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發請柬和找爸爸

　　項雲黷在江城當鬼差已經有七個年頭了。

　　升成甲級鬼差之後， 他的任務難度係數也越來越高， 這才知道江城一中那個鬼胎嬰靈只是初級鬼差的橙色任務。

　　鬼差們聚會的時候， 老前輩告訴他：「現在這些， 那都不夠看的。」

　　不說已經七十來年沒有妖怪成精的， 就是這些鬼們， 死後想要修煉也比原來難得多，正道的鬼修鳳毛麟角，邪魔歪道想要修成氣候那基本不可能。

　　「這都富強民主了， 鬼也一樣。」

　　老前輩羡慕地拍拍項雲黷：「你這運氣可真是好啊。」

　　只用短短七年就從實習鬼差升到甲級鬼差， 官運亨通，項雲黷抓一個鬼， 抵得上人家抓上兩三百個的。

　　比如白家老宅那個玉堂春，就是隻七十多年的老鬼。

　　她死的慘、怨氣大， 就這種鬼，抓到一個就能升一級， 何況項雲黷一連碰上幾個，八卦鎮的少爺和女學生， 機緣巧合成了氣候，渡了他們， 業績刷刷翻一番。

　　老前輩說完又用一種可惜了的眼神看著項雲黷，可惜他是個活人，活人不能入幽冥， 他要是死後當上鬼差， 又一連抓那麼多大鬼， 早就升上去了。

　　項雲黷笑一笑，他給自己倒了杯酒，拿起酒盅做了個敬酒的姿勢，敬這些前輩。

　　羊肉火鍋店的小工切了一碟肉就要往裡送，被老闆拉住了：「你歇著去吧，今天晚上用不著你了，工錢照結。」

　　說完往屋裡探了探頭，六年裡每年總有一天晚上，店都會被人包下來，支上幾口銅鍋，吃涮肉和小菜。

　　付了包店的錢，可每回都只有一個人來。

　　桌上羊肉照上，除了有人坐的那一桌，餘下幾口銅鍋裡沒下肉片，可回回收拾的時候，鍋裡的水都是混的。

　　桌上那些一筷都沒動過的肉也早就沒了肉味，就好像這一桌東西都已經「吃過了」。

　　老闆心裡也慌，可那人除了吃肉喝酒，偶爾還自言自語幾句之外，就沒什麼出格的事，這一晚上包店他也不少賺，乾脆就認了。

　　小工解了圍裙，出門就往網吧跑，帶薪吃雞去了。

　　項雲黷今天是來發請柬的，他從包裡拿出一疊紅請柬，點燃請柬請同事們參加他的婚禮，一張張紅紙燒完，連灰都沒落下。

　　分發到每個鬼差手裡，有的抱拳有的點頭：「恭喜恭喜。」

　　「這還是第一例吧？」

　　跨界婚姻，這在地府還是頭一遭。

　　他們都知道項雲黷的未婚妻是個千年女鬼，要不然說這小夥子不是常人，幹出來的事就驚動三界。

　　他們倆要結婚，是經過地府七十六個司開會討論，一致審核的。

　　人領結婚證找的是人間部門，一個鬼差一個女鬼要領結婚證，阿嬌找遍了公文也沒找到這個機構。

　　連妖通婚都有正經機構管了，怎麼鬼跟人就不有通婚呢？

　　阿嬌很不服氣，她也要受到律條保護，跟項雲黷當正經夫妻！

　　七十五司的判官們面面相覷，鬼跟鬼結合那是結冥婚，一樣辦喜事，一樣請喜酒，地府還管發放證件。

　　一切律條如常，但只要一方投胎就算自動解除婚姻關係。

　　鬼跟人結婚，那萬一男方要是在陽間又討老婆，或者女方在陰間又看上了男鬼，算不算重婚罪呢？

　　因為這個大家開會討論，白美蘭再怎麼催促，項雲黷都沒鬆口。

　　白美蘭趁著阿嬌不在，對兒子發難：「你是什麼意思啊？你是不是不結婚？人家小姑娘年輕輕就跟了你，你現在想賴帳啊！」

　　項雲黷假裝不知道媽媽說的年輕輕跟了他是什麼意思，安撫她說：「不是不結，是等等再結。」

　　據說要找月老完善法條，《三界婚姻法》中，還沒有人和鬼通婚的先例。

　　兩人都想再等等，白美蘭女士她不答應！

　　「等什麼等，你看看茶几下面，全是婚紗雜志，人家什麼意思，你就裝不知道？」她以為兒子對阿嬌不上心，快急死了。

　　雖然目前還不能領證，但阿嬌已經開始看雜志了，她想穿雲朵一樣的婚紗，戴漂亮的水晶王冠，被花海包圍著嫁出去。

　　胡瑤都已經替她找了本地花妖，保證婚禮的時候花朵要多少有多少。

　　白美蘭還在碎碎念：「不買要新房，也不要裝修，這麼好的小姑娘你打著燈籠都找不著，必須把事給辦了！」

　　晚上，項雲黷抱著阿嬌，兩次之後，她軟綿綿的，眼睛一闔就要打小呼嚕了。

　　項雲黷大掌捏著她的腿縫，替她放鬆肌肉，低聲問她：「要不然，先把婚宴給辦了吧。」

　　他問了問鬼差，三界制定新法規一般需要多少時間，可能一個月，也可能一百年，項雲黷等不了一百年。

　　阿嬌換了一個姿勢，小手放在項雲黷掌心裡，她迷迷糊糊，哼唧了一聲。

　　項雲黷就當她是答應了。

　　第二天就準備起了請柬場地和婚慶，他知道她上一個婚禮很盛大，但這一個婚禮會很圓滿。

　　涮肉店老闆端著炒菜要出去，步子一邁就看見店堂裡的詭異情景，那個男人一張一張的點燃紅紙，火花一躥，紅紙就不見了，桌上連灰都不見。

　　他還一邊燒一邊念念有詞。

　　老闆腿上一軟，閉上眼睛默念自己什麼也沒看見，扭頭鑽進了廚房，躲在一扇扇羊腔後面，死也不出去了。

　　項雲黷手裡還剩下最後一張請柬，是給消防員的，他又來晚了。

　　打開門坐下就幹了一杯可樂，玻璃杯裡的可樂瞬間沒汽了，只留下一杯糖水，放下杯子他從懷裡摸出本冊子來。

　　「我知道你準備結婚了，你托我的事，我終於給你找著了。」

　　找到了項雲黷的爸爸。

　　項雲黷臉色一變，拿過冊子打開一看，第一頁只有一行字：

　　「江城，長寧分區，鄭軒。」

　　底下還有生辰年月。

　　項雲黷抬起頭：「這是……」

　　消防員小袁挾了兩片肉吃，生老病死，轉世輪回，對他們鬼差來說是日常工作，他翻了多少年的舊檔案，才從檔案裡找到了項雲黷的爸爸。

　　項振峰死後沒多久就投了胎，也怪不得老韓和小袁在地府裡都沒到他。

　　光是對那些鬼魂的名冊，小袁就看得眼睛都發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優化辦公，就跟現在一樣，找什麼人電腦一搜就行了。」

　　還是別的鬼差提醒他，讓他查查那幾年投胎的人。

　　大海裡撈針，這根針還真撈出來了，不在別的地方，就在江城。

　　項雲黷緊緊握住那個名字，他給小袁倒了杯酒：「謝謝你了。」

　　小袁擺擺手：「應該的，要不是你，我還不知道要困多久，這後面還有他的生平，我都抄了一份，你爸爸，真是這個！」

　　說著放下筷子，滿臉肅然的比了個大拇指。

　　項雲黷發了條資訊給小胖，讓他查一查這個鄭皓軒，有生日年月，小胖很快把資料發到項雲黷的手機上，還問：「項隊，是不是有什麼任務啊？」

　　「沒事，跟你們沒關係。」項雲黷盯著發來的那個位址，竟然就跟他住在一個區，不過隔了幾條街而已。

　　算了算年紀，投胎之後的項爸爸已經二十八歲了。

　　項雲黷拿著位址，送完了同事，他等了半天也不見涮肉店的老闆出來，衝廚房順口道：「我們走了。」

　　老闆手裡握著把切肉刀，聞言手上一抖，哪有「們」去，但他不敢答應，等沒動靜了才收拾鍋碗。

　　說來也怪了，年年這麼一天之後，一禮拜內他的生意都會大爆，他得趕緊進羊肉去，可別供不上貨。

　　項雲黷身上有些酒氣，阿嬌就在街角等他，一看見他就跳上前，揚一揚手裡的草莓糖葫蘆：「我的請柬發完啦。」

　　天臺十兄弟有七個都投胎了，還剩下三個，統統請來喝喜酒。

　　還有圓夢司的同事們，那一桌事先說好了，不是大葷就是大素，熊七一頭熊就能吃掉半隻羊，而兔編劇就隻吃水果胡蘿蔔。

　　還有胡瑤，她自高奮勇的要當阿嬌的伴娘。

　　「我給你當伴娘，你就是整個鬼界最有排面的新娘子了。」

　　阿嬌跟胡瑤試了一天的婚紗和伴娘服，喜滋滋拿照片給項雲黷看：「你覺得哪一件好看？」

　　上個婚禮，她可沒有這麼用心過。

　　照片一滑，滑到一張小裙子的照片，阿嬌說：「能不能讓薑芯給我當花童寶寶？」

　　薑芯已經能走路了，胖乎乎肉嘟嘟的，穿上小紗裙，邁兩條短腿，一定是最可愛的花童寶寶，阿嬌樂開了花。

　　她說了幾句，沒聽見項雲黷回答，嘴巴一噘：「你不愛我了。」

　　顧菟說了，當男人不再認真聽你說話的時候，婚姻就面臨危機了。

　　項雲黷看她皺眉煩惱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揉揉她：「我知道我爸爸在哪裡了。」

　　阿嬌眨眨眼，把冰糖葫蘆往項雲黷手裡一塞，拿過那本小冊子，瞥上一眼就問他：「你想去看看嗎？」

　　項雲黷心裡拿不定主意，他已經不記得父親的模樣了，照片上的父親是永遠年輕的，跟現在的他年紀也差不了幾歲。

　　「你要想看就去看看，但看了可別失望。」

　　連楚服都不再記得阿嬌了，投胎就是新生，項爸爸肯定也不記得他上輩子的事。

　　「我知道。」項雲黷說，他還是漢武帝的第十九個轉世，可那有什麼用，他就算是看漢武帝電視劇的時候，也一點感覺都沒有。

　　「啊」阿嬌張開嘴巴，項雲黷把糖葫蘆送到她嘴邊，看她一口咬掉半個草莓，另半個搖搖欲墜，張嘴把那半個吃了。

　　兩人手牽著手，散著步，找到了那棟樓。

　　「你認得出他嗎？」阿嬌暗戳戳問，冰糖葫蘆已經吃完了，她含著那根棍兒，舔上面的糖渣渣。

　　被項雲黷一下拿走：「當心戳著。」小胖發了張照片，只要看見人，他就能認出來。

　　兩人確定了家裡沒人，就站在社區入口的路燈下，等人回來。

　　小胖找的資料很齊全，從鄭軒出生一直到現在的重大事件，項雲黷都知道。

　　他投胎在一個普通又溫馨的家庭，一路平安長大，去年剛剛結了婚。

　　「這就已經是上輩子積德積福了。」阿嬌如此說道，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擁有平淡幸福的生活的。

　　項雲黷笑了笑，目光一凝，他看見鄭軒和新婚妻子走過來了。

　　他跟照片上父親已經沒有一點相似之處，看上去是個性格溫和的人，攙扶著妻子走到社區門口。

　　手裡還拎著一個印有醫院名字的塑膠袋，婦嬰醫院。

　　阿嬌揉揉眼睛，看見那個女孩腹中一團微亮的光，只有火苗那麼大，一跳一跳，健康有力。

　　她湊到項雲黷耳邊：「你爸爸又要當爸爸啦。」

　　項雲黷勾住阿嬌的腰，溫熱的氣吹拂她耳邊細茸茸的碎發：「我們也回去加倍努力。」

　　經過路燈的時候，項雲黷回頭望了一眼，看著鄭軒和他的妻子走進樓道，這才轉過身，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