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證物盤裡的同心方勝,問蔣宜青:“你說的,是這個東西?”
“是。”蔣宜青看完,“怎麽會在這裡……”
申薑:“這個就不關你的事了。”
葉白汀穩的很:“蔣大人看到了什麽,又聽到了什麽動靜?”
蔣宜青撩了下眼皮:“這跟案子有關系麽?”
“自然,”葉白汀緩聲道,“趙興德遺書上認了這樁凶案,也只是認了這個結果,沒有講說任何做案過程,動機,錦衣衛走訪排查之後認為,管修竹的死因存疑。既然當時刑部辛辛苦苦查到密室,誤判為‘畏罪自殺’,那這個殺人過程,我們總得尋出來,挖個明明白白,現在知道孟南星去過,可不就得問清楚?”
“那我也沒看見啊!我只是見他敲了門,管修竹讓他進去,之後發生了什麽,我盡數不知!”
“動靜呢?你看不到他們在做什麽,距離那麽近,可否有聽到聲音?他二人可有發生爭執?”
蔣宜青本想直接說沒有,不知道,可對上葉白汀的眼睛,那雙眼睛清透深邃,像遙夜藏起來的寒星,他就覺得這少年什麽都知道,什麽都看到了,問話只是一個過程,看別人撒沒撒謊,才不怕別人不說……
蔣宜青心生忌憚,不敢再像之前那樣輕慢敷衍,哼了一聲:“我也在忙,哪有心思總聽著他們,只是聽到了類似撞到什麽的聲音,二人說話聲音也有些大,似乎起了爭執,但爭執的內容是什麽,我並不知道。”
葉白汀沉吟:“孟南星……是個經常和人發生爭執的人?”
“不是。”蔣宜青呵了一聲,“他巴不得所有人都看不見他。”
“那為什麽起了爭執?他不是喜歡管修竹”
“你又在懷疑我什麽?”蔣宜青瞬間警惕,“我沒有撒謊,我就是看到了他們的影子——大晚上的,哪個房間都有燭台,他二人靠近,糾纏,多多少少會映在窗戶紙上,我看到了有什麽稀奇?”
“影子?”葉白汀招了招手,申薑就拉了一個錦衣衛同僚,站在旁邊的燈燭之下,做了個搭肩的姿勢,葉白汀問蔣宜青,
“是這樣麽?”
蔣宜青看著地上的光影,慢慢點了點頭:“差不多。”
“這樣呢?”葉白汀比了個手勢,申薑右手的兩個手指就伸向了對方的下巴,輕輕一挑。
蔣宜青搖了搖頭:“沒有。”
“他們之間可有推拉的動作?接納和拒絕的動作?”
隨著葉白汀說話,申薑和同僚擺出不同的姿勢,包括靠得更近一些。
蔣宜看著二人落在地上的光影,若有所思:“也有……但他們站在燈燭正前的時間並不久,我也只是看到了這些,再沒有別的。”
申薑便懂了,為什麽要在晚上問這個案子,因為只有晚上,燈燭才能打出這樣的影子,方便別人回憶!
把房間裡的事詳細問完,葉白汀又問:“之後呢,孟南星走後,可還有人來,你看到了誰的影子?”
“沒了,”蔣宜青果斷搖頭,“再就是刑部那邊來人查東西,要求配合,我們都去管修竹房門敲過一圈,他都不應,到最後時間來不及了,趙大人才請了萬大人,一同過去察看。”
葉白汀點了點頭:“我記得卷宗上記錄的很清楚,管修竹的死,趙興德是第一個發現的,是他踹了門進去,發現管修竹倒在血泊之中,小腹插著匕首,感覺事關重大,第一時間檢查房間內部,而這個時候,你們尚書萬大人是一同進去的,對麽?”
“是。”
“二人進去之後多久,你們才進去?”
“出了人命,怎麽謹慎都不為過,大約五六息過後吧,裡頭叫人,我們才進去的。”
“可有發現任何異常?動作,或者影子?”
“都沒有……吧?”
“既然你看得清清楚楚,孟南星走後,管修竹的房間就是一個密室,沒有人進去過,那趙興德是怎麽殺的人呢?”
“……不知道。”
賀一鳴坐的有些煩躁,看向葉白汀:“你在這裡贅言這麽多,到底想說些什麽?”
“自然是找出真正的凶手,還原命案現場。 ”
葉白汀手束在袖子裡,下巴微揚:“指揮使帶領我們尋到可疑方向後,下了大力氣排查,得知七夕當日,孟南星在濟春堂買了一顆‘毒丸’,從鄰居屠戶那裡拎了一小桶豬血,凶器匕首之前在刑部封存,現在已調到北鎮撫司,匕首普通,沒有特殊印記,隻刀鞘上有戶部徽記,匕首,戶部所有人都拿得到,沒有特殊指向性,‘毒丸’,大概率是加在茶水裡——”
賀一鳴就不同意了:“當日案發現場的茶水,本官已命仵作仔細查過,並無毒物痕跡!”
葉白汀:“你當然查不出來,因為孟南星被騙了,那顆‘毒丸’,是別人告訴他的,一種讓人心跳變慢,看起來像進入假死狀態的藥,地點何處,賣家何人,欲買得對暗號,非常神秘,且數量不多,他信了,去買了,但其實並不是。”
賀一鳴不懂:“為什麽?”
“來戶部兩年有余,最初不明白,不喜歡,之後飛不走,死不了,到了這時,孟南星有什麽看不透的?上官都有什麽手段,他怎麽會不清楚?”葉白汀聲音微寂,“管修竹像一條魚,已經入了別人的網,網越來越緊,越來越拽向岸邊,已經不可能出的來,庫銀貪汙這種大案,既已上達天聽,就必須得有人命填進去,上官早就有了共識,該推誰出去扛這個鍋,他要怎麽做,才能保得住人呢?‘畏罪自殺’,竟然是唯一的,可行的法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