵都登民用艦全部消失。
「他們上去了。」一艘民用戰艦起飛，易楨突然聽見耳邊尺子用一種帶著感歎一般的聲音說。
「他們是撤退了嗎？」易楨轉頭，看向身側的尺子問道。
尺子笑了聲，拍拍易楨的頭，這人有時候真傻的可愛，就像不懂歷史一樣，這是一場沒有崢嶸的戰役，被困十九世界的人們，本來是沒有救援的，因為聯軍趕不來。
可是有人來了，開著他們的自己的民用艦、沒有武裝、沒有防護地來到戰場。
普通人。
又或許他們本不普通。
「不，他們只是回去準備武器，還會再來這裡。」
易楨出神的望著數以萬計漸行漸遠的民用艦，他們穿透雲層，離開，只留下一團黑影。
古斯年見易楨看得認真，有點像要哭，古斯年壓低了聲音，在易楨的耳邊安慰說：「傻瓜，這場戰役，我們贏了。」
「那太好了。」易楨由衷的露出一個笑，贏了真的太好了。
系統——
致敬，戰至一兵一卒誓死為止，聯軍第一軍團，無一生還。
聽見系統公告的聲音，易楨低頭摸出懷裡的那把屬於89012士兵的槍。
「沒有一條通往勝利的道路上是鋪滿鮮花的。」
就像他的父親和母親一樣，那是一條沒有崢嶸的路。
那是一條沒有鮮花的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