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瓷心口疼得全身皮膚都仿佛冒起了寒氣,他抱著胳膊蜷縮起來,口中喃喃著:“我不是……”
他的耳機裡隨後便響起了傅生帶著冷意的聲音:“您前夫是什麽人我不清楚——”
“但或許您並沒有比我更了解他,他很好,我很喜歡。”
“至於我是什麽樣的人,您本擁有批判的權利,可您自己放棄了須瓷母親這個身份,那我如何也與您無關了。”
路曉宣愣了兩秒,有些錯愕於傅生的冷言冷語。
“……”路曉宣頓了好一會兒,隨後眼裡閃過一絲對曾經的厭棄,“那你且看著吧,你們兩個男人之間談什麽愛情?新鮮感又能保留多久呢?”
“倘若有一天,你不喜歡他了,看中了別的更好看的小男孩……他不會放你走的。”
路曉宣似乎認為傅生對須瓷的喜愛是緣由那張臉。
自己第一段婚姻的悲劇讓她難以對他人產生信任,更不相信所謂同性之間的感情——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
傅生無心解釋,他的注意力已經被耳機裡須瓷的哽咽聲全部吸引了去。
“其它的事與您無關,我只希望您以後不要再聯系他,有事找我就好。”
路曉宣望著遠去的傅生,愣了好一會兒。
——
傅生朝電梯走去,一開始耳機裡還有不少聲音,須瓷壓抑的哭聲,還有白棠生安慰須瓷的聲音。
可進了電梯後,耳機反倒是安靜下來,悄無聲息。
一開始他隻當信號不好,可從電梯出來,無論他怎麽呼叫耳機另一邊的須瓷,都沒得到回應。
傅生眼皮跳了跳,心裡猛得湧起一陣不安。
他一邊快速地朝停車位跑去,一邊給白棠生打電話,同樣沒有人接。
視線剛觸及到自己的車位,耳機裡陡然傳出了一陣雜音:“哥!別開……”
通話倏地掛斷,傅生臉色徹底陰沉,前方一輛黑色的豪車從他面前揚長而去,車的版型和曾經壓死糯糯的那一輛一模一樣。
傅生快速地上了自己車的副駕駛,在腦海中回蕩著須瓷說的最後一句話時頓了半秒,隨後毫不猶豫地啟動了車追了上去。
半途他接到了來自徐洲的電話:“駱其安不見了!”
“我知道。”傅生猛得踩下油門,緊追那輛黑車不放,“須瓷和白棠生應該都被他綁走了。”
他跟徐洲報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對方車技很好,我不一定能跟得上。”
“他這是狗急跳牆了,我們這邊對他有些意外收獲,他早期身上有人命,還涉及黑色交易,證據已經到手了。”
徐洲一邊招呼著隊員,一邊快速地和傅生說明情況:“你知不知道那個叫駱飛的因吸/毒被捕入獄的影帝?他最早接觸這些東西就是因為駱其安的誘引,已經以減刑為誘惑招供了不少對駱其安不利的證據——”
“還有,當初駱其風接觸這些不法東西也是被他設計。”
傅生越聽臉色越沉,握著方向盤的手越來越緊。
能夠錘死駱其安本是件好事,可現在須瓷和白棠生在他手上,那麽駱其安自身的情況有多危急,那須瓷和白棠生的處境就有多危險。
俗話說得好,光腳不怕穿鞋的。
傅生打斷了徐洲的話:“別囉嗦了,趕緊出警!”
徐洲那邊喘息也很急:“已經出發了,你最好隨時和我保持聯系,交警那邊也開始調監控了……”
傅生聽不見其它,滿眼都是前面那輛黑車。
耳邊是呼嘯的風,吹得耳膜生疼,腳下的力道也越來越重。
黑車玻璃貼了膜,傅生看不見裡面的情形,不知道須瓷是怎麽樣的一個狀態,心跳像是雷鼓一般快速地撞擊著胸腔。
“你注意安全!”徐洲那邊也上了車,“實在追不上就別追,這邊都是監控,他跑不掉的!”
傅生抿緊了唇,根本沒有理會徐洲的勸說。
那上面是須瓷,他怎麽可能不追?
“你悠著點!”
雖然沒有得到傅生的回應,可那邊即便隔著手機也極為明顯的風聲讓徐洲心驚肉跳:“萬一你出了什麽事,須瓷也就完了!你要相信我們——”
話音未落,徐洲就聽到了“砰”得一聲。
“……傅生?”徐洲耳鳴了一陣,艱難地喊出傅生的名字。
沒有回音。
——
駱其風,不,應該說是駱其安,他正坐在後座上,笑面盈盈地看向須瓷:“小貓,我們又見面了。”
須瓷厭惡地看著他,帶著顯而易見的恨意。
“恨我?”駱其安笑了笑,“你應該感謝我——只有當所有至親至愛都遠去時,你才能變得強大。”
他在須瓷冷然的目光中掀起唇角:“而不是像現在和過去一樣,只能做一個依附他人的菟絲花。”
須瓷緊咬著唇,血絲都滲透出了些。
白棠生被綁在前面的副駕駛上,嘴巴被一條厚布給從前往後地綁了起來,駕駛座上是一個戴著黑帽子的普通男人,不清楚和駱其風是什麽關系。
“你看,你本來離強大就只有一步之遙了,父母厭棄,小貓死了,那個姓周的老人也跟著遠去——”
駱其安好整以暇地斜靠在車門上,頂著和駱其風一模一樣的臉笑得像個變態:“你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只差一個傅生了。”
須瓷依舊不回話,只是目光冰冷地注視他。
“小野貓又被人養乖了啊……”駱其安感歎道,“還對著這個世界抱著不必有的希望……”
他輕輕俯身,試探抬手幫須瓷抹去唇邊的血絲:“你……嘶!”
須瓷在他還沒碰到自己時就猛得一口咬了上去,毫不松口,直到駱其安吃痛地叫出聲來,他的牙齒才松開駱其風的手臂,嫌惡地吐出一塊皮肉。
啪得一聲,須瓷臉被用力的一掌甩向了一邊,疼得臉都麻了,原本就隱隱作痛的牙齒更是產生了劇烈的疼痛,讓他半邊身體都哆嗦起來。
白棠生掙扎著想擺脫桎梏,可他腿上身上的繩子都綁得很緊,越是掙扎喘息的空檔越小,根本無能無力。
“須瓷,你——”
駱其安話剛說了個開端,就見須瓷先是乾嘔幾聲,隨後吐出了一大片流動的、還未消化的食物,落在昂貴的地皮上,還濺了些到他的褲腳。
駱其安:“……”
須瓷惡心地像是要把胃都吐出來一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剛咬的不是人肉,還是什麽臭惡的東西。
駱其安怒極反笑,倒是更悠哉起來:“我要死了。”
他像是好朋友之間閑聊一樣的語氣:“你要陪我一起死嗎?”
須瓷朝駱其安呸了一口,吐出了一點帶血的食物殘渣。
“……我知道你不願意。”駱其安勾唇一笑,“畢竟你掙扎了兩年都沒敢割下那一刀,不過是個膽小鬼而已。”
須瓷低垂著眸,看不清神色。
駱其安勝券在握的樣子,他拿出一把短匕,輕挑起須瓷的下巴:“所以為了讓你勇敢起來,我幫你帶走傅生吧。”
須瓷猛得抬起頭,語氣陰寒:“你試試!”
“小貓還挺凶。”駱其安用刀刃挑走了身上被濺到的食物殘渣,“你剛不是看到了嗎?我讓人在他車裡動了手腳,刹車不靈哦。”
須瓷猛得一顫,他猜到駱其安在傅生車裡搗鼓了什麽,所以才會說那句別開車,可話還沒說完,就被駱其安給踩壞了手機。
駱其安帶著幾分蠱惑意味地說:“剛剛的轉角處,你沒聽到砰得一聲嗎?那麽大,像不像傅生絕望的嘶吼……”
須瓷顫著身體緊盯著駱其安,在這話剛落下時猛得往前一撞,白棠生見勢連忙用力抬起下半身被綁在一起的腿,拚進全身力氣撞向方向盤。
這輛黑色的車在寬闊的大路上七扭八歪,橫衝直撞,司機和白棠生爭奪著主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撞擊太劇烈的原因,把須瓷雙手綁在身後的繩子突然松開了。
駱其安的身體確實不好,這幾年的養尊處優也沒能給他帶去絲毫體質上的改善,依然是一副蒼白無力之態。
哪怕瘦弱的須瓷,他好像都鬥不過。
不過半分鍾的時間,那把短匕就被須瓷握在了手中,駱其安絲毫不在意車子的動蕩、前副駕駛的爭鬥——
他因為顛簸摔在車內的狹窄過道裡,臉上依然保持著笑意。
他看著逐漸失去冷靜的須瓷:“傅生死了,你還活著做什麽呢……”
須瓷手臂正在劇烈的顫抖,滿心都是恐懼。
不是因為駱其安,而是因為他口中的假設。
哪怕知道駱其安可能是在框他,哪怕清楚駱其安不懷好意,可須瓷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腦,去假想傅生已經死去的可能。
或許駱其安說的是真的……明明一開始傅生的車還跟在後面,開得很快,可過了那個轉角後就消失了……
駱其安蠱惑道:“恨死我了吧?你不想殺我嗎?”
須瓷拿著刀的手依然在抖,正在努力從失控中走出來。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和某一個時期的我很像。”
駱其安像是陷入了回憶裡:“我想養著你,可小野貓被人養家了,有依賴的人,我隻好一一除去,畢竟他們遲早會背叛你……”
“那隻貓是叫糯糯吧?曬太陽的樣子真可愛……”
“你叫那個老頭周伯?明明棋下得那麽爛,卻還不服輸地跟我連續下了十局……”
須瓷猛得抬頭,車子依然在顛簸,司機已經慢慢搶奪到了主動權,駱其安緩緩撐起身體,試圖從地上起來。
他毫不在意須瓷眼中的濃烈狠意:“還有傅生,他真的挺喜歡你,你手上的戒指真不錯……”
車後的警笛聲隱約響起,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近,不知道是誰在用喇叭喊道:“前方的車輛立刻停下!”
而車內後座的兩人都仿佛聽不見警笛聲一般,須瓷渾身都在抖,因為心裡快抑製不住的恨意。
駱其安繼續不余其力地刺激著須瓷:“你沒有死亡的勇氣……不會連給他們報仇的勇氣都沒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