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真實副本(十六)
好在另外兩個人都沒有提及這件事,因此夏一回也能掩耳盜鈴般逃避一段時間。
隨著時間的推進,外頭的爆破聲越來越頻繁,風吹草動營造起來的氛圍實在是太詭異,讓人不得不心生懷疑。
坐在原地休整一段時間後,夏一回出門在附近轉悠了一小圈。
黑夜遮擋了視線,很多東西只有走近看才能看清,原來的教學樓、圖書館、食堂,要麼已經在爆破中坍塌,要麼被鬱鬱蔥蔥的草皮覆蓋。時不時有耀眼的火光在遠處炸起,很久之後才有坍塌的聲音傳過來,現在的高中校園正沉寂在一片詭異的靜謐之中。
繞路一大圈,夏一回才看見有動起來的生物,沿路解決好幾隻爬行種後,他方才放下心,安心的回便利店。
之前那場爆破給人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幾乎是堪比心理陰影。唯一的先兆就是爬行種大規模撤離,因此夏一回這一次也格外注意附近的爬行種動態,一有撤離先兆,他肯定收拾包裹跟著滾蛋。
回到便利店,剛打開門,夏一回迎面就直接撞上了張清嶼。
一個拉門一個推門,都沒有事先預料到,因此撞了個正著。兩個人對視時長足足好幾秒鐘,夏一回首先反應過來,立即大腿一橫擋在門縫中間,滿臉嚴肅的說:“你要去哪里?”
張清嶼面色平靜,說:“出去看看。”
夏一回皺眉說:“我已經出去看了,外面什麼都沒有,就只有幾隻落單的爬行種。你要是沒有什麼事情,就坐回去養傷吧。”
張清嶼抬眸,盯著夏一回一言不發。
夏一回絲毫不示弱,只是卡在門縫之間,態度看起來異常堅定。
此時的張清嶼輕裝上陣,外人看了可能以為他也想和夏一回一樣去附近看看,畢竟在辦公樓掩體裏邊他也不是沒有做過這種事情。但夏一回就莫名的覺得,這一次和上一次貌似有些不太一樣。
非要說哪里不一樣,從外表上肯定很難看出來,唯一的區別就是,張清嶼這一次是不告而別,並且專門挑夏一回出門的時間出走。
想到這裏,夏一回神情微動,說:“你是害怕縮圈的影響才要走麼?”
張清嶼抿唇,神情看似默認。
講到這個問題,夏一回自身也極其糾結。讓他在辛燭和張清嶼之間踢走一個人,這個選擇題對於他來說幾乎和送命題毫無區別。
一邊是守護了十年不是親人堪比親人的弟弟,另一邊是無數次生死搏擊之間背靠著背的戰友,或許這個關係上還得加上一層曖昧不清的羈絆。
……這叫他該如何抉擇?
理智告訴他,這個問題就算再難,也絕對不能拖延。盧西安的慘狀就是前車之鑒,夏一回自認為不能抱著僥倖心理,拿三個人的性命在這裏做賭注。
如此看來,張清嶼自己願意離開倒是成了最為體面的選擇。
夏一回腦子很亂,進無限逃生遊戲以來他遇見過無數難關,那些難關看似無法攻克,無法戰勝,可是他最終都憑藉智商、運氣以及武力一一破解。
眼前這個難關,他真的是第一次覺得無從下手。
是張清嶼先打破了平靜,他抬眼看了看天色,緩緩掰開夏一回按在門上的手指,抿唇說:“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離開。”
他這句話說的聲音小,聲線還極飄。和他往日說話的感覺完全不同,就好像……就好像他自己也不確定這句話該不該問出來。
“你說什麼?”夏一回眨了眨眼睛,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走?”
張清嶼下顎崩的死緊,皺著眉頭又重複了一遍,這一次話語間更沒有底氣,眼神也跟著飄忽不定起來。
夏一回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不知應該如何作答,他下意識的朝著便利店看了一眼。
張清嶼立即說:“他在休息。”
“嗯……”夏一回點頭,滿眼複雜說:“我知道他在休息。”
辛燭毒素剛褪又添燒傷,再加上連日奔波,精氣神已經瀕臨極限,徘徊在崩潰邊緣。這個孩子一直以來都很粘著他,這一次竟然連他悄悄出門勘察四周情況都沒有跟著一起去,可見這次辛燭的狀況究竟有多麼嚴重。
張清嶼沒有催促,只是耐心的站在門內,等待夏一回的回復。
如果這一次夏一回跟著張清嶼離開,那麼只需要原地轉身,頭也不回。如果他選擇了辛燭,那麼他只需要朝側面走一步,將道路讓出來即可。兩種選擇都不需要很複雜的動作,可偏偏夏一回還是頓在原地,一動不動。
夏一回抬眸看向張清嶼,剛想張嘴緩和一下氣氛,從門店內忽然傳來一聲極冷的質問。
“你們在幹什麼?”
辛燭單手捂著傷處,整個人歪靠在貨架側面。
貨架上有些地方沒有被商品填充起來,燭光透過那些空處映照在辛燭的臉上,使他的臉一半亮堂,一般隱藏於黑暗之中。
他看起來很疲憊,那種疲憊不僅僅來自於身體,更多的還是心靈。比起不可置信,內心深處更多的是不斷上湧的酸澀與無力。
頓了頓,辛燭看著夏一回,一字一頓十分清晰的說:“你現在又想拋棄我?”
這一次,他甚至都沒有稱呼夏一回為‘夏哥哥’,而是簡簡單單的一個‘你’字。可見辛燭是如何的氣憤以及怒火攻心。
夏一回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冤是其次,他還沒有決定好要不要跟著張清嶼離開呢。最主要的是辛燭這個人一發起瘋來根本聽不進去勸,要是夏一回現在說‘沒有走’、‘你想多了’之類的話語,辛燭一定會以為夏一回是在騙他,最後導致的結果只可能會是更加生氣。
當務之急,是先將暴怒邊緣的辛燭穩下來。
夏一回試圖緩解氣氛,儘量放緩聲音,像是安慰一個得不到糖的小孩子一般說:“不是‘又’拋棄。十年前帶人進新實驗項目,我記得已經和你解釋過這個問題了,當時沒有拋棄你,一直都沒有過。”
辛燭眼眶通紅,頭頂的白色呆毛翹起,一隻手扣著另一邊的手臂燒傷處。
剛剛才包紮好的傷口再次被撕爛,初有癒合跡象的傷疤又開始滲出血液,身體上的疼痛能也削減不了心靈上的難受,血跡差不多流滿了半身,辛燭的臉色不見絲毫好轉,依然是要哭不哭瀕臨絕望的狀態。
遠方又傳來了好幾聲爆破,這一次爆破點離得比前幾次都要近許多,明明滅滅的火光在便利店都能看的很清晰。
辛燭聲音還是很冷,冷的幾乎要結冰。
“那你現在的選擇,是什麼?”
夏一回:“……”
所以說這個話題繞來繞去,怎麼又繞回了原地哇!
前方有一個虎視眈眈的辛燭,側邊有一個無聲勝有聲的張清嶼,兩邊目光都緊緊的黏在夏一回身上,儘管雙方都沒有多說什麼,但這種死寂卻使得壓力被放大了無數倍。
如果這個時候直播間的彈幕還在,那麼一定又會是萬人矚目的緊張時刻。往日享受這種待遇的都是生死存亡之際,這一次是簡簡單單的一個便利店,但夏一回現在面臨的事情可不必以前那些事來的容易。
夏一回甚至有一種錯覺,他現在好像不是在選擇跟誰走,而是在選擇嫁給誰。
“……”
這個錯覺實在是太可怕,夏一回原地打了一個激靈,嚇得立即靈魂歸位。
另一邊,辛燭與張清嶼一動不動,像是在較量,又像是在沉默中等待著某種宣判。
不能再拖了,夏一回心知現在必須要儘快做出決定。
這個選擇……
夏一回垂著眼睛,腳步微微挪動,靠著張清嶼站近了些。
這個選擇其實不是太難,刨除感性只看理性分析的話,強行留下來,三個人中必定有一人死亡。但如果分成兩人一組外加一人一組,辛燭的恐懼技能趨向於自保,他的頭腦搭配上這個技能,橫掃副本不在話下。
反觀張清嶼,控物技能的強大之處不必多說,就算再加一個夏一回做腿部掛件,張清嶼也毫無壓力。
如果站在這個角度來看,這個選擇題簡單的有些過分。
夏一回正想給辛燭解釋其中的利害關係,哪知道後者就像早有預料,根本不聽任何解釋,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裏。
最糟糕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辛燭從空間中掏出槍,槍口對準地面拉動槍栓,一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夏一回,慘笑的低聲說:“那我要自殺的時候你做什麼攔我?讓我去死,總比好過再一次被你拋棄!”
這個動作看起來實在是太給人危機感,感覺下一秒他就會舉起槍支,槍口正對夏一回,然後直接扣動扳機。
“我一直覺得哥哥能醒過來是一場美夢。”辛燭的手臂緩緩抬起,槍口由朝著地面,慢慢變成平齊於手臂。
儘管目標暫時沒有對準夏一回,但張清嶼還是十分警惕的立即拔拴,槍口對準辛燭。
夏一回抿唇皺眉,內心深處升騰起一股濃濃的無奈。
也許連日以來的緊張與疲憊已經攻陷了他的大腦神經,又或者是隊友們的相繼離世帶來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他終於控制不住沖張清嶼喊道:“你別動,就讓他開槍!”
辛燭被夏一回吼的發愣,手指顫個不停,最後用槍對準自己的頭。
他笑了一聲,低聲喃喃說:“現在夢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