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芳先更正白殊一句:“現在該叫平川王了。”
一邊說,他一邊轉眼去細看,隨後肯定地道:“是那小子。我記得他叫……謝浩。”
賀蘭季南有些驚訝:“平王降成了郡王?”
賀蘭和便同他簡略說起前因後果。
車外的薛明芳又哼笑一聲:“平川王不能人道的事傳遍安陽,即使解了禁,他們家人也不怎麽出來走動。何況,現下還要為該補的稅錢發愁。”
白殊看著謝浩走進永樂坊裡的高消費酒樓,說道:“他這可不像缺錢的樣子啊。”
薛明芳嘲笑道:“打腫臉充胖子唄。先前他去的都是那種地方,如今一時半刻也拉不下臉去別處。我聽說他家已經有意賣別院了,要是湊不夠,說不定還得賣莊子。”
白殊想起先前提醒過劉繼思留意平川王的別院,心中暗自記下回頭要派個人去問問,看需不需要幫忙。
*
謝浩帶著貼身小廝走進酒樓,直接讓夥計領自己去了後院的獨立廂房,報上好幾樣精致點心。
夥計靜靜聽完,臉上堆起笑,語氣卻沒有從前熱絡,隻道:“小郎君,這廂房加上那些點心,一共得這個數……”他報出一個數字。
謝浩先是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他是怕自己付不出錢,臉上騰地就漲紅一片,怒道:“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我還能吃霸王餐不成!”
要不是這酒樓出名的口風嚴,他都想立刻轉身便走。
夥計陪著笑,腳下卻像是生了根,就是不離開。
謝浩羞憤無比,但也沒辦法,這酒樓背後的人是個宰相,自己的身份在這裡根本不夠看。
最後,他也隻得讓小廝先結好帳,氣道:“快些上!”
夥計收下錢,絲毫不惱,笑眯眯地回一句:“小郎君坐著,小人這就給您上茶和點心。”
謝浩沒有坐,而是在廂房裡來回踱起步。
如今他爹被降為郡王,他祖母又被關在后宮見不到,家中為籌錢補稅忙得焦頭爛額,處境傾刻間就變得艱難萬分。
雖說他外祖父杜侍中讓他們沉住氣,別自亂陣腳。可他爹的身子治了一個多月也沒起色,脾氣越來越大,他實在是不能不怕。
思來想去,謝浩覺得還得另尋一個更強力的幫手才能安心。
而天子最倚重的齊國公,自然就是最好的選擇,畢竟他現下有個優勢——他爹只有他一個兒子,白纓兒又傾心於他。
以前他一直認定他爹能繼位,而他爹好男風,他都沒兄弟,就不想找太過強勢的嶽家。加上白纓兒的長相又不符合他喜好,他便一直對白纓兒若即若離。但如今……
只要娶到白纓兒,齊國公那個嶽丈自然會盡力幫著他上位,讓白纓兒的兒子當上太子。
為此,他托妹妹通過手帕交給白纓兒傳了話,約她出來見面。
聽聞齊國公有意將白纓兒許配給高家,他今日一定要打動對方才行。此時他便在心中反覆推敲等下該說什麽話。
沒多久,夥計端來茶水和點心。又過一會兒,白纓兒帶著婢女進來了。
謝浩讓小廝出去守住門,自己帶著溫和的笑容請白纓兒入座,親手給她倒茶,又介紹過點心,再和她慢慢敘舊。
白纓兒難得見到心上人,卻是食不知味,心事重重。
那日偷聽到父母談話之後,她幾次試探母親,趙夫人都沒有松口之意。她又去尋兄長白廣,托他出面求情,卻也被白廣幾番搪塞。
白廣甚至反過來勸她,說自己和高家小公子接觸過,對方很是不錯。白纓兒隻覺心下一片淒涼。她明白白廣定然已經知道了能襲爵的消息,就要犧牲自己這個妹妹。
白纓兒一邊在謝浩面前強顏歡笑,一邊又暗自神傷,漸漸地便有些走神。
突然,她感覺右手被一片溫暖包裹,抬頭一看,發現謝浩竟然是用雙手握住自己的手。
白纓兒猛然一驚,趕緊抽回手背在身後——這實在有些過了。
謝浩卻是滿眼真誠地看著她,溫聲道:“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白纓兒呆愣著:“啊?”
謝浩突地起身,隨即單膝跪在白纓兒面前。
“大娘……纓兒!只要能娶到你,我謝浩發誓,此生再不會多看旁人一眼!”
白纓兒僵在座位裡,淚水終是克制不住地滾出眼眶。
*
白殊和賀蘭父子、薛明芳回到上景宮,直接去了宴客的殿中,又讓人請來懷傷和張嶠,一同聊著天等謝煐。
待謝煐也回府入座,擺上午飯,賀蘭季南便開始講起自己這一趟的收獲。
他先讚過劉道守:“劉九郎思慮周全,行事成穩,不急不躁。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接著卻只是簡單交待過曲轅犁的推廣,便對謝煐說起了稻種。
“那良種最初來自南邊幾處小國,傳進來後又經過改良培養。除了九郎所在的縣,臣還去鄰近幾個縣看過,據說嶺南那邊幾乎都是種那種良種。福建也一樣,種植此良種已有許多年。
“那稻種耐早耐澇,不擇地,且高產,還早熟。江南的稻子四五月才熟,那邊的稻種自種至收只需三月時間。我與九郎五月末到的,那裡正在收早稻。六月種晚稻,我一直待到八月底收割,確定了收成才離開。”
連懷傷都聽得頗為詫異:“我雖聽說過南邊能一年兩熟,卻沒想到才三個月便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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