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集也知道叢烈在後面跟著,在校門口跟傅江揮手道別。
這個時間點,正是很多校友從學校慶祝完準備出去聯歡的時間,校門口堵了不少車,卻很難打到出租。
雲集打開約車軟件,勾選了一系列網約車。
“你要用錢,怎麽不跟我說呢?”叢烈的聲音在喧鬧的人聲中,竟然像是有些哽咽。
雲集低頭檢查約車軟件。
附近打車的人太多,他排隊排在二十多號,要等近半個小時。
他直接更改了出發點定位,朝著行人少一點的路口走。
“雲集。”叢烈跟著他。
雲集的腳步不停。
那段雪白的手腕掛著翡翠圓珠,隨著行走小幅度地前後擺動,近的時候距離叢烈也不過一步之遙。
但他卻無論如何伸不出手去抓。
“雲集。”叢烈抬高聲音喊他,前面的人終於停住了。
他想接著往下說,但喉嚨就像是被千言萬語堵著。
他不知道從何說起。
而雲集站在他面前,緩緩轉過身,先開口了,“有個事情我想我還是需要提醒你一下。”
叢烈靜靜地站著,等著。
“你是公眾人物,不管在哪裡都應該謹言慎行。即使是今天那種僻靜角落,你也不應該動手。”雲集心平氣和地說。
“可是他們在背後說你。”叢烈隻字不提到C,隻敢提到前半段,“他們說話很難聽。”
雲集溫和地笑了笑,“說我的人很多,要是說我就有用,那我大概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我不在意別人說我什麽。但是如果你今天動手又被人拍到了,會是一場很大的風波。這樣的後果才是我承擔不起的。”
叢烈的目光落在他淺淺的梨渦上,那麽溫柔,卻又似乎毫無溫度。
一瞬間居然壓得他目光抬不上去。
叢烈受不了他用這麽官方的口氣,“可是我……”
“我說的話,你明白了嗎?”雲集平和簡短地打斷他的辯解。
叢烈低著頭,不說話。
雲集的車到了。
他臨走很客套地朝著叢烈一笑,“叢老師,希望我們日後的合作是愉快的。”
白色的綠牌節能車很快在視野中消失了。
叢烈看著交通燈從紅變綠,又變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家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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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C是Charlie。
叢烈坐在水晶鋼琴前面,手指拂過微涼的黑白鍵。
在學校桑樹下的震驚和後怕還縈繞在他心頭。
他甚至有一瞬間想直接打死徐鵬滅口,這樣雲集就永遠不會得知自己知道了他是C。
他怕雲集誤會。
他也怕C誤會。
他閉上眼睛就能想起郵件裡那些似乎漫不經心,但又別出心裁的問候。
曾經他自以為,從字裡行間他已經摸透了C的為人。
只要一個背影、一句話,他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把他認出來。
其實他也的確記得雲集跟他說的第一句話。
他說。
“叢烈你好,我是雲集。我們曾經隔著玻璃有一面之緣,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叢烈記得,那個在練歌室外駐足過的年輕男人。
當時他透過窗戶注視著他,臉微微側過一個很小的角度,在聽叢烈的頂頭上司說話。
他身上的米白西裝製作極為精良,從領子到袖口都帶著服帖的手工感。
那條日落色的領帶,恐怕是這座城市裡多少人一年的薪水都買不到的。
他臉上幾乎沒什麽表情,眼睛微微垂著,好像肯聽人說話都是他賞下的恩賜。
漂亮精致,而且極具上位者居高臨下的威儀。
一直到他們再次見面的時候也沒完全沒變。
這種高高在上的情態,叢烈在那個本該被他稱為“父親”的男人身上見過。
而那個男人曾經像甩開一條瘋狗,一腳蹬在他的心口上。
所以當時他是怎麽回答雲集的?
“你好,我不太記得了。”
他沒想過C會是一個如此主動而肆意的人。
那時叢烈練完歌,常常能在公司門口遇見雲集的邁凱倫或者蘭博基尼。
“去兜兜風嗎?”
“我知道一家杭幫菜味道很好,要不要去試試?”
“周末去看電影嗎?”
叢烈拒絕過很多次,可能壓根就沒怎麽接受過。
後來就出了飛艇的笑話,雲集在飛艇的標語上用最大的字號寫著“叢烈可以和我約會嗎”。
“叢烈飛艇”的標題在熱搜掛了一周都沒下來。
從這裡來看C又沒騙他,他確實不太懂談戀愛的事,表白得張揚又笨拙。
第二周叢烈答應跟他交往試試。
那是因為他以為,像雲集這種富二代,只有得不到才珍貴。如果他答應了,就相當於沒了“得不到”,隻用等雲集膩了。
其實某種程度上他做對了。
因為自從答應了雲集交往,他就清淨多了。
雲集似乎認可了他就是一個感情不外露的人,像最普通的人一樣談戀愛。
約他吃飯、上床,送花和禮物。
哪怕他沒有任何反饋,雲集也接受了。
他曾經還一直奇怪雲集這麽表面化的愛,為什麽總是不結束。
卻意識不到自己在期盼的到底是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