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率掏出一張地圖,鋪在案幾上。
賀蘭和指點著兩處地方:“這兩處山谷便是預留的泄洪處,都可以開閘放水。臣以遊學為借口問過河道上的老河工,說是往年大汛時隻向前一處山谷泄洪便足夠,上一次須兩處同時泄洪還是八年前。
“但去年年末時,前一處山谷裡發現了銅礦,現在朝廷在開采,不能再讓水往那流。而四月底因中上遊突降半月大暴雨,下游水位已經達到危險值,按說應該開閘往第二處山谷泄洪……”
薛明芳著急,插話問:“但沒泄?”
賀蘭和點頭道:“據說已經準備要泄了,可在開閘之前,這邊兩縣就先決了堤。”
眾人的目光頓時就落在那處山谷中。
薛明芳摸著下巴道:“那裡必有平王和青州官員們的寶貝……難道還有一座銅礦被他們先發現,就在那裡采礦鑄私錢?”
謝煐卻道:“若只是這樣,扒堤便罷,平王不至於要把災民都殺掉。”
此時,帳外有精於審訊的東宮衛前來求見,謝煐點頭讓人進來。
薛明芳給賀蘭和解釋:“昨日殿下到了青淄縣,知縣不敢再封城,咱們的人來會合了。他們先前在城裡無事可乾,就細細查了工部官員被害的事,結果那凶手也被封在城內,就被他們抓了帶過來。”
那東宮衛進來行禮,詳細稟道:“那人受命過來殺人,身上原本帶有畫像,不過認清人後就燒掉了。他只知道直接給自己下命令的什長,並不知背後是何人。”
薛明芳聽得莫名其妙:“什長?他在哪兒當兵,還能不知道上面的軍官?”
東宮衛臉色變得奇妙,續道:“他的確不是兵,只是和很多人在一處山谷受訓。谷中情形完全與軍營相同,他們也配有武器護甲,刀、弓、弩、甚至盔甲和火藥都有。”
這話聽得在坐之人都臉色一變,薛明芳直接叫出聲來:“平王竟在養私兵?他想造反嗎!”
白殊也脫口問了句:“谷裡一共有多少人?”
東宮衛搖搖頭:“他是最底層的,又剛進去沒多久,對整體情形並不了解。只聽說,每隔半年左右,就會有一批人員調動,有出谷的,也有入谷的。”
謝煐點上地圖中那處泄洪山谷,道:“你上來看,他們可是駐扎在此處?”
東宮衛走上前細看,四處對比過後,肯定地點頭:“是這裡。”
薛明芳奇道:“他知道這麽多信息,那邊竟然放心他一個人這麽長時間留在外面?”
東宮衛卻道:“他們是兩人同來,剛下完手就被封在城中。青淄知縣應是不知情,那個時候平王和青州眾官員又被抓,大概沒人顧得上那邊。
“當時另一人想滅他口,被他察覺到了,他一直在逃,最後還陰差陽錯地被殿下的人所救。那個滅他口的人倒是直接服了毒。”
薛明芳輕哼一聲:“看來那邊對底下人也不怎麽樣。”
白殊若有所思地道:“如果那邊有逃兵,逃出來後混進這些災民裡……”
謝煐點下頭:“豢養私兵,私鑄盔甲,都形同謀反,罪當誅族,難怪青州官員個個不肯開口。幫平王擔一個欲殺災民之罪,只不過是自己送命,這事要被抖出來,至少得陪上三族。”
賀蘭和不解地問:“可天子這麽寵愛平王,他沒理由要養私兵啊,還養在青州這麽遠。”
謝煐道:“倒未必是想謀反,但以平王的腦子,被人哄一哄就做什麽糊塗事也不奇怪。這事還得深查。”
他轉向衛率道:“衛率,勞煩你帶些善偵查的衛士,去將那個山谷摸排一遍。另外,再抽一百人分散進入州治聽子山調譴,讓他往這個方向查,一定要拿到實證。”
衛率站起應是,立刻轉身離去。東宮衛匯報完畢,見無吩咐,也退下了。
謝煐看賀蘭和面帶疲憊,便讓薛明芳帶他去休息,自己也和白殊起身回營帳。
白殊一邊慢慢走著,一邊低聲問他:“你覺得平王不是為了造反?”
謝煐陪著他慢慢走:“他母家全是一群蠢貨,但他嶽父杜侍中不是。而且天子最近幾年頻頻對皇后娘家出手,更讓平王認為,只要弄死我,他必能繼位。在他的眼中,他完全沒有謀反的必要。”
白殊奇道:“養私兵可是很費錢的,若不為圖大業,他養來幹什麽……”
說到這裡,他自己先恍悟了:“所以,他在用這批人賺錢?!”
謝煐微一點頭:“人他養在青州,但估計還和齊地別的州有牽扯。”
白殊接著道:“如果從這個思路來看,那山谷裡估計還有其他東西。若只有人,把人暫時遷一下,等水退後再回去就行。現在他們不惜毀壞堤壩,增加被發現的風險,說明那邊山谷裡的東西值得他們冒大險。”
謝煐:“這些等衛率和子山查過便知。我現在是感覺……似乎這整件事,從頭到尾都像是有人在故意推動……”
白殊將事情前前後後一想,也道:“若不是我們有把握治好疫情,那這件事很可能把你和平王都套進去。從獲益人來看,難道是寧王那邊?”
謝煐搖搖頭:“信息太少。”
說話間,兩人走到帳篷前,謝煐又道:“你休息吧。我去尋曹禦史,和他聯名奏報修補堤壩的事。”
白殊看著他走遠,無奈地道:“就是個勞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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