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錚的視線掃過他的臉,似乎有些意外:“杜總,您沒事吧?”
“可能剛才在浮橋上站久了,曬的。都九月底了,這天怎麽還不涼快。”杜書彥起身的時候踉蹌了下,不像演的。
虞度秋也隨他起身:“書彥哥,你穿太多了,我倆見面穿這麽正式幹什麽?你先回房吧,我讓人給你拿套輕薄點的衣服。”
“不用不用,我躺會兒就好……費錚,替我陪度秋釣魚。”
虞度秋立刻回:“沒事,那就不釣了。”
杜書彥遲疑了下,慢慢站直了,說:“這怎麽好意思,別因為我掃了興,我還是陪你去吧,就坐著看看。”
如此堅持,必然有詐。
八成是由費錚動手。這樣一來,不在場的杜書彥就能再度逃過一劫,在警察面前依舊可以狡辯稱,自己對下屬的陰謀毫不知情。
那他們的計劃就失敗了。
虞度秋豈能讓他逃脫:“我隨你,你別勉強自己就行。”
遊艇關閉了引擎,緩緩停下,漂浮在平穩的波浪上,船尾的日光甲板放下後是一片親水平台,可以坐在沙發上沐浴日光,也能坐在太陽傘下悠閑垂釣。如果想游泳或潛水,也可以踩著旁側的扶手下海。
兩名“船員”搬來了漁具後就撤離了,將空間留給了他們四人。虞度秋屏退了婁保國和周毅,隻留下柏朝。
從杜書彥的角度看,應該是一對三,他們越有把握,就越容易動手。
“費秘書,上回你來我家,沒能好好招待你,還讓你看見我出醜,真不好意思。”虞度秋選了根磯釣竿,隨手甩了甩,架勢挺足。
費錚沒他講究,隨便選了根海竿,也坐到太陽傘底下:“虞總客氣了,聽說您那天是中毒了?查出來誰乾的了嗎?”
虞度冷笑:“查到了,但那家夥今早逃了,警察正在追蹤。真沒想到,又是我身邊的人。”
杜書彥的臉色略微蒼白,問:“是誰?”
“一個你也認識的人。”虞度秋道,“我家管家的孫子。”
“你高估我了,度秋,我記性沒你那麽好,都忘了洪伯還有個孫子。”杜書彥裝糊塗。
虞度秋無所謂道:“沒事,你不記得,你秘書肯定記得。他們的銀行帳戶往來很頻繁,是不是,費秘書?”
一語出,甲板上的空氣陡然沉寂。
風聲、浪聲、和遠處不知哪艘船的引擎聲隱隱傳來,交織成一片暗藏湧動的平靜。
杜書彥的臉色愈發蒼白,緊抿著唇,仿佛在抑製自己出聲——他這時候漏出任何一個字,都有可能被抓住把柄。
顯然,他想撇清關系,將所有這一切,統統諉罪於費錚。
問題是,這位殘忍成性的王后,真的願意為了護住他的國王,而犧牲自己嗎?
答案居然是肯定的。
費錚慢條斯理地掛上了魚餌,鋒利的魚線纏繞在他指上,壓出淺淺的印記。
他沒有說這些是杜書彥指使的,也沒有否認與洪遠航的交易,匪夷所思地平淡道:“是認識,做過幾筆生意。”
柏朝背在身後的手悄悄做了個手勢——兩名警察與婁保國周毅並未遠離,躲藏在艙內的酒吧區域,一旦形勢不對,立刻就能衝出來。即便杜書彥的手下再驍勇善戰,赤手空拳也敵不過刑警的真槍實彈。
他們佔領絕對優勢。
虞度秋凝視著費錚波瀾不驚的側臉,握著魚竿的手緊了緊。
局勢的發展如他們所料,甚至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快上許多,才登船短短幾小時,就即將來到攤牌的關鍵時刻,可為什麽……他卻覺得那麽不對勁?
箭已在弦,他不得不問下去:“費秘書也做生意?什麽方面的生意?”
費錚緩緩轉頭,雙眸冰冷漆黑,盯得人毛骨悚然:“虞總既然已經查到這份上了,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謙恭溫順的表象裂開了一道魚線般細細的縫,陰毒的氣息絲絲縷縷地滲出來,侵入了空氣。
一陣海風拂過皮膚,身體在暖陽下沒由來地發寒發虛。
虞度秋看見他手中的魚線緊繃,幾乎嵌入肉裡,隨時能割出一道血痕,滲出滴滴血珠。
他忽然間明白了這股不對勁來自哪裡——
嗜血暴虐的王后,殺人從來都是決絕狠辣,若要殺他,早就可以提議來船尾釣魚,然後動手。何至於等他誘出殺意?何至於與他虛與委蛇半天?
除非……先前沒有把握,而現在有了。
究竟是什麽東西給了費錚動手的自信?
短短數秒內,虞度秋在腦海中飛速回憶了遍上船至今的種種,然而一無所獲。
杜書彥與費錚上船之後,始終在他們的監控之下,沒單獨去過任何地方,沒碰過行李箱,沒獲得任何武器,就連去過一趟廚房的洪良章也沒給他們送來任何足以殺人的刀具。在這茫茫大海之上,他們更不可能獲得任何外援……
……等等!
虞度秋倏然睜大眼。
並非不可能!
“虞總的頭腦,好像沒有傳聞中那麽天才。”陰冷的嘲諷如毒蛇吐信,鑽入他耳內,“總被人神化,自己也以為自己料事如神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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