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毅攔住他:“別鬧,阿保,這兒礦區面積四百多平方公裡,搜不完的。而且小柏受了傷……不可能跑那麽遠。”
婁保國紅著眼睛:“但也不能就這麽放棄啊,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吧……”
翻譯將他們的訴求翻給了警察聽,警察搖頭,又說了幾句。
翻譯怯怯地轉告:“他們說……屍體可能被扔進某個很深的礦洞了,填上土之後警犬也聞不到。也有可能被綁了重物沉入河底了,那就更找不到了……甚至、甚至……”
“甚至有可能剁碎了,扔給野獸吃了。或者用強酸強鹼溶解了肉塊,骨頭埋了。”虞度秋平靜地說出聳人聽聞的話,對翻譯道,“告訴他們,辛苦了,接下來我們自己搜。”
然而翻譯卻傳回來一道逐客令:“警方說……我們不能再私自出入礦區了,也不能在此地繼續逗留了,限我們兩天內離境,否則會起訴……甚至逮捕我們。”
婁保國登時怒了:“開什麽玩笑!憑啥趕我們走?我們是名正言順來的!”
警察沒有理會他的控訴,下達了指示便走了,依舊留了兩個人監視他們。
婁保國義憤填膺,火氣久久不消,焦急道:“我們不能走,大哥還沒回來呢,少爺,要不我們去找市長?他不是很看好咱們的項目嗎,說不定會網開一面!”
周毅不抱期望道:“這麽大的事,市長不可能不知道,他們來之前肯定問過市長意見了,外國警察私自入境執法,他能放我們走已經是網開一面,別自取其辱了。”
“難道……我們就把大哥一個人留在這兒?”婁保國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求救似地望向虞度秋,“少爺……該怎麽辦?你不會不管大哥的,對吧?”
虞度秋撐著長柄黑傘,孤身長立於雨中,背對著他們,望著那片已被放棄的山頭,誰也看不見他的表情,也不知他此刻在想什麽。
良久後,他轉過了身——垂著眼,面容平靜,聲音像被雨水浸透了,冷冷清清:“我不會不管他,但我也不能隻管他一個人。去收拾行李吧,我們先回國,等風頭過去了,我再派人來。”
風頭過去是多久?起碼一個月,要是屍體沉在河裡,都被魚啃乾淨了,骨頭也順流漂走了,找到的可能微乎其微。
婁保國還想爭取,周毅捂住了他的嘴,等虞度秋進了房間才松開:“別說了,少爺他比誰都想找到小柏,但是如果我們不離開,干涉執法,緬甸警方恐怕會終止合作,那我們可能就再也找不到柏志明了。少爺他在顧全大局,我們……不要拖他後腿。”
婁保國頹然後退一步,背撞在牆上,慢慢滑下去,抱頭不語。
周毅泛紅的眼眶最後望了眼遠方的群山,臉上劃過不舍的淒然之色,最終扭過頭,不再去看。
裴鳴聽說了警方趕他們離境的消息後,意外地沒有顯露出驚訝或憤慨,反倒表示自己本就是陪著來的,去留全聽他們安排。
紀凜身為警察,自然不可能違法,給徐升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徐升表示到時候他們一回國,立刻安排人先逮捕裴鳴。
紀凜掛了電話,考慮了會兒,還是去了趟虞度秋的房間。
房門咚咚響了兩聲,沒人應答,他一推門,發現門沒鎖,虞度秋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面前的桌上擺著副棋盤。
“你還有心情下棋啊,自己跟自己下?”紀凜若無其事地走過去,伸手拿棋子,“我陪你下唄。”
虞度秋扣住了他的手腕,淡淡道:“沒心情,我正打算收起來。”
紀凜悻悻然收回手,問:“我們先回曼德勒,然後坐你的飛機直接回平義嗎?”
“嗯。”
“那我得喊穆哥爸媽來接機,他們還不知道穆哥的事兒,保準高興得暈過去。”
虞度秋勾了下唇,將棋子一顆顆放回皮箱中:“他被折磨成這副樣子,你確定他們不是哭暈過去?”
“也是……但起碼死而複生了,其他的都可以慢慢調理,應該還是高興居多吧。對了,你打算明天走還是後天走?”
虞度秋拿起金燦燦的王后,握在手心:“後天吧,明天就是九月了……陪他過一天秋天。”
最後句聲音太輕,紀凜沒聽清:“九月怎麽了?”
“我說,還有兩個月就是穆浩生日了,你趕緊回去工作賺錢給他買禮物吧。”虞度秋狡黠一笑,“畢竟以你的工資,得存好久的錢才能買份像樣的禮物吧?”
紀凜感覺自己的尊嚴被他踩在腳底摩擦,按理說該生氣,但見他恢復了平常的毒舌本性,又覺得有點高興,心裡五味雜陳,表情五彩紛呈,差點精神錯亂,最終決定配合他,拂袖而起,佯裝發怒:“有錢了不起啊?要你管,我睡覺去了。”
剛走到門口,身後傳來一聲“紀隊。”
紀凜回頭,面色不悅:“幹嘛?”
“謝謝你,那天在房間裡說的話,的確有安慰到我。”虞度秋收起了漫不經心的笑,朝他微微頷首,“你才是真正的Themis,與你共事,是我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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