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校園角鬥場（二十九）

　　氣氛頓時陷入凝滯狀態。

　　金元縮著腦袋，不敢靠近兩人。在他看來，這兩人簡直是神仙打架，像他這種凡人還是乖乖在旁邊縮著就好。

　　夏一回仔細地端詳了一眼辛燭。後者被他看的心裏一突，不自然地偏開了視線，說：“你看我做什麼？”

　　“我剛剛沒有說我要做什麼，你為什麼這麼篤定我會去食堂？”夏一回疑惑道。

　　辛燭無言。為什麼會知道？他總不能說10年前爬行種橫行s市之時，夏一回經常幹出這種讓旁人替他擔心的事吧……

　　見他不說話，夏一回皺眉，看他的眼神越來越懷疑。

　　仔細想，現在距離核彈的事已經過去了10年。16歲的1號漲了10歲，正好是青年模樣，符合辛燭的外貌特徵。

　　這兩人之間的聯繫，夏一回也不是沒有懷疑過。

　　但1號乖萌的笑容對他來說實在是印象深刻。

　　這樣說吧，在他心中，1號變成了死變態的可能性還沒有張清嶼女扮男裝來的高。

　　再說了，要是辛燭真的是1號，夏一回想不出他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自己，根本沒有道理呀。

　　想著，夏一回拂開辛燭的手，說：“算你歪打正著。你猜的沒有錯，我的確準備去一趟食堂，不過不是現在。我打算深夜等npc睡著了再過去。”

　　“不行。”辛燭固執搖頭，“就是深夜也危險。”

　　夏一回不喜歡跟別人解釋自己做的決策。但此時面對辛燭那張酷似1號的臉，他還是難免心軟。

　　“你自己心中也清楚吧？再這樣僵持下去，玩家越來越少，抵抗npc的力量也跟著越來越弱。如果高考期間不聯繫上外界完成支線，副本就會進入加時賽。”

　　“鬼知道這個遊戲會怎麼定遊戲規則，這個遊戲要是狠一點，說不定加時賽直接要我們去打那些npc。”

　　夏一回比劃了一下npc們非人的體魄，無奈道：“高考之後，npc實在是太變態了。遇見這些人，我們只有逃跑的份，怎麼可能打的過。”

　　辛燭默不作聲，顯然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咦？不對呀。”金元困惑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如果我們在這裏躲三天，撐過高考，那我們直接通關了。即使在加時賽中死掉，也只是回到修養空間，依然有機會進行下一場遊戲。這樣看，明明是躲才是上策吧？”

　　夏一回扭頭，甩了金元一記死亡凝視。加時賽裏面，金元等人死掉是死回修養空間，他要是死，是直接死回植物人身體，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

　　進副本這幾天，夏一回也總結出來遊戲的一個尿性。

　　那就是沒有最難，只有更難。

　　到了後期，遊戲難度明顯在漸漸增加。如果加時賽真的讓玩家去和npc硬扛，憑藉他那兩個暫時報廢了的技能，那簡直就是去送人頭。

　　夏一回賭不起。

　　左手邊是10級危險係數的夜探食堂，右手邊上100級危險係數的和npc互砍，該選哪個一目了然。

　　金元被夏一回瞪地渾身哆嗦。他吭哧了幾句，最後蒙頭一鑽，鑽到了電腦桌底下，肥碩的大屁股還露在外邊。

　　“我和他說話，有你什麼事？”辛燭洩憤般踹了一腳金元的屁股，轉頭看向夏一回，恍然想到進入副本以前某人和他說過的那句話。

　　——你的任務是所有人裏面最簡單的，但這個任務對你來說卻極難。

　　在整場遊戲裏面，你唯一要做到的就是，只看不管。不要去干涉他的任何決定。記住這句話：你每干涉一次，他醒來的機會就要渺茫一點。

　　如果不想再一次失去他，你就要做好在遊戲中千千萬萬次失去他的準備。

　　辛燭抬頭，臉上掛上熱情的笑容，沖夏一回道：“好啊，你要是想去我也不攔著，有人願意替我去拿wifipine apple，我開心都來不及咧。”

　　頓了一下，辛燭的笑容有絲絲僵硬。他強裝平靜補充道：“等你的好消息，記得10個小時之內一定要安全……回來。”

　　夏一回拍了拍辛燭的肩膀，笑了一聲，開玩笑說：“為了人民鞠躬盡瘁，我真是個好人。”

　　辛燭唇角一癟，笑的比哭還要難看。

　　**

　　凌晨兩點鐘。

　　從金元那裏得知了wifipine apple的安放地點，夏一回穿著辛燭技能弄出來的黑風衣就出發了。

　　夜已深，初秋的校園涼嗖嗖的。

　　4號教學樓前方池塘裏的屍體又多了不少，粗略算上去大概近千具。

　　那些屍體層層疊加，上面人的血液留到下面人的嘴巴、眼睛，浸染的滿頭滿臉的血。在那些屍體中，有被火烤死的、被藤蔓勒死的，也有跳樓自殺摔得支離破碎的。

　　npc們將這些人集中放置在一起，大多數屍身缺手斷腳，還有直接沒了頭的。

　　在池塘的另一側，有單獨的斷臂、頭顱堆砌在一起。

　　夏一回瞥了那邊一眼，眼尖地看見一隻白白嫩嫩的幼童手臂半搭在一個長頭髮的斷頭上。乍一看，他還以為是那個幼童手臂扯斷那只頭。

　　彈幕罕見地沉默下來。即使這些屍體的主人並沒有真死，只是回到現實世界。但真切的看見這麼多屍體疊放在一起，人內心深處首先感到的還是骨子裏的震撼。

　　有彈幕說：好可怕呀。

　　是啊，好可怕。血液染紅池水，腥味沖鼻灌喉。夏一回無法呼吸，撇開臉快步離開了這個地方。

　　活了26年，他只是從各類研究員、實驗體口中聽說過高考這個詞。

　　聽說高考是萬人選拔。

　　聽說高考是一座獨木橋。

　　聽說高考很殘酷。

　　以前的夏一回不懂，現在他懂了。

　　快速穿過夾在中間的三棟男生宿舍樓，食堂近在咫尺。

　　東巷安外的食堂非常大，全校師生都是在這一個地方用餐。此時是高考期間，這個地方被用作npc們的臨時據點，近幾百號npc都睡在一樓的大廳中。

　　“看上去有五座教學樓那麼大了，這學校真有錢。”夏一回感歎了一句，繞到了食堂後門處。

　　這裏就是金元說的地方。

　　二模期間，金元與那個大學生躲在這裏，他們擔心被人包抄，困死在食堂裏頭，遂在食堂灶台底下鑿出一個洞，上面拿些柴火做掩體。

　　遊戲開始，食材斷絕，沒有人再有閒心生火做飯。npc們忙著抓玩家，也不會閑到鑽入灶台底下查看情況。

　　“水上學校沒有天然氣，只能生火做大鍋飯。也虧小胖他們能想的出來。”夏一回鑽的一頭灰，沿著狹小的通道掙扎著爬了近半個小時，才摸到頭頂上搭在一起的柴火。

　　他小心翼翼的推開柴火，還是沒忍住心中的吐槽：“挖這麼小的通道，那個大學生看上去是不想帶小胖這個拖油瓶一起走。”

　　在柴火中翻找了一下，指尖碰到一個硬物。夏一回拿起來一看，心中頓時一喜。

　　方方正正的小黑盒子，右邊畫著一個黃色的大鳳梨。

　　這正是辛燭所描述wifipine apple的模樣。

　　“哢噠。”身後傳來一聲極輕的皮鞋聲音。夏一回渾身一僵，一寸一寸的扭頭往回看。

　　進小廚房的npc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夏一回，眼珠子紅的駭人。

　　夏一回喉嚨乾澀，脖子上的肌肉扯得生疼，他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你、你好啊？”

　　**

　　“辛哥，只剩一個小時了，夏哥能拿回來大鳳梨嗎？”金元覺得wifipine apple長得很像鳳梨，便一直叫它大鳳梨。事實上，其上那只歪歪扭扭的鳳梨也正是金元的大作。

　　辛燭不理金元，兩手搭在鍵盤上，身體前傾，整個人都要懟到螢幕跟前了。他的眼睛密切注視著電腦螢幕上的數位代碼，生怕看漏了什麼。

　　金元扭扭捏捏扯了半天閒話，最終還是按捺不住，說出了自己真正想要說的話。

　　“辛哥，你知道嗎。我總感覺在哪里看見過夏哥。”

　　這句話總算引起了辛燭的回應，他眼皮子一掀，立即扭頭看向金元，緩緩說：“你什麼意思？”

　　金元看辛燭與夏一回走的近，還以為他們認識很久，遂不在賣關子。他從胸前掏出那條金貝殼鏈子，打開貝殼，遞給辛燭。

　　辛燭接過一看，臉上平平淡淡，沒有起什麼波瀾。

　　金元一直在密切觀察著辛燭的神色。看沒有得到預期的反應，他有些失望，不過還是強行打起精神，沖辛燭道：“辛哥，你看這貝殼裏的照片，這個抱著小女孩的男人，長得像不像夏哥。”

　　說著他伸手指向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側著臉，臉上還帶著一個大醫用口罩，正蹲下身子抱著一個小女孩。只觀眉眼，確實與夏一回非常像。

　　金元解釋起來，“這個照片是十年前的了。裏面的小女孩是我的雙胞胎妹妹金寶。當年我們一起出生，她得了病，被送到s市的大醫院治療。”

　　“哪里想到，送過去沒多久，s市就感染了瘟疫。”

　　說起這個，金元一直樂呵呵的面容上染上一絲愁緒，“一顆核彈下去，所有人都死了，我不敢相信金寶就這麼沒了。這些年來，我一直輾轉找當初的消息，可是什麼都沒有找到，只找到了這張照片。”

　　辛燭從貝殼抽出照片，眼眸幽暗，“你說的這個女孩我認識，她叫57號。”

　　說著，他將照片舉到金元面前，左右手一扯，照片就成了兩半。揉成碎片，辛燭隨手一丟，看著金元的眼神染上一絲嫌惡，道：“57號早就死了。”

　　金元愣愣地看著他保存十年的照片被撕碎，化作碎片飄得到處都是。

　　他臉上漲得通紅，腦子裏一片空白。

　　妹妹已經死、死了？

　　金元爬到辛燭腳邊，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哭著將照片碎片收攏在一起，想再拼接回去。

　　辛燭嗤笑，一腳踢飛金元剛拼好的照片，殘忍道：“忘了和你說，她是死在我面前的。從8樓一躍而下，身體摔的支離破碎，眼珠子都掛在眼眶外面。嘖嘖……真慘。”

　　金元抬頭，眼眶通紅，渾身發顫。他暴怒的起身，一下子撲向辛燭，大吼：“你撒謊！我妹妹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