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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觸不可及 - 第40章字體大小: A+
     
    第四十章

    似乎從適應了薩摩耶的身體後, 時間就過得飛快起來, 不過仔細算算,也只有兩個月罷了。

    彷彿得知安澤死訊還是昨天——他依舊清晰的記得拇指撫過墓碑的觸感,但又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就算把所有的情形在腦海中通通回放一遍, 也不會再有那種悲慟欲絕。

    秦楚’抬頭看向黑暗之中透明的人影,低低的嗚咽了幾聲。

    起初顧安澤出於內疚, 在家裡陪了球球幾天, 但當他逐漸察覺秦楚和許子墨之間變淡的關係後,又開始憂心忡忡的跟著秦楚上班去了。球球心中百般不願,但最終也只能呆在家裡,等著自己和安澤回來。

    顧安澤輕撫著球球, 時不時的看向窗外。方才還無比黑暗的天空逐漸泛起藍色,雲朵連綿,好像深海一樣無邊無際。畢竟已經是十一月份,陽光也不像夏日時早早越出地面,但天色卻越來越白,透著一股瑟瑟冷意。

    臥室的門被推開,許子墨已經穿戴整齊。他並沒有理會從身後走出的秦楚,而是直接去了浴室洗漱。明明兩個人還睡在一起,卻彷彿陌生人一樣,一句交流都不曾有。

    秦楚有些困倦的深吸了一口氣,坐到沙發上點了一根煙。

    他大抵也是忘了今天是自己生日,連看到手機上的日期時也沒有什麼反應。等到許子墨從浴室里出來,他才把煙尾按進煙缸,走去浴室洗漱。

    這顯然不是一對同居情侶應該有的樣子。

    顧安澤早就察覺到了氣氛的僵硬,茫然的跟在秦楚身後,乾巴巴的說了一句「早安」後也就沈默了下來。

    許子墨原本是不在家裡用早餐的,但這幾天態度似乎軟化了一些。廚房裡的電飯鍋里有昨天就準備好的粥,設定了時間開始煮,現在用剛剛好。等到秦楚從浴室里出來時,桌上已經放了兩碗粥和一些配菜。

    只是,他們仍舊沒有一句話。

    吃飯只剩下沈默,連夾菜都似乎在躲避著彼此。許子墨的面色愈發冰冷,深吸了一口氣後,直接把碗里的粥倒進了下水道。秦楚微微頓了一下,神色也愈發複雜。

    顧安澤無措的站在一旁,不斷在那兩人之間來回看著。許子墨已經打算出門了,在玄關穿著鞋子。秦楚此時也洗完了自己的碗筷,打開鞋櫃從中拿出了一雙加絨皮鞋。兩個人各自穿戴,彷彿看不見彼此一般,先後離開了家。

    顧安澤自然也跟著走了,雖然離開前還捏了捏球球的耳朵,但秦楚’心裡仍舊有些不捨。不過他記得今天即將發生的事情,很快那份不捨就被沈重的心情所替代。

    他終於……要和許子墨分手了。

    回顧過去,他和許子墨的戀愛不過是年少時輕率的荷爾蒙衝動罷了,雖然美好,但也終究沒有辦法維繫。只是中間有了顧安澤的介入,這段早該結束的感情才被拖延了下來,乃至糾纏不清。

    是他對不起許子墨。

    但他更對不起顧安澤。

    秦楚’慢慢的走到了自己的窩邊,低頭咬了兩口狗糧。和許子墨分手後,不用多久,自己就會知道安澤的死訊了……

    到那個時候,他還會留存在球球的身體里嗎?

    心中隱約有些不安,但他實在無法推理出什麼,只能鑽進了窩里,補起眠來。只是下午兩點,門口就傳來開鎖的聲音,許子墨拎著兩個沈甸甸的購物袋進了家門。他先是仔細看了看,確定秦楚不在家後,才露出了一抹微笑。

    秦楚’從窩里鑽了出來。

    「球球,」他笑著揉了揉球球的腦袋,好像之前的冷漠一掃而空。許子墨先是脫了外衣,隨即拿了圍裙圍在腰上,又拎著購物袋進了廚房。

    秦楚’有些怔怔,不自覺的也跟了過去。他記得許子墨曾說,準備的飯菜都是從飯店裡訂的,但看現在的樣子,並非如此。

    許子墨看上去心情十分不錯,眉眼都帶著溫和的笑意,一如十三年前初見的模樣。他先是從購物袋里抽出幾張打印的菜譜,隨即開始清洗蔬菜和肉類。他的袖子被高高的擼起,一雙白皙的手不斷在水池中掰著菜葉。

    「哎,球球你來了啊。」他笑了一聲,似乎是想伸手去揉,但想到自己濕了的手,最終還是沒有摸上去,「等會兒給你煮肉吃,怎麼樣?」

    秦楚’低低的「嗚」了一聲。

    許子墨並沒有察覺到他的低落,而是繼續忙碌的準備著晚餐。秦楚’一直蹲在廚房門口,不近不遠,就那樣安靜的看著。

    他也曾十分內疚過,但後來見到許子墨的新歡,也便安慰自己他會過得更好。然而如今回到過去,看著對方充滿期待的樣子,卻沒有辦法再那樣欺騙自己了。

    許子墨並不知道即將會發生些什麼,仍舊在不斷準備著。除了雞湯和糖醋里脊先燉起來以外,別的菜色他並沒有著急下鍋。雞湯先是去了血水煮熟,他撕了一塊沒加任何作料的雞胸肉給球球,還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秦楚’安靜的吃了,也沒有再討要,仍舊安靜的坐在門邊。

    四點半的時候,大概看著時間差不多了,許子墨就開始把各個菜下鍋。他似乎並不想讓秦楚知道這些菜都是他親手做的,動作迅速的把所有菜炒好上了桌,隨後才開始慢慢的用雞湯下起面來。

    秦楚’慢慢的走到了他的身邊,又低低的「嗚」一聲。

    「子墨……對不起」

    「嗯?你餓了嗎?」他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眸中也充滿了期待,時不時的就要看一眼大門的方向,「可是都加了鹽,你能吃嗎?」

    「算了……害你吃了鹽身體不好就糟糕了,之前買的小零食好像還剩一點,球球你要不要吃?我幫你去拿。」許子墨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又去拉櫥櫃的門,翻出一包雞肉條拆給了球球。秦楚’沒有拒絕,而是乖乖的吃了。他正想誇球球乖,門口就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許子墨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但他似乎是想要讓自己顯得冷靜一點,所以輕輕拍了拍臉頰,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許多,快步走到玄關拉開了門。在看到秦楚的那一刻,他還是忍不出露出了一個微笑,不過要矜持許多。

    「你回來了。」

    嗓音十分溫柔,仔細聽可以發現隱藏在其下的濃濃喜悅。只是秦楚此時根本沒有心思去仔細體會對方的語氣,愣愣的看著面前穿著圍裙的許子墨。

    許子墨本就心思細膩,見他臉色有些不對,也很快皺起了眉。看到他懷裡抱著的藍色禮盒,他笑了一聲,隨意的問道:「誰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秦楚沒有回答。

    顧安澤一臉擔憂的站在一旁,擰著眉小聲勸:「秦楚,他要不開心了,你趕緊哄一下……」

    他是真的很擔心的樣子,而且似乎也有些內疚,不安的在兩人之間掃視著。但秦楚只是抿住了唇,連鞋都沒有換,沈默的走進了客廳。

    看到桌上豐富的菜餚,他似乎愣了一下,也沒有再動,連外衣都沒有脫。許子墨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不太明白為什麼秦楚會這樣冷漠。

    他眉目中的笑意逐漸散去,但還是勉強笑了笑。見秦楚正對著那一桌菜發愣,他微笑著走了過去,努力用溫和的嗓音解釋:「今天你過生日,我就訂了飯店的菜送過來,在家裡慶祝一下。」

    秦楚仍舊沒有說話。

    他有些慌張,甚至流露出一抹脆弱,但他很快又微笑起來,推了推秦楚僵硬的身體,「你不會還在生氣吧。」

    「我們和好吧?秦楚,不要這個樣子了,嗯?」

    語氣帶著一點點哀求和歉疚,他還故意眨了眨眼,彷彿撒嬌一般看著對方。只是秦楚並沒有任何動作,懷中依舊捧著那個藍色的禮盒。

    「子墨……」他沒有轉頭對上許子墨的視線,而是微微垂下了眸,嗓音十分低啞。

    並不是感動,也不是驚喜,反而像是做了什麼對不起的事情一樣充滿愧意。許子墨僵了一下,隨即勉強的揚了揚嘴角,「我在,你……這是誰送的?」

    他想問秦楚為什麼還不放下那個藍色的禮盒,然而在看到對方躲避的神色後,又有些說不出口。顧安澤已經著急的不行,不斷在秦楚身邊走來走去。

    「他要生氣了,你……你快點哄哄他,秦楚,把盒子放下來吧,他真的要生氣了……」

    秦楚’慢慢的走到了顧安澤的身邊。

    他輕輕的「嗚」了一聲,隨後蹭了蹭安澤的褲腿,仰起頭看向餐桌旁的兩人。秦楚依舊捧著禮盒,他沒有勸慰許子墨,也沒有解釋,只是嘆息了一聲。

    「安澤送的。」

    許子墨的瞳孔微微縮了縮。

    他想要微笑,但卻格外艱難,垂在兩旁的手也有些僵硬。

    「顧安澤嗎?」他的嗓音已經有些發冷了,但還是努力的溫柔了一些,「那看樣子他現在還很好,不需要我們擔心。」

    說罷,他又低笑了一聲,「我給你下了面,再不起鍋要爛了。秦楚,可不准嫌棄我的手藝。」

    許子墨明明已經有些惱火了,但還是強忍著情緒進了廚房。他顯然並不想讓彼此的關係繼續惡化下去,強裝無事的微笑著,只是那微笑太過勉強,彷彿在逼迫自己一樣。

    顧安澤無措的站在原地。

    秦楚’沒有出聲,沈默的看著曾經的自己。

    果然,下一秒秦楚就拉住了許子墨的手,微微低下了頭,又沈重的嘆了一口氣。

    「子墨,我們談一談吧。」

    嗓音雖然低啞,但語氣卻是不容拒絕的。顧安澤在一旁茫然的眨了眨眼,但許子墨如何不明白這句話下的意思?他的臉幾乎是瞬間變得煞白,所有粉飾太平的微笑也剎那間消失。原本溫和無比的臉龐失去了表情,冰冷的可怕。

    「先吃飯行嗎。」

    秦楚無力再拒絕,只是慢慢的松了手。

    許子墨還記得要給球球倒糧,只是秦楚’此時也沒有再吃飯的心情了,蹲在餐桌邊看著沈默用餐的兩人。明明是許子墨充滿期待所準備的晚餐,現在卻像是分別前的最後一餐一樣。他強撐著露出優雅的神情,彷彿在高檔餐廳一樣,明明根本食不下嚥,卻還是用完了一整碗飯。

    秦楚緩慢的吃著麵條。

    顧安澤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蹲下身揉了兩把格外安靜的球球。他似乎是想要傾訴,但卻又什麼都沒說出口,只能擔憂的蹲在地上。

    許子墨用紙巾輕輕擦了擦嘴角。

    「秦楚,」他似乎已經恢復平靜,在喊完對方名字後又低笑了一聲,「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樂。」

    秦楚的手頓了一下,隨即放下了筷子。

    「……謝謝。」

    蹲在地上的球球此時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到了許子墨的身邊,輕輕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腿。許子墨揉了揉球球的耳朵,彷彿根本不在乎的樣子,漫不經心的詢問:「你想和我說什麼?你說吧。」

    但怎麼可能不在乎呢。

    他們也認識了十三年了,就算最後並沒有在一起,也已經足夠瞭解彼此了啊。

    那樣高傲的人,就算受了傷,也不會露出脆弱的表情,反而會愈發高傲的仰起頭,再佯裝滿不在乎的冷笑一聲。

    許子墨……就是這樣的人啊。

    心底無可抑制的泛上愧疚,他仰起頭看向那張年輕時所曾迷戀的臉龐,連呼吸都感到陣陣疼痛。

    許子墨做錯了什麼呢?

    他什麼都沒有做錯。

    秦楚’慢慢的回到了顧安澤的身邊,被那冰涼的手掌撫摸了片刻才平靜下來。

    「子墨……對不起」

    秦楚’低低的嗚咽了一聲。

    只是此時的秦楚並沒有深思,將近兩個月的掙扎與糾結終究要有個結果。他握了握拳,彷彿下定決心了一樣,垂著眸深吸了一口氣。

    「許子墨……我們,分手吧。」

    話音一落,許子墨就怔在了那裡。他似乎是不敢相信,勉強的揚起了唇角,「秦楚……你在開玩笑嗎?」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一聲低啞的「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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