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殊徑自走到他身前,才抬起頭,輕喚一聲:“孟大郎。”
“你……!”孟大微微瞪眼。
雖然對方穿著仆役衣服,面上也沾著些沒擦淨的灰末,但這樣一張帶著病容卻俊美如玉的臉,他不可能認錯,正是昨日調查的齊國公府三公子。
白殊淡淡一笑,將手中小木箱遞過去:“你我都趕時間,我便直說了。煩請將這個交與太子殿下。”
孟大眼中的驚詫換成了警惕:“不明之物,怎可交與殿下。”
“如何是不明之物?”白殊直視著他的眼睛,“你昨日才替太子把我的身份摸清楚,這不是明了得很。”
孟大再次瞪起眼:“你怎會知……”
不過話才說出半句,他就咬著舌頭吞了回去——那話簡直是不打自招。
白殊將小木箱往前伸一些:“你盡可先檢查,沒有危險品,都是對太子有用的東西。”
孟大還是沒接,神色也變得狐疑。朝中誰不知道齊國公是皇帝心腹,只會想法子幫皇帝弄死太子。白殊這個兒子來送東西,怎麽看怎麽像是個圈套。
白殊見他這模樣,輕歎口氣:“我和齊國公並非一路人。你將東西交與太子過目,太子便會明白。若是太子看不上,付之一炬便罷。”
一邊說,白殊一邊打開小木箱給他看,又續道:“其實昨日我便想交與太子,只是沒找到機會。不過,想必太子還是看懂了我的示意,才讓你留下,可惜你沒直接找上我。”
孟大看著白殊翻動小木箱裡的東西,注意力被吸引過去,一時沒能分辨出他的信口開河,想想殿下的特意吩咐,又見的確沒有危險物品,就還是接了過來。
“只是此事?”
目的達成,白殊很是愉快,又是一笑:“只有此事。辛苦你,我不耽誤你進宮複命了。”
說完,白殊乾脆地轉身走向等著自己的馬車。
孟大卻是被他這一笑笑得背上頗有點發涼,糾結地看看手裡木箱,才重新向延喜門走去。
白殊忙了整個通宵,大清早又出門一趟,結果回來才睡得一個時辰就被叫起來,跪聽滿耳朵聽不懂的聖旨。饒是他豁達慣了,此時也難免有些煩躁。
AI小黑還在白殊腦中盡心盡力地解釋:“楚溪侯,推測為源出宋玉。宋玉是楚國人,號鹿溪子,這封號大概是誇你長得好的意思。但隻提爵位,沒提封戶,就是只有個好聽的名字而已。而且這種空頭爵位不能往下傳,等你死了就會收回去。”
白殊一邊聽著小黑叨叨,一邊面無表情地跟著白泊謝恩,抬手接過聖旨。
宣旨宦官親手將白殊扶起,笑眯眯地道:“恭喜楚溪侯了。陛下聽聞三郎體弱,還特地開了內庫,賜下些外頭少見的上好溫補藥材,讓三郎這三個月好好休養,婚事隻管交給禮部去忙。所幸禮部就是齊國公所轄,怎樣都不會怠慢了您這位新人。”
白殊面容平淡地再次謝恩,卻絲毫沒有給這宦官掏報喜錢的意思。
旁邊白泊連忙接過總管備的荷包,一邊拉著宦官的手塞給他,一邊說著讚揚皇帝的話。國公夫人也走上前來,憑著自己皇帝表妹的身份拉拉家長。宦官倒是從頭到尾臉色都沒變過,一直是樂呵呵的模樣。
再次寒暄過幾句,白泊便親自送宦官出門去。
白殊回身時順眼一望。
他身後一直沒出聲的三男一女,就是他的兩個庶兄,以及繼母所出的一弟一妹。連著兩個庶兄一起,四人都是穿金戴玉,今年才十二歲的白大娘更是滿頭珠翠,看得白殊都替她感到脖子累。
此時站在後頭的庶兄們看自己的表情都有些複雜,眼中隱隱有著點憐憫,兩個弟妹則毫不掩飾地顯露出鄙夷之色。
白殊身上疲憊,沒精神搭理他們,抬腳就要回自己院子,卻發現知雨糾結地看著某個方向。他側身看過去,見總管正捧著個大托盤,將皇帝賜下的藥材給趙夫人過目。
趙夫人滿意地點著頭道:“不錯,等會兒分一些,給公主府送過去,剩下的入庫吧。”
白殊揚起個嘲諷的笑,開口道:“夫人,那些可是聖上賜給我養身用的。國公知道現在府裡窮得揭不開鍋,都要靠兒子的賣命財來做人情了嗎?”
他這話一出,在場眾人的臉色俱是一變。端著藥材的總管背上立刻冒出一層冷汗,圍在旁邊的婢女家丁更是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趙夫人皺起眉頭。不過她還沒開口,白大娘就搶上兩步,倒豎著柳眉尖聲斥道:“你怎麽和母親說話的!”
白殊連一個眼神也沒分給她,隻續道:“現下婚事已定,太子乃一國儲君,我下的聘禮可不能薄了,夫人還是盡早點清先母的嫁妝交與我為好。”
白大娘被無視,臉上陣紅陣白,還想再開口,卻是被她哥哥搶了先。白四一邊卷著袖子一邊走向白殊,尚未變聲的尖利嗓音和他妹妹都有幾分相似。
“趕緊向母親和妹妹賠罪,不然我讓你躺到成婚那日!”
知雨驚得連忙要上前護主,卻被白殊一把攔住。
白殊目光越過白四,隨即就聽那邊傳來一聲沉喝:“這是在鬧什麽?!”
白泊快步走回來,看看在自己聲音中縮起身子的一眾子女,又看看面色不太好的趙夫人,最後目光落在唯一從容的白殊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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