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肖乃望動作很快，幾分鐘就把第二份做好，這一次沒加辣椒和特製辣椒面，只灑了少量花椒粉草果粉和桂皮粉。
肖寶寶迫不及待地握著小勺子，舀了一大根狼牙土豆，卻沒有放到自己嘴巴裏，而是舉起來，露出甜甜的小梨渦，“爸爸吃......”
“寶寶乖，爸爸吃過了，你吃吧。”肖乃望心裏軟軟的，輕輕揉了揉寶寶的頭髮。
“好......”肖寶寶這才把小勺子挪回來，塞回自己嘴巴裏，頓時眼睛亮了起來，小嘴巴一動一動：“哇，這個也好好吃啊......”
“那寶寶就多吃一點。”把寶寶抱到椅子上，看寶寶一大口一大口吃得香甜，肖乃望也不禁露出笑容來，想到蒸米飯要不少時間，他準備再做個雞蛋餅和番茄雞蛋湯。
“寶寶，爸爸去做雞蛋餅，你在這裏等爸爸好不好？”
“我和爸爸一起去！”肖寶寶立刻放下小勺子，扭動著要跳下椅子。
“爸爸很快的，只要幾分鐘就回來了。”肖乃望揉了揉寶寶的小腦袋，“寶寶乖，你先吃飽飽的，吃完飯爸爸就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肖寶寶頓了好幾秒才可憐巴巴地點了點小腦袋，“爸爸要快點回來......”
“嗯，爸爸很快，十分鐘就回來了，寶寶不要亂跑，在這兒乖乖吃飯飯。”肖乃望親了寶寶的額頭一口，“乖，爸爸去了。”
肖寶寶其實不明白十分鐘是多久，可是他知道他要乖，要聽爸爸的話，只好眼睛濕漉漉地看著他爸爸走去廚房。
肖乃望動作很快，七八分鐘後就熬上了番茄雞蛋湯，調好了雞蛋麵糊糊。
又是兩三分鐘後，廚房裏就飄出了雞蛋餅的香氣，鍋裏滋滋的聲音聽著就很誘人。
可突然地——
一聲惡聲惡氣的辱駡穿透這種滋滋聲傳了過來。
......周傳景的聲音！
不好！！！
肖乃望眼神一跳，急忙把火滅了，跑出廚房，正見周傳景一巴掌把寶寶從椅子上推了下來，寶寶“咣擊”一下摔在地上，細弱的哭聲這才爆發開來，接著周傳景的腳就狠狠踹上了寶寶，氣咧咧地罵著：“你個窮酸鬼，爛乞丐，居然敢背著我偷偷吃東西！我踹死你......”
“嗚嗚爸爸......爸爸......嗚哇......”肖寶寶哭聲斷斷續續，似是疼得喘不上氣，聽得人心尖刺剌剌生疼。
肖乃望氣得火冒三丈，腦袋發嗡，身體速度不可思議地發揮到極限，在周傳景再次抬腳的瞬間，就跑到兩人跟前，一把拎住周傳景的領子，將他狠狠扔到了旁邊的地上，眼眶怒紅：“滾！！！”
“啊！”周傳景被這一扔摔得有點懵，頓了一瞬才又哭嚎起來，眼睛惡狠狠地瞪著肖乃望，“肖乃望你居然敢揍我！啊我要揍死你——！”
肖乃望抱起寶寶，眼神冰冷地看著又沖過來要揍他的周傳景，準備抬腳把他撥開，可腳剛抬起來，客廳門突然被打開，門口傳來一聲有力的男聲：“小望你幹什麼？！”
肖乃望轉頭，正見一身正裝的周毅國皺著眉站在門口，面上滿是不滿和不悅，眼底不禁浮起冷笑，三兩步走到周毅國面前，抬手猛地給了周毅國一拳。
“我不狠揍熊孩子，不代表我也放過熊家長！”
周毅國猝不及防被揍了一拳，牙齒磕到嘴唇上，洇出一小圈血漬，鐵銹味的腥鹹在舌尖化開，不禁面色一沉，眼底隱隱發怒，“你幹什麼？！”
“幹什麼？”肖乃望抬手又是一拳，不過這次揍的不是周毅國的臉，而是肚子，周毅國抬手要擋臉，卻擋錯了地方，頓時悶哼一聲俯下了身。
肖乃望還想繼續，但感到懷裏的寶寶好像更害怕了，抽泣著拼命往自己懷裏縮，便連忙止住了拳頭，抱緊了懷裏的肖寶寶，心疼得不行，一下一下輕輕拍著他的背。
客廳中央的周傳景已經嚇得臉色煞白，眼神僵硬，原本想沖過去對著肖乃望拳打腳踢，現在卻趴在地上連動都不敢動。
他爸爸......他爸爸這麼高大這麼厲害的人，居然被，被肖乃望揍了？！！！
肖乃望抬眸看著周毅國的臉，胃裏一抽一抽地直犯噁心：“剛剛寶寶被周傳景又罵又踹，可不比你疼得輕！我怕我踹周傳景一腳會送他見西天，你就替他受了吧，畢竟能教出這樣的孩子，你也是功不可沒！”
說罷又轉過頭，眼神冰冷地看著周傳景，一字一頓：“你再敢碰寶寶一下，這些揍在你爸身上的拳頭，就加倍揍在你身上，我說到做到。”
周傳景嚇得噤聲，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哇——！！！”地一聲，扯著嗓子拼命哭嚎，刺得肖乃望耳膜都發嗡。
周毅國喘著氣，顯然氣得不輕，也疼得不輕，又怒又怔，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小望......你到底怎麼了？！！”
肖乃望對周毅國的臉皮和腦回路感到震驚，這個時候居然還能義正言辭地質問他怎麼了？！
“周毅國，你也別裝了，周傳景揍寶寶不是一天兩天，這次把寶寶從椅子上直接推下來，還上腳踹......”肖乃望氣急攻心，暗暗吸了一口氣，才穩住聲音：“我給你說清楚，必須離婚，不然我也不會保證以後不會這麼揍你那個熊兒子！”
“小望！”
周毅國面上帶著痛心和不解，但也知道屁股不能太歪了，故作寬容地看著幾人說：“小景別哭了，男子漢挨點揍算什麼，不過你幹嘛和寶寶瞎鬧騰，寶寶才兩歲多，和你學校那群男孩子不一樣，不能推來推去鬧著玩......”
肖乃望簡直要冷笑出聲了，胃裏噁心得他想吐出來！
什麼叫“男子漢挨點揍算什麼”，周毅國給他安帽子安得還真溜，他剛剛還不如真把周傳景踹寶寶的一腳給踹回去！
還有周傳景把才兩歲多的寶寶從椅子上猛地推下來，又罵又上腳踹，居然叫“鬧著玩”？！！
去你媽的鬧著玩！！！
“周毅國你可真不要臉。”
這句話顯然刺激到了周毅國，一向儒雅穩重的臉突然繃住，眼底散發出一種泛紅的怒意，連身體都有些僵硬了起來，頓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冷著臉看著肖乃望，“小望你別鬧了。”
肖乃望還挺他媽佩服這個渣的，都這樣了居然還能這麼冠冕堂皇地息事寧人，這臉皮和忍耐力一般人拍馬也比不上。
不過肖乃望也能猜到這周毅國的心理，周毅國多多少少是個國有大工廠的小領導，才結婚二十天就離婚，的確不好看，何況這是八十年代，離婚對於某些人來說簡直比犯罪還丟人。
更不用說周毅國這人一向是表面功夫做得極好，總是又“寬容大度”又“深情能忍”！
“嗚哇——！爸爸......嗚哇——！”哭了一會兒，周傳景的哭嚎聲非但沒弱，反而更響了，似乎是想到他姑姑的囑咐了，一邊哭還一邊喊，“嗚嗚爸爸肖乃望好可怕，我被他揍得好疼，爸爸你和他離婚！爸爸離婚！把肖乃望和小乞丐攆出去！”
肖乃望看著周毅國，臉色泛冷，似笑非笑：“怎麼，你還堅持不離婚？你親兒子的意見，你也不聽？”
“都閉嘴！”周毅國是真的惱怒了，走到桌前把公事包一砸，拉起周傳景往樓上走，“走，小景，你先上樓，我和你肖叔叔有事要談。”
“嗚哇......爸爸你和他離婚，我不走，嗚哇......”
也不知周毅國用了多少力氣，居然沒拉動周傳景，轉身看向肖乃望，“我們去院子裏談？”
肖乃望轉身就走。
來到院子，肖乃望輕輕拍著寶寶，見寶寶不哭了，低頭親了寶寶泛紅的小臉蛋一口，試圖掀開寶寶的衣服檢查，“寶寶還疼麼？”
“爸爸......”肖寶寶也不說疼不疼，只是更緊地圈住了肖乃望的脖子，烏黑的眼睛裏濕漉漉的，長長的黑睫毛可憐得黏成一縷一縷，小臉埋在肖乃望脖子上，帶著哭音的小奶聲不斷地喊：“爸爸......爸爸......”
“爸爸在，寶寶不怕......不怕......”肖乃望被寶寶一聲聲喊得心都揪疼了，再看向後面走得慢吞吞的周毅國時，心裏更加不耐煩：“周毅國，你快點行麼！”
“這個離婚的事情。”周毅國走過來看著肖乃望，頓了頓才說：“要緩一緩，我暫時不會離。”
他不願意離，一是因為離婚太難看，何況他們才剛結婚，離那麼快簡直......他多少還是個要臉面的人，當然不可能同意，二來他不信肖乃望這麼短時間內一下子轉變這麼多，應該有什麼別的暗因，遲早會恢復一點之前的性子。
此外，他和肖乃望結婚後還沒把人吃到嘴，就讓人大鬧一場地離婚，那可不是他周毅國的作風。
“你想緩多久？！”肖乃望耐心逐漸告罄。
“兩......”周毅國本來想說兩年，但看著肖乃望的臉色，到底是改了口，“一年。”
“不可能。”肖乃望冷眼看著周毅國，聲音生硬：“不說我很難忍住不揍你兒子，你家那兩個也不想和我住在一個屋簷下面。”
周毅國臉色難看了兩分，頓了頓才說：“小望，你到底怎......”
“兩個月。”肖乃望打斷周毅國：“最多兩個月。”
周毅國很想出口否定，但也知道現在他可能說什麼都沒用，想了想還是決定暫用緩兵之計，畢竟兩個月......也會發生很多“控制不了”的事情。
“行，兩個月就兩個月。”
肖乃望眯了眯眼，沒想到周毅國會這麼乾脆，估計八成有花招，但他也不在乎，只要不出意外，不用一個月他就能攢夠錢搬出去，到時管這個周毅國想做什麼。
“你最好記住你說過的話。”
肖乃望低頭親了下寶寶的小臉，寶寶已經不哭了，安安靜靜地趴在他懷裏，只是兩隻小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不鬆手，看樣子還是有些怕。
“小望......”周毅國聲音微啞，“我們真的要這樣麼？”
見周毅國居然這麼快又作出一副痛心又深情的表情，肖乃望是真心反胃，也真心“佩服”，這種極致又隱蔽的渣，還真是容易讓缺愛的人進套，萬劫不復了還要幫他數錢。
肖乃望不想和周毅國廢話，直說：“我還有個事和你說，當然，只是通知你，不是徵求你的意見。”
“什麼？”
“我準備做個小生意，東西和材料都買好了，明天就去，你不要再指望我天天留在家給你們一家當保姆。”說罷肖乃望又頓了下，補充：“你最好和你們家那兩個說一下，不要試圖搞破壞，我知道你也想做生意，我這不正好幫你試了水？”
周毅國瞳孔微微放大，完全沒想到肖乃望會知道他也想下海做生意，但很快就恢復了面色，“你要做什麼生意？”
“吃食。”
“吃食？！”周毅國眉頭微皺，他想下海是不假，但他想做的可不是吃食，不過......肖乃望的試水也不能說對他完全沒有參考意義。
“沒錯，我也沒有本事做什麼大生意，掙個幾分幾毛，養活我和寶寶就夠了。”肖乃望這麼說卻不是真這麼想，主要是避免周毅國起一些別的念頭，畢竟要真是一天只掙個兩毛一塊的，他還真不樂意幹了。
“你要做什麼吃食？”周毅國似乎是信了，又像是沒信。
“土豆。”肖乃望坦然地直說了，畢竟他以後買很多土豆回來，也瞞不住。
“賣土豆？”周毅國眉間皺得更深了，“土豆可不值錢。”
“我也沒指望賺大錢。”肖乃望就希望周毅國這麼想，隨即突然聽到一陣咕嚕嚕的聲音，是寶寶肚子裏發出的肚子叫。
肖寶寶臉有些紅，把小臉埋到了肖乃望的肩膀上。
肖乃望揉了揉寶寶的頭髮，柔聲說：“寶寶餓了，我們這就去吃飯。”說著也不理會周毅國，轉過身就往屋裏走。
客廳裏的周傳景已經不見了，但滿滿一盤子雞蛋餅和一小碗狼牙土豆居然還都在，肖乃望頓了下，決定去廚房重新做。
朝飯菜裏吐唾沫什麼的，呵，他相信周傳景完全幹的出來。
“寶寶乖，等一會兒，爸爸重新給你做飯好不好？”肖乃望輕輕捏了捏寶寶的小手。
“我和爸爸，一起......”肖寶寶聲音悶在肖乃望的肩膀上，小腦袋抬也不抬，手緊緊地抓著肖乃望的衣服。
“好，爸爸以後去哪兒都帶著寶寶。”肖乃望心底有點酸，歎了口氣，先抱著寶寶回臥室檢查了一下，見寶寶身上有兩塊淤青，連忙用藥油揉了揉，接著才帶著寶寶一起去廚房。
肖乃望簡單做了些雞蛋餅，就著番茄雞蛋湯以及廚房裏剩下的一點狼牙土豆，和寶寶一起吃了飯，接著就抱著寶寶出了門。
他先帶著寶寶去有樹有花兒的地方逛了一圈，等逗得寶寶又露出笑臉來，才帶著寶寶去批發市場。
肖乃望買了兩個放調料的長方木盒，兩個帶蓋的小瓷缸，以及一個鐵鍋兩個大桶。
一個木盒有三個大格子，足夠放特製辣椒粉，花椒粉，以及花生碎香菜碎兒什麼的，瓷缸可以放特製辣椒油和花椒蒜油。
接著他又去找了一個賣一次性餐具的小店，挑了兩大摞紙制碗，一摞兩毛五分錢，六十個。
這些一共花了四塊七毛錢，肖乃望還剩三塊八毛錢。
再次感歎了一下自己的窮，肖乃望又去了菜市場，看了好多小攤，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價格和品質都合適的，土豆五分錢一斤，小紅椒六分錢一斤，以後買多的話可以更便宜。
肖乃望買了三十斤土豆，三斤小紅椒和四斤小蔥，三十斤差不多夠他做七八十份，第一天他不求賣多，只求能回本。
所有東西都買好，肖乃望又帶著寶寶去踩點，逛了大半個小鎮，走到肖乃望要累癱了，才找到一個他認為最合適的地方。
——小鎮唯一一所中學門前的那條小街道。
“哇，爸爸你看......是小汽車！”
肖寶寶突然拽了下肖乃望的袖子，揮舞著小手，軟軟的小聲音裏透著驚奇和歡喜，小孩子就是這樣，玩一玩，逛一逛，很快就會把不開心的事情忘掉。
肖乃望抬起頭看了過去，正見中學門口停著一輛烏黑錚亮異常氣派的小汽車，車窗半降，露出一個男人英俊非凡氣勢淩厲的側臉。
好有年代特色的大佬......
這是肖乃望唯一的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 攻：我覺得“年代特色大佬”不是個褒義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