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說得眾人皆是微愣。
張嶠反應快一些,出言道:“對……這事有古怪!宮裡近幾年沒有放歸宮女,按說應該不缺人手。若是皇后給天子選秀還沒什麽,皇貴妃以前可是出名的善妒,如今年紀大了才收斂點脾氣。”
薛明芳奇道:“皇貴妃該是為了平王,才想討好天子吧。平王的案子還在查,人一直被關在府裡。她這時候把天子哄高興,求求情,說不定那事就輕拿輕放地過去了。”
張嶠搖搖頭:“聽聞她對年輕嬪妃從來沒有過好臉色,以她那樣的性格,怎麽會冒出主動給天子選秀的念頭?肯定是別人給她出的主意。”
謝煐問:“蘭貴殿裡的人可有說,是何人勸動皇貴妃選秀?”
馮萬川忙掏出剛收到的密條,對照默記下的暗碼再看一遍,在心裡想了想人,才抬頭道:“是平日給皇貴妃梳頭的那個嬤嬤。”
張嶠:“果然!”
薛明芳急問:“那人是誰?”
卻是謝煐答道:“是寧王安插的人。”
賀蘭和聽迷糊了:“那是寧王在推動選秀?這對他有什麽好處?”
殿中安靜了片刻,眾人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白殊沉思著道:“從目的來考慮,寧王目前要對付的人不外乎兩個——殿下與平王。如果是為了對付殿下,這手段未免太過拐彎抹角,而且結果也不會讓殿下傷筋動骨。我覺得,既然扯上皇貴妃,那他主要想對付的,應該還是平王,殿下只是順帶。”
謝煐點著案台,面上漸漸露出了嘲諷:“他想通過這事對平王落井下石,最有效的方法無非就一個——讓皇貴妃選出來的人有問題,並且還要讓她百口莫辯。”
懷傷已經聽出他的意思,緩緩開口道:“寧王會在秀女中安排一名死士,假意刺殺天子,失敗後自陳是受平王指使——平王因成了廢人,怕與皇位無緣,便先下手為強。
“還不止‘刺殺天子’,估計也會‘同時刺殺所有成年皇子’。最好的動手時機,應當是在千秋節的宮宴上下毒,而寧王可以直接在宴上‘識破’毒物。
“那時天子剛受過刺殺驚嚇,盛怒之下,很可能直接對平王和皇貴妃下手,不容他們分辯。便是沒有,查案的大理寺也多是和中令書有舊的官員,以平王和皇貴妃的愚鈍,怕是難以自辯清白。”
薛明芳聽得咂下舌。
白殊問:“找出那個人,捅到天子那裡去,是不是就能阻止選秀?”
張嶠皺眉道:“時間太緊,想在三四天內找到人,恐怕不容易……”
謝煐卻道:“不需要找出來。天子近年越來越多疑,只要設法將這事透露給他,他自然會去查。只不過,想要讓他打消采選秀女的想法,得嚇到他害怕才行。”
白殊轉頭看向他,有些擔心:“萬一他沒查對人呢?”
謝煐再次摩挲起白殊的手:“救一個人,總比救全城未婚女子要方便。”
白殊定定地凝視他片刻,謝煐始終不閃不避地回視。最終,白殊暗暗深吸口氣,點點頭。
這時,賀蘭和問道:“可是,要怎麽才能嚇到天子?上次火後顯字、帝陵塌殿的把戲,也不好再玩第二次了。”
張嶠腦子轉得快,突然一笑:“我有個主意,你們聽聽……”
*
眾人低聲商議良久,將幾套方案都定好,便要換到更寬敞的議事殿去忙活。
白殊卻是轉身吩咐知雨去讓人套車。
謝煐詫異道:“你要出門?”
白殊撫著懷中黑貓:“去拜訪國師。”
謝煐擰起眉,直覺這事是白殊臨時做的決定。
經過剛才的討論,此時白殊眼中的冷光已經散盡。他笑道:“待我回來,有事與你說。”
謝煐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眉頭擰得更緊。
白殊伸手在謝煐眉頭揉了下,再次輕聲道:“等我回來。”
謝煐隻得稍稍壓下不安,目送他離開。
上景宮和應玄觀同在永樂坊,路程不算多遠。
白殊坐在車裡閉目養神,手一下一下地順著黑貓的背毛,小黑回身舔了舔他的手指。
這一次,國師沒有在閉關,道童直接將白殊領到上回的靜室。
白殊留下知雨和孟大在屋外,自己抱著小黑進去了。
他並沒有待多久,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又出來,隨著道童走出應玄觀大門,笑著和他道別。
回程的車裡,白殊總算放松了些許,在腦內道:“小黑,又要辛苦你了。”
小黑將尾巴卷上他手臂:“主人別擔心,沒問題的。上次我給皇帝下藥都沒事,這次的算不上什麽。”
白殊把它抱緊了一些。
馬車進了上景宮便直接駛到謝煐書房的院中,白殊推開車門,就見謝煐站在下方向自己伸手。
他對謝煐笑笑,抬手放入他手中,在他的攙扶下下車。
握住白殊的手,謝煐才多少安了點心,也沒有松手,一直牽著人進屋坐下。
白殊待送上參湯的小廝退出去關上門,才對謝煐道:“我需要殿下找個理由和我一同進宮,最好還能住一晚。”
謝煐剛想開口,白殊卻打斷道:“我認為子山的法子還不夠保險,想再加上一些酬碼。別先問,到時你便知了。”
說完,他又道:“殿下,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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