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的車駛出校門,拐彎時,差點與一輛眼熟的藍白重機撞上。
我和對方都有些意外,一時誰也沒走。
對方往上一撥頭盔目鏡,露出雙帶著痞氣的雙眼。我也降下車窗,與他四目相對。
“周言毅?”我認出他來。
“抱歉啊北教授,剛剛開得有點快。”他乾脆脫掉頭盔,不好意思地衝我直笑。
我打量著他座下的藍白重機,問:“商牧梟賣你多少錢?”
他一愣,拍了拍重機的頭部,道:“原價一百萬,本來可以賣到七十萬,但他說急著用錢,如果我能馬上給他轉帳,就五十萬賣我。”
之前我就覺得奇怪,以商牧梟對這輛車的喜愛程度,就算是我坐不了,他放著當大型擺件也不至於賣了。現在聽周言毅這樣一說,就更確定了我心中的想法。
他急著用錢,所以不得已才會賣了自己的愛車。而那段時間,他也的確買了個特別貴的東西——我的外骨骼。
到了賣車的地步,他也可以說是……傾其所有了。就這樣,他竟然寧可讓肖代表“調職”也不跟我說。幹什麽,怕我覺得他挾恩圖報嗎?
“你們沒事吧?”周言毅見我一直不說話,斟酌著開口,“這學期他突然就和尹諾鬧崩了,誰也不說為了什麽,但我猜……應該是和你有關。”
這裡是校門口,雖然是晚上,但也不便多說。我用最簡練的語句,含括了我和商牧梟目前的狀況。
“我們分手了。”
“啊……”
“但今天應該會複合。”
“啊?”周言毅抱著頭盔,呆呆看著我,一副回不過神的模樣。
我沒跟他多解釋,說了聲“再見”便升起車窗離去。
驅車回到小區,我沒有如往常一般坐電梯回家,而是進了對面那棟樓,上到11層,1102。
電梯一路上行,我給“肖代表”發去信息。
【開門。】
第63章 那你不要哭
這要是在電影場景中,電梯門一開,我就該與商牧梟來個深情對視了。
然而現實是,他並沒有開門,也沒有回我信息。不知道是人傻了,還是根本沒看手機。
為此,我隻好直接點開了他的語音通話。
透過大門,隱隱能聽到裡頭傳出的手機鈴聲,還有與之一同響起的狗叫。在一陣兵荒馬亂的腳步聲後,手機才被匆匆接起。
耳邊盡是喘息聲,商牧梟謹慎地沒有先開口。
我立在門前,歎了口氣,按響了門鈴。
“肖代表,不給我開門嗎?”
隨著“叮咚叮咚”的門鈴聲,蛋黃叫得更歡快了。門裡與手機裡同時傳出物體被碰撞倒地的悶響,接著是商牧梟慌亂的咒罵聲。
“當心些。”我叮囑他。
下一秒,房門猛地被拉開,商牧梟形容狼狽地出現在我面前。似乎是剛洗好澡,頭髮都沒吹乾便來接我的電話,身上睡衣扣子系錯了,拖鞋還掉了一隻。
“你……你怎麽來了?”我就在他面前,他卻仍然舉著手機不放,可見受到的驚嚇有多大。
跨進室內,一眼看到客廳地毯上來回打轉的蛋黃。別的狗還得給它圍個欄栓個繩,它倒好,一塊地毯就限制了活動范圍。
“來看看你。”收起手機,我掃了圈腳下,沒發現拖鞋,“有鞋套或者拖鞋嗎?”
他愣了片刻,讓出一條道來:“沒有。不用脫鞋,我……我沒怎麽拖過地,直接進來就好。”
他不知道用的什麽沐浴露,經過他身邊時,濃鬱的果香撲面而來,加上他微微散發著濕熱的肌膚,聞起來就像某種酸甜可口的熱帶水果。
室內大體是出租屋該有的樣子——堆滿衣服的沙發,遲遲未整理的紙箱,以及鋪滿各類你能想到和不能想到東西的茶幾。
所幸屋裡雖亂,但並不髒,沒什麽存了幾天的外賣、泡麵盒。
遙想當年楊海陽剛離婚那陣,可謂一蹶不振,孩子讓他媽帶著,自己整天躺在家裡虛度光陰。我去找他,剛一進門,要不是站不起來,都能被屋裡的味兒熏個趔趄。
那日我陪著楊海陽喝了有十幾瓶啤酒,喝得他抱著馬桶吐得昏天暗地,吐完又抱著我的輪椅,哭著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要結婚。
最後他哭累倒床上睡著了,還是我幫他清理的房間。那成堆的垃圾裡都有什麽,我這麽多年都不願回憶第二遍。
“你,你什麽時候知道我是……”商牧梟顯得有些難以啟齒,最後幾個字愣是說不出口。
“肖代表嗎?”我替他說完了。
沙發對面的牆上掛著一台六十寸左右的大電視,應該是房東贈送的,電視下連著一個類似電腦主機的小盒子,配合擺在上頭的紅色遊戲手柄,我猜這應該是個遊戲機。
再往邊上看,陽台上架著一台眼熟的黑色天文望遠鏡,不是三十萬那台,而是更早之前,被商牧梟摔壞那台星特朗。
同樣的型號,但比我那台新許多,有些地方膜都沒來得及撕。
兜兜轉轉,仿佛老夥計換了種方式又回來了。
“你姐婚禮那天知道的。”我摸了摸望遠鏡的鏡身,轉頭問他,“你看得到月亮嗎?”
商牧梟目光遊移,盯著地面:“能啊。”
我好笑地俯身,左眼對著目鏡,沒有看到月亮,只看到我家拉著簾子的窗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