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安將軍……
申薑很難不想到昨晚少爺說過的話,有什麽東西好像在眼前飄過,又一時沒抓住,只能暗捺回去,和蘇酒酒道謝:“謝了,天色已暗,你一個姑娘家不方便,趕緊關門落鎖吧。”
“申百戶走好。”蘇酒酒行了個禮,就進了院子,真的關門落鎖了。
……
暗暗夜色裡,仇疑青也在忙碌。
時間一點點過去,夜色越來越濃,他身影在高牆屋角縱躍騰挪,速度奇快,落點精準,不驚鳥雀,根本不會讓人發現不對勁,何況查看?
他進了瓦剌使團暫住的院子。
院子非常安靜,不知瓦剌人是心大沒有守衛,還是守衛都在暗處,裡裡外外都感覺空得很。
先是東邊,廂房的燭盞熄了,那裡偏深,是整個院子地段最好,看起來最尊貴的地方,住著的是首領達哈。
三息之後,西邊廂房的燈也熄了,這個位置和達哈相對,是次一級最好的地方,住著的當然是副首領木雅。
仇疑青隱在暗處,心間默數了幾個數,就見兩道身影先後躍出,一個膀大腰圓,一個微微清瘦,雖都覆了蒙面黑巾,從身形上也能認得出來,正是達哈和木雅。
二人明顯不是從一個方向出來,正好撞了個對面,應該也瞬間認出了對方,並沒有開口叫人,而是錯身越過。
達哈哼了一聲,隻用一個音調,就傳達了渾身不滿。
木雅沒說話,也沒表情,當然也沒有被嚇住,轉身往回走。
“你最好死在外面,省得我操心。”
“你才是,最好別死在這,還多事。”
二人中間的氣氛,從某個層面上來講,也是很默契了。
他們身影相錯,很快衝著不同的方向離開,沒人知道他們要去哪裡,做什麽,不過仇疑青知道。他並沒有阻止,也沒有跟蹤,無它,因為手底下人夠用,有人會監視跟蹤他們,他今夜來此,有自己的目的。
和葉白汀一樣,他總感覺自己錯過了點什麽,有些東西就在眼前,他沒發現……是什麽呢?
仇疑青準備把整個院子重新摸查一遍,剛剛走完外圍,到當時的酒宴正廳,腳步突然頓住,他發現了一個不一樣的,不該在這裡的身影。
身量中等,脊背挺值,輕身功夫很好,落地無聲,只是微跛的右腳讓這個姿勢不太好看,往前行也慢了些。
是蘇屠。
他來這裡幹什麽?
仇疑青沒說話,看著對方悄無聲息的靠近酒宴廳,之後往外,往東,走向草叢灌木,然後是某個房間方向,和當晚玉玲瓏的行進路線頗為相似……
突然側邊院子有動靜,瓦剌人動了,似是察覺到有外客侵擾,拿了彎刀,幽幽寒芒在暗夜裡殺氣騰騰,刺眼的緊。
蘇屠有些意外,緊了緊手中兵器,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似乎是認了,準備拚出去,剛想動,卻聽到旁邊石子聲輕響,落在他腳尖往西,一尺遠的地方。
怔了怔,小石子又過來了,這次還是往西,不過是三尺遠的位置,再等,又有小石子過來了,這次是六尺遠……
有人在給他指路!
蘇屠轉身,很快看到了從暗影裡出來的仇疑青,對方快速對他打了個手勢——
他懂這是什麽意思。
剛有些猶豫,就看到仇疑青微微挑起的眉,似乎有些不悅,他淺淺歎了口氣,立正身形,朝仇疑青行了個禮,照著小石子提示的方向,縱身離開。
仇疑青轉往與他相反的方向,刻意製造出了一些聲響,吸引瓦剌人前來。
以他的身手,引開這群人還是沒問題的,他一時往東,一時往西,幾乎調動了所有人過來圍追堵截,卻誰都沒有碰到他的衣角,甚至沒有看到他的臉,到處搜尋,找不到之後,還會懷疑剛才是不是錯覺,真的有人潛進來了麽?
仇疑青應對的很輕松,一邊調動對方的分隊位置,一邊還能查看自己想看的地方,比如玉玲瓏遭遇暴行的那個房間。
還是毫無所獲。該記錄的證據線索早就收集整理好,在北鎮撫司的案桌上,並沒有什麽新奇的。
新奇……
仇疑青身形突然一頓,這個路線方向,玉玲瓏走的,蘇屠為什麽能知道?他當時正在與人拚酒,不可能看到,為什麽能如此精準的尋來?
他乾脆重來,把玉玲瓏的路線重新走了一遍,兩遍……然後發現,玉玲瓏其實可以不必跑到這個房間受辱,如果她不想開口求救,想靠自己跑動甩掉別人,這條路線中間有個岔路口,她可以拐向另一邊,利用地理優勢,以及眾多的盆景格擋,最終走到安全的地方。
這件事別人可能做不到,但玉玲瓏不同,她是教坊司派過來的舞姬,近些日子一直在招待使團,且在這個院子裡有自己的房間,對環境應該很熟悉,她是個聰明的姑娘,知道怎樣會有生機,為什麽沒有選擇另一條路,而是選擇了這條,危險明明更大的路徑?
她在遮掩什麽?還是在表明什麽?亦或是保護?
仇疑青突然想起昨晚葉白汀在分析案情時說過的話,說本案有些巧妙,不管人還是事,還是難題,好像都與酒有關,是不是其它地方也充斥著這個字,等著他們解讀?
酒……
仇疑青心頭突然一動,不在這個房間停留,往外走,思考辨認了幾個方向,轉去了玉玲瓏被拋屍的那間庫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