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驚心

　就說這個新年不賴嘛，年初一早上池向向準時收到了來自狄羽的道歉，雖然心不甘情不願的，但算守得云開見月明，他終於走出自己所設定的壞情緒圈子與外人發展關係網，完全是個好的不能再好的開始。

　然而，隨著狄小池初二夜裡一聲嘶哭開始，新年變成了一鍋粥，稀爛無比。

　小孩子成長過程中小病不斷，狄小池算厲害的，只除了眉上那一跌，基本壯的像頭小牛似的，這回大新年的給爸爸媽媽來了個小禮物，頭一回生了病。

　開始時一直高燒，萎靡不振的。

　原本夫妻倆打算一齊和劉素眉回灣城拜年，狄小池一病就不好帶著周轉了，日程得暫緩兩天，而劉素眉必須先走，老大難蔣宴好不容易有了合適的姑娘，一點不能馬虎。

　池向向不想讓她一個人回去，哪怕等孩子兩天再走也不遲，可孩子的病情誰敢保證兩天就好，女兒的強留加上孫子不舒服，劉素眉難為的不行，最後，她把池向向一聲厲喝。

　“蔣宴和秦沁初六訂婚，他年輕什麼事兒都不懂，我不回去哪行？”

　“不是初六麼？”

　“今天回去，明天就得辦事，後天正日子，事情全部排滿了，就是今天晚上還要和媒人好好商議。他和秦沁算閃婚，一個月後就辦婚禮，這次訂婚有很多複雜的事情要辦。你行了，像個小孩沒完沒了，還找我要奶喝吶？”

　“媽！”池向向鬱悶。

　“你趕緊帶著孩子去醫院，我自己走。”

　“好......”

　狄小池怏怏的，頭上貼著退熱貼，不明白外婆和媽媽怎麼了，兩人也不說話，外婆抱著自己在前走，媽媽眼眶紅紅的跟在後面。

　三人走到花園裡，等狄耀開車過來，不一會兒，兩輛車同時從車庫出來，一輛由顧黎清帶著孩子去醫院，一輛由狄耀送岳母去機場。

　劉素眉極其不捨的把孩子交給他奶奶，上車前，用臉頰貼了下孩子的額頭，再不捨也沒辦法，但那孩子神氣的很，彷彿知道她要走，一雙大眼睛似看不夠自己親外婆的戀戀不捨著。

　“小池要早點康復來看外婆，再見啊，我的乖孫。”

　劉素眉這句話不知道有什麼威力，一說完，狄小池突然撕心裂肺的大哭，哇哇的眼淚珠子淌不完，一聲聲叫婆。

　劉素眉一看這情境，還把孩子搞傷感了，她趕緊示意兩位親家帶孩子先走，離別的場景，哪怕是短暫的，對於懂事的小孩子也是痛苦的。

　.

　離了哭怏怏的孩子，劉素眉也把池向向打發去醫院照看了，本來自己可以單獨去機場，但狄耀一片孝心，勞師動眾的安排了專機，還在落地的城市安排了車接，這比來時一路周轉奔波舒服多了。

　“到了家，發個信息給我們就行，您路上註意天氣，家裡會更冷些。”狄耀雖然記掛兒子的情況，著急著回去，但岳母一個人的返程讓他有點不放心。

　“行了。”劉素眉口頭禪掛嘴巴，沒有她辦不了的事，無需女婿掛心，“你呆會去醫院，小池什麼情況打個電話給我。好好帶，生病期間別亂走了，蔣宴訂婚，他還不舒服的話，你們暫時別回來。到初十回家也沒關係，親戚們一齊吃個飯就行了。”

　“嗯。”池向向因為沒來，一直短信發個不停，叮囑他送到人上飛機為止，不用她交代，狄耀也會這麼做。

　他穿的少，西裝褲加毛衣，連件外套都沒批，將丈母娘送到商務機起飛坪時，深冬的寒風吹的人面寒心寒。

　劉素眉臉上一笑，對狄耀說，“你現在年輕，凍著感覺不到，等老了就有的受了，我看以後不給你打毛衣了，那是往裡穿的，你當外衣哪行？”

　狄耀低頭一看，身上穿著的確是老太太織的那件煙花色豎麻花圖案的圓領，他心間莫名一緊，笑道。

　“您還是給我織吧，買的穿不習慣了。”

　劉素眉笑著上階梯，一邊搖頭笑，“不織了，不織了，叫你凍凍才曉得厲害。”

　岳母大人的背影尤其傲然，活了大半輩子，她的腰從沒彎過。

　狄耀笑著對那道背影揮手，不由自主對著已關好的機艙門說了一句，“媽，回頭見。”

　.

　果然如大家所料，狄小池病程兩天內根本康復不了。

　皰疹性咽峽炎，顧名思義嘴巴喉嚨裡全是白點點狀的小泡，咽個口水都痛的要死，小傢伙拼命的哭啊，越哭越疼，越疼越哭，如此惡性循環，受了不小的罪，這期間別說吃東西了，連水都用勺子強迫著餵。

　他外婆在電話裡心疼又擔心，直叫他們都別回來，一心一意把孩子照料好才行。

　池向向想回去也不行啊，看狄小池這狀態，就是初六能康復，也得休養幾天，自然參與不了蔣宴的訂婚了。

　夜裡最難熬，孩子極沒安全感的一直掛睡在夫妻兩人身上。

　“好了好了，小池不哭了，越哭越痛，媽媽抱睡。”

　狄小池哪能睡下去，喉嚨裡點了炮仗似的疼，他哭歪歪的小嘴咧開，不給爸爸媽媽碰自己胳肢窩，大人們可壞了，還拿溫度計戳他屁屁，寶寶可受苦了，“哇哇哇哇！！”

　“40度！”池向向望著電子溫度計上的數字愁眉苦臉。

　狄耀覺得問題不大，“精神不錯，看哭的這麼大力。皰疹今天剛出全，等明天一齊潰破了會更疼，加油，撐過這兩天就沒事了。”

　池向向當然信他話，她熬了兩天兩夜形容枯槁，整個人廢了一般，要是她這麼苦孩子能早點好就算了，偏偏一分一秒的過的那麼艱難。

　年初五的夜，又得奮鬥了。

　狄耀抱著兒子在床邊來迴轉著哄睡，他的睡眠更不足，一邊走一邊閉著眼睛往後仰頭，彷彿這個姿勢能緩解身上的疲乏。

　池向向攤在床上，看著他線條漂亮的下顎提神，後來，又撐不住眼皮了，每過半小時就要給狄小池強迫餵水，必須兩個人來，她不能睡，於是，她又強撐注意力到狄耀的喉結上，真是醉了，讓她咬兩口估計就渾身充滿力量了。

　狄耀雖閉著眼睛，卻神通廣大的察覺到她的歹意，於是，笑說，“你趕緊睡，我先看著，有事叫你。”

　池向向原本不好意思想堅持下，結果一開口便是一個，“好。”接著，身子一倒，在被子裡不省人事的睡下去了。

　這老公真乃萬里挑一，照顧小孩子甚至比她這個做母親都細心，所以，她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池向向睡夢中忍不住揚了唇角。

　她做了一個美夢，夢中寶寶沒生病，老媽也沒回去，時間還停在除夕夜全家人一齊放煙花的場景上，每個人都一身輕鬆的笑的很開心，她這兩天照顧孩子太累了，此刻根本不想醒，可有個低沉的男音一直在叫她的名字。

　池向向被迫醒了，入目的是一片白熾的燈光，好亮，她瞇了下眼睛，忽地又笑了，狄耀怎麼穿那麼多，連禦寒的大衣都套上了，室內暖氣可是27度啊，不熱？

　況且天還黑著，他要出門？

　她又不清醒的轉了下視線，豁然看見公公婆婆也在床邊看著自己，哎，怎麼回事？老兩口大晚上不睡覺來這里幹什麼？

　難道孩子出事了？

　池向向驚坐起來，正罵自己睡昏過去連兒子都不管了，卻忽地發現狄小池正安安穩穩的靠著她睡的可香了，不是孩子，那大家都看著她做什麼？

　這個問題只能狄耀回答她，他把準備好的衣服放在床上，握緊她的手，輕輕的告訴她。

　“向向，把衣服穿起來，我們要回趟老家，蔣宴剛才打電話通知，媽昨天晚上打麻將回家被車碰了一下。”

　他的聲音溫柔又鎮定，池向向傻姑娘一聽母親被車碰了一下，雖嚇得天旋地轉的一陣發暈，但她還穩著。

　“她......她......還好吧？”

　“我們得抓緊時間回去看看，所以，別想那麼多先穿衣服，知道嗎？”

　“知道，知道。”池向向已經主動穿衣服了，只是手抖的厲害，線衫都套不上去，一個老年人被車碰一下肯定是不輕的，休養時間特別長，說不定得瘸了癱了之類的。

　她想的可怕，更加的發軟了，危難時刻有老公就是好，她沒法動作的時候，狄耀給她穿衣服，穿襪子，穿平底靴，感受到有依靠的池向向此時心情平復了，她想，如果老媽癱了，大不了伺候她一輩子，這輩子是母女關係，下輩子就不一定是了，自己肯定盡心盡力的。

　凌晨一點，從家中出來四十分鐘到了機場，天色超級暗，一路過來因為過著年，城里城外都是空的。池向向發現狄耀把什麼都準備好了，飛機，行李，證件，只是狄小池在病中自然不能帶著去探望外婆，等他好了再去不遲。

　上了飛機，她坐在真皮座椅裡看著窗外的黑夜，希望飛機快一點再快一點。

　池向向看著雲端太入神，沒發現身邊的男人看她的眼神幾乎悲慟到沉寂。

　劉素眉出車禍了，危在旦夕。

　聽到這個消息，狄耀感覺自己一陣兵荒馬亂，但事實上，他的動作一點沒亂，掛斷與蔣宴的通話，他馬上打給自己父母親讓他們過來照顧孩子，然後進穿衣室穿好衣服，也替池向向拿好外出服，等父母上來了，一切準備完畢，就輪到自己叫醒她的美夢了。

　一切殘忍的事情都得有個人告訴她，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狄耀自己。

　他不自覺的握緊了她的手，她正擔憂無助中很喜歡狄耀握住她時的力道，那重重的力量給了自己強烈的安慰似的，池向向默默地望向他，在等著什麼，那雙漂亮的美眸此時已經淚花泛泛。

　她又不傻，怎麼會聽他說被車碰了一下就真的相信只是小碰了一下？

　池向向其實很敏感，她心中可能早做了最壞的打算，連他都不敢相信的時候，她已經在接受了。

　狄耀眼角泛紅，無聲的拿著她的手到唇邊親了一下，飛機快到地了，他一絲都不能亂，但開口的聲音仍舊有些抖。

　“向向，媽不太好。”

　不太好就是很不好了，頓時，池向向哭的眼淚像河，狄耀把人深深摟住，無論怎麼喚她都無用，哪能不難過，年才過幾天，才對自己笑著的母親就不好了。

　整個機艙裡都是她的慟哭聲，狄耀只能沙啞的對她保證。

　“你安心，一切有我，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