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是又如何?
柳應抱著冉季秋徑直來到外院。
這副模樣顯然不適合叫外人看見。柳應也不把人放下,直接吩咐聞聲趕來的五福:“備車。”
五福有些摸不清楚狀況,但也不敢多問,匆匆跑去套馬車。一時院子裏只留下四喜幾人。
四喜總覺得柳應的模樣看著有點心肝兒顫,訕訕地往邊上挪了挪。另一頭,安荷站在屋簷下,扶著廊柱往這邊看。
冉季秋已經半昏半睡過去,闔目躺在柳應臂彎裏,臉埋向他的胸膛,她只能看到對方鬢邊露出的一點慘白臉色。
安荷咬著唇,遲疑半晌,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少爺……”她的聲音打著顫,鼓足了十分的勇氣仍是怯怯的,“少爺、他……怎麼樣了?”
柳應漠然道:“不需你操心。”說著,腳底一轉,徹底將小少爺的臉擋在自己寬厚的懷抱中,連根頭髮絲都不讓她看見。
安荷張了張嘴,終究不敢再說什麼,只能黯然地低下頭。
今晨醒來後,她心裏就隱隱有著懷疑,只是不願意相信,待後來聽到消息,道是柳應竟然請了媒婆上門提親,她就知道,自己徹底沒有了機會。
五福很快就備好了馬車,匆匆進來,對著柳應卻不知道叫他什麼才好。柳應一見五福進來,抱著冉季秋大步走了過去,途經他時,道了一聲:“多謝。”
五福有些訝異,轉身看著柳應將少爺小心翼翼地放進馬車安頓好,又鑽出來坐上車轅,輕喝一聲:“駕!”驅動馬車往前行去。
五福低下頭,忽然一握拳,快步追了上去。四喜“哎”了一聲,追上來一步,“你上哪去?”
五福頭也沒回,追著馬車去了。
柳應趕著馬車,到了地方,就把人重新抱出來,目光掃到默不作聲的五福,也並沒有說什麼。
他的這處宅院剛置下不久,人口不多,止有一對年過四旬的夫妻打理,男的做門房兼採買,女的做打掃兼廚娘,人手委實少了些,五福既然願意過來伺候,也多個人跑腿。
叫做福伯的門房把柳應迎進去,看了看他懷裏的冉季秋,“小少爺的身體是有不妥?可要請大夫來看看?”
柳應看了一眼五福,五福立刻領會,道,“我去!”說著就急匆匆跑了出去,待回來時,身後卻跟著不止一個人。
李雲戚也來了。
李雲戚正巧下學,來到冉家卻聽說冉少爺不在,不由得有些摸不著頭腦,畢竟如今還在禁足期內,而以冉季秋的性子,必定會嚴格執行山長給予的處罰。
但門房也不肯細說,含糊著就是不讓他進去,李雲戚滿腹疑竇,回去的路上正巧看到五福,當下便拉住他要問個清楚明白。
這本是冉家家事,五福一個做下人的怎好宣之於口,但李雲戚一副不問清楚就不甘休的模樣,加上老大夫還等候在一旁,五福只好把他領回來。
到了這邊,柳應見了他來,倒也沒攔著他去見人。
李雲戚這時才知道是冉季秋病了,吃了一驚:“秋弟這是怎麼了?”況且,他生了病,怎麼不好好在家將養身體,反倒移來這處眼生的宅子?
這些疑問在他心裏幾度盤旋,終究沒有問出口。
柳應沒有理會他,只是在旁等著老大夫仔細看過,又斟酌著寫下藥方,便令五福去抓藥。李雲戚見他一副主人模樣,心中更是驚疑不定,等到柳應將老大夫送出門,忍不住道:“你……你該不會是擄了秋弟關在這裏罷?”
柳應看他一眼,道:“是又如何?”
李雲戚反倒嚇了一跳,“真、真的?”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猶自昏睡的冉季秋,又看了看柳應,一臉糾結迷茫,半晌,才猶猶豫豫地,“不、不能吧……五福也在這裏,他不可能讓你這麼做。”
柳應不置可否,瞧了瞧冉季秋,正要說話,就聽李雲戚又不確定地自言自語,“……是吧?”
“……”柳應默然。怪不得他家少爺年紀更小都考中了秀才,李雲戚卻還總是差幾分火候,約摸就是腦子不大靈光。
他揚起下巴點了點門外,示意出去說。李雲戚跟出去,就聽他道:“有話,等少爺醒來後再與你細說。”
這倒也是。李雲戚看看天色不早,便就此告辭,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回過味來:敢情我去了半天,連口茶水都沒討到?
柳應趕走李雲戚,順道去了廚房,讓福嬸熬了一些清粥,回房去搖醒小少爺,好歹哄著他用了幾口,這才好吃藥。
冉季秋身心俱疲,吃了藥本該睡去,不想精神卻亢奮起來,只是渾身都酸疼,坐也坐不住,後背的傷也是火燒火燎的,難受得他忍不住小聲呻吟起來。
柳應心疼得沒法,最後解衣上床,隔著錦被小心地抱著他,手掌順著他的髮絲一下一下的撫摸,嘴裏低聲哼著幼時母親哄他入睡的搖籃曲,如是半晌,冉季秋才又有了睡意,閉著眼睛沉沉睡去。
五福站在外間,偶爾往裏看一眼,就看到柳應溫柔到堪稱小心翼翼的動作,內心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滋味,複雜難言。
他一直以來都把柳應當做和他一樣的下人來看待,雖然對方並沒有賣身進冉府,可說到底不還是伺候人的?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柳應對少爺竟然存了那樣的心思,甚至還敢光明正大的上門提親!
之後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更令他驚訝,比如少爺竟然也對柳應有意,比如柳應竟然有這麼大一所宅子,還有一份不小的產業——這也是五福格外想不通的地方:柳應既然有這麼大的家業,自己做老爺豈不逍遙自在,何苦要去冉家當護衛供人使喚?
不過五福有一個好處,想不通的事過了一刻便也就放下不想了。反正,他知道自己的本分就是伺候好少爺,其他事情都無關緊要。
五福想著,又往裏頭看了一眼,便見柳應親了親少爺的額頭,起身拖過來一張錦被墊在他身後,以使他保持側臥,免得壓住後背的傷。接著,又小心地揭開錦被一角,挽起少爺的褲腿,露出跪得青紫的膝蓋,用藥油推拿揉捏。
五福聽到少爺即便在睡夢裏也難受得不行的聲音,又瞧著柳應眉頭皺得死緊,兩腮都繃了起來,手底下卻沒有絲毫鬆勁。
他瞧了半晌,默默轉回了目光。看柳應這模樣,應當是會對少爺好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