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你怎的又來了?”
莫婆子立在問心院的書房門口的台階下頭,正在滿心頭疼間,一抬頭,看
見了青莊沒事人一樣的遠遠行了過來,自然是滿臉上沒一個好聲氣,只差幾個
白眼將人哄走了。
自個親手呈上的消息,青莊自是知道自個這“乾娘”這兩天不好過,這會倒
是難得的乖巧聽話,抬了抬自個手中的食盒,解釋道:“我是代夫人來給王爺
送吃的的。”
莫婆子這才不再說什麼,抬了抬下巴示意青莊進去,青莊立在屋門前深深
吸了口氣,輕手輕腳的開了屋門,本想著先找屋裡的魏赫魏公公打聽打聽情
形,通傳一聲,可誰知屋內卻是一派的靜謐,窗子都合的嚴嚴的,透著一股很
是凝重的氛圍。
自從上次蘇弦還沒發現有孕時,身上不舒服,派了喜子來報信,卻被攔在
了他書房門口,一層層傳進來,耽擱了許久之後,沈琋便已下令了,凡是有關
蘇夫人的消息,或是蘇夫人派來的人,都不必等通傳,可徑直進來回話。
因此這會兒青莊猶豫了一瞬後,還是帶著食盒輕輕合了屋門,徑直往裡頭
繞了進去。
王爺的書房佈置的很是利落空蕩,換句話說,就是並沒有擺太多的書籍卷
軸,只是在南邊立了一架老榆木書架,上頭齊齊整整的摞了些常見的四書五
經,各色兵法,另外幾面掛著的也並非常見的字畫琴棋,而是各式各樣的刀劍
神兵、有些還冒著寒光,有些卻已是舊物,甚至已然損毀了,想來只是因著主
人的在意才能逃過了被銷毀丟棄的命,特地擺在了這裡。
書房窗下頭則擺了一張圓潤大方的雲翅束腰楠木書案,王爺這會兒就正低
頭坐在書桌後頭,分明那桌下已然是屋裡最敞亮的位置,可坐在那的王爺,瞧
著還是有渾身的黑氣一般,再配上低著頭家具一樣的躲在後頭的魏赫,青莊只
一眼瞟去,就也趕忙低著頭跪在了地上,趕忙把手裡的食盒捧了上來,開口解
釋道:“聽聞王爺連著兩日沒吃什麼東西了,夫人憂心不已,親自下廚揉麵熬
湯,親手為王爺做出了一碗雞絲麵,令奴婢趁熱給王爺送來。”
夫人昨個晚上和今日中午送來的膳食,都叫王爺頭也不抬的揮手趕了出
來,青莊這會兒本是沒報太大希望的,可誰知這一次王爺聞言卻是抬頭問了一
句:“夫人還懷著身子,你們怎的還讓她下了廚?”
這話一出,青莊還沒來得及回話,看出了希望的魏赫就上前開了口:“這
也是夫人看您忙的不思飲食,心疼王爺身子,特地親手送來的一番真心……”
青莊也隨著應和:“夫人擔心的很,還派了奴婢傳話,說前日她的話,都
是激憤之下,信口胡說的,王爺生氣,只責罰就是,外頭事兒在忙,也總不能
虧了自個的身子,叫外頭的一起小人得了便宜。”
說什麼信口胡說,就只跪在這,當日聽了個全套的青莊,昨日一早才把她
之前發覺的,府裡王妃小公子的不對勁朝莫婆子一一報了上去,這快兩日的功
夫,該查出來的,怕是早已查了個底掉,現在說這樣的話,任誰都能聽得出其
中勸慰敷衍。
沈琋面色難看,最終卻還是抬了抬手,示意魏赫去接過來。
這下子莫說青莊,就連躲在後頭的魏赫都是大喜過望,唯恐沈琋再反悔一
般,立馬躬身上前,也不顧這地方不對了,沒等王爺吩咐,就手腳麻利的將湯
麵小料都徑直都擺在了書案上。
蘇弦這雞絲麵,是在皇覺庵里時練出手藝,實在只能稱得上是尋常,更莫
提麵食這個東西,便是手腳再快,這一路上耽擱了,也總會有些倒胃口的疲軟
汪漲,若說有什麼值得稱讚的,便是這煮麵的高湯乃是小廚房,陳太監親手熬
出的秘方,清香濃郁,一打開食盒便是香味撲鼻,再加上這一碗麵乃是蘇弦親
手拿麵粉揉出來,又親手下到了湯裡煮熟,比起旁人往水里扔一把蓮子便算是
“親手”所做的蓮子羹,來的要更真誠的多。
好在沈琋這會兒也實在沒有品嚐味道的心思,事實上,有些泡軟來的麵食
反而更好克華,更適合此刻的他的胃口。
接過了魏赫遞到了手邊的象牙筷,沈琋低頭張口,幾乎是強塞硬灌一般的
將一碗雞絲麵吃進了口中,什麼味道沒嘗出來,只是一碗溫熱的湯麵下肚,的
確是暖烘烘的,似乎連冷硬的五臟六腑叫變得溫暖有力了一些。
“叫夫人好好歇著,不許再乾這樣的粗活。”
說罷了這話,沈琋放下碗,在魏赫端來的溫水里淨了手,又用帕子慢慢的
擦了擦嘴角,便沒再理會屋裡的青莊,站起身,脊背挺直的踏出了房門。
台階下的莫婆子原本正等著進去回話,這會見王爺出來,上前一步正想開
口,沈琋便已當前問了出來:“那婆子可有交代出什麼?”
莫婆子心頭叫苦,卻也只得跪了下來:“回王爺,什麼招數都用遍了,卻
是死活不肯脫口,只是死心塌地的為了主子圓全,她年紀也不小了,有些過分
的也不敢用,怕一個撐不住,要了性命。咱們倒是還有些法子,一時不要命卻
夠厲害的,只是卻不是一時半日能有了信,還需請王爺再寬恕幾日。”
多半日的功夫,一個年過半百老嬤嬤的口供都審問不出來,這個差事實在
辦的不算好,可是沈琋卻也未動怒,只是神色淡淡的應承了下來:“不急,有
什麼招數都慢慢的來,只問到她沒命為止,她若真是直到死都一直這般忠心,
死不鬆口,本王便看在她這份忠心上,給她尋一塊風水寶地。”
這話的言下之意,自然是無論說與不說,性命都是一定保不住的了,莫婆
子卻是見怪不怪,恭恭敬敬的應了,見王爺似要動步,連忙讓了路出來,低頭
跟在了身後,只走了一百多步,便也發現了,這是去梅園的方向。
這是,輪到正主了?哎喲,可算是到了,早收拾了早完,一個個的,沒一
個消停的!
莫婆子低著頭揉了揉眼睛,心頭便只冒出“活該”兩個字來,真是的,若不
是王妃,她這麼一把老資歷,這會兒都該待在家裡抱孫子逍遙了,哪裡還會拼
著這麼一把老骨頭,又操起這舊營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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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並不是初一十五的正日子,更何況還是在正午的時辰,梅園裡的下人
們見著沈琋一時都有些驚訝,或許是園裡主事的袁嬤嬤半日都找不著了的緣
故,屋里屋外也沒了往日的端正肅然,透出了幾分鬆散與慌亂。
屋裡幾個沒留頭的小丫頭匆匆忙忙朝沈琋行了禮,便忙的想去佛堂叫娘娘
回來,卻被沈琋徑直開口攔了,親自動步,叫小丫頭帶路,領他去了袁氏的佛堂。
袁氏的佛堂沈琋還當真是第一次來,雖然有小丫頭掀起了門簾,但剛一抬
眼裡,還是只覺得佛堂內滿目昏暗,立在門外往裡看去,只有一方小窗斜斜的
照亮了一小塊地方,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供案上的香火光亮,隱隱綽綽的照亮
了案上滿面慈悲的觀世音。
淨瓶甘露年年盛,斜插垂楊歲歲青。
繚繞的檀香在這昏暗的佛堂內絲絲縷縷盤旋而上,將正中供奉的白玉觀音
面目遮蓋的模糊不清,若隱若現,但卻絲毫不損其大慈大悲的莊嚴慈善,反而
因著這份神秘,越發引人敬畏。
正對著白玉觀音像的地上,鋪著一個黃緞蒲團,蒲團之上隱約可見一個女
子身影正背對著他跪在地上,雖然看不見神情,但單從那端端正正,一絲不苟
的跪姿裡,也能看出滿心的虔誠。
“王爺?”
像是察覺到了門口照進來的光亮,女人起身後頭,傳來了一道詫異的聲
音,緊接著頭戴鳳冠,一身淡色素衣的袁氏便出現了門口,一絲不苟的朝沈琋
行樂禮,接著恭敬問道:“王爺怎的這時辰來了?可是有什麼吩咐?”
沈琋一言不發,邁步進了佛堂內,抬頭看了看眼前觀音像,上前沉默的在
爐內插上了三根香。
袁氏對著這樣的沈琋一時有些惘然,再加上半日尋不到袁嬤嬤,這事又像
是什麼不好的兆頭一般,叫她心底里又一陣陣的泛著不安驚慌的情緒,話音都
中隱隱透出幾分輕顫:“王爺來……”
“你拜佛之時,是為求來世福報,還是贖今生罪孽?”沈琋的聲音一絲起伏
都沒有,平淡的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潭。
袁氏被這話問的一愣,在佛堂內待的久了,習慣了這屋裡的光線,沈琋這
會兒就已能清清楚楚的看清她面上的表情。
“你身邊的袁嬤嬤,有幾個時辰瞧不見了,怎的也沒見你去找?”
“袁嬤嬤待你倒是忠心耿耿,受盡酷刑也不肯交代你半點□□。”
“有僕如此,你這輩子,倒也不算虧了。”
沈琋微微垂眸,看著面前袁氏一瞬間慘白如紙的面色,輕飄飄的又問出了
最後的一句話:“澤哥兒呢?我每次過來,怎的總也不見見不著他,叫人,去
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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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感冒才剛好,嗓子又開始疼了,一種不好的預感QVQ,不
不不,堅持住,只差最後一天了,我一定要拿到全勤成就!鹿小葵!你可以
咳,咳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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