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再聊吧,原本今早要趕去舊金山談筆生意,誰知被困在這兒一晚上,航班都趕不上了,得另外約時間。”裴卓挺直脊背,盡量拔高自己的個子,笑著上前拍了拍虞度秋的胳膊,哥倆好似的,“度秋,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到哪兒都有大事發生啊。”
虞度秋側頭看了眼自己的胳膊,轉回頭,輕輕一笑:“是我的錯,這樣吧,洪伯,你安排一下,用我那架灣流送他們一程,應該趕得上,如果趕不上……你要跟哪家公司談生意?我給他們老板打個電話,讓他等等你。”
裴卓嘴角一抽:“沒事,我……”
虞度秋語重心長:“不用客氣,談生意要緊,這幾年珠寶生意競爭激烈,又有人造鑽石衝擊市場,你們家在國內的市場份額日益縮水,聽說現在已經不足5%了?真夠嗆的。不要錯失每一次機會,加油拿下這一單吧,讓你哥看到你的能力,他就不會一直把你當兒子似地管教了。”
明晃晃的擠兌,還是在杜苓雅面前,下不來台的裴卓滿臉窘迫,但這單生意對他的確十分重要,權衡利弊後,最終選擇了低頭:“好吧,那就謝謝你了。其實我哥管我挺正常的,你也知道我爸的情況,他沒法管我……”
這時,一輛車頭方正的古思特從車庫方向緩緩駛來,在門童的引導下停在一眾人面前。
酒店經理接過門童的活兒,親自打開對開門:“虞總,請。”
“那就先這樣了,改天見。”虞度秋沒耐心聽他的家長裡短,扶著車門,目送杜苓雅上了車,接著卻把車門關了,不顧杜苓雅的美目在車窗後愕然瞪視,轉身走向後邊一輛幻影,吩咐:“保國,送她回去。老周,柏朝,跟我走。”
周毅:“是。”
柏朝沒回話,沉默地朝幻影走去。
婁保國心不甘情不願:“少爺,為啥讓我送啊,我也想坐幻影!”
“你就幻想吧你。”周毅指了指自己臉上的疤,“杜小姐已經很害怕了,再看見我這副樣子,能高興嗎?少爺讓你送是覺得你外形好,親切。”
婁保國聽了,心裡美了:“原來如此,那就沒辦法了,誰讓我確實比你帥呢。”
等他反應過來明明還有個外形條件更好的候選人時,其余三人已經撇下他揚長而去了。
康平大道橫穿新金區以東的區域,將其劃成南北兩塊城區,老城居南,新城處北。北部地勢較高,豪宅依坡而建,越往上排布越稀疏,綠化越茂盛,至最高處,已經看不見現代化建築的蹤跡。
保羅·福賽爾所謂的“看不見的頂層”,便隱於枝葉扶疏中,以俯視姿態睥睨著山腳下高密的大樓、勞碌的眾生。
幻影行駛在平坦寬廣的馬路上,穿梭於縱橫交錯的路網中,緩緩上坡。
“啵!”
香檳瓶塞拔開,清澈透明的金色酒液釋放出撲鼻而來的杏、黃桃和香草清香,馥鬱清甜。
“來一杯麽?”虞度秋舉著酒瓶問。
副駕駛的周毅點頭:“謝少爺,這是昨晚洪伯從吧台取的那瓶酒吧?”
“嗯,記性不錯。拿都拿了,就喝吧,慶祝死裡逃生,平安回家。”虞度秋遞給周毅一杯,轉頭問同在後座的另一人,“喝嗎?我親自倒酒的待遇可不是常有的。”
柏朝的坐姿端正嚴肅,如同他的表情:“紅綬帶象征勝利喜悅,我現在看不到勝利,也沒有任何喜悅。”
“就當了一晚上服務生,懂的還挺多。”虞度秋給自己倒了小半杯,將酒瓶放回中央扶手,“還在生氣?”
“如果你的家人被害死了,你不生氣?”
虞度秋不以為意道:“我的家人很難被害死,他們有一隊特種兵出身的保鏢全天24小時保衛。”
柏朝側頭,看著一派輕松的他:“那如果,害死我家人的幫凶就坐在我旁邊呢?”
前座的周毅慢慢放下了酒杯,戒備的目光緊盯著後視鏡。
虞度秋晃了晃杯中酒液,余味中綿延出淡淡奶香,配上他近乎奶白的膚色與發色,給人一種無邪的錯覺。
“據我粗略調查,你和柏志明的父子感情似乎沒多好吧?為什麽要為他的案子努力奔走?”
“是沒多好,他性功能有問題,沒法要孩子,所以才收養我,希望有人給他養老而已。他脾氣很差,我小時候經常挨打受罵。”柏朝緩緩訴說著,“但不管怎麽說,他收養了我,給了我自由,我幫他平冤昭雪,也算是報答他的恩情了——而你的冷眼旁觀,間接導致了他的遇害,等同於幫凶。”
虞度秋低哼:“’人生而自由,但無往不在枷鎖中’,他無非是將你從一個牢籠帶進了另一個更廣闊的牢籠,有什麽可報答的。況且他涉嫌犯罪,死不足惜。”
“如果他不犯罪,你就會救他?”
“那倒也不是。”虞度秋品了一口酒,愜意地輕歎,冷不防地問:“你聽說過電車悖論嗎?”
柏朝皺眉:“聽過,一個瘋子把一群人綁在電車軌道上,有一輛失控的電車片刻後就要撞死他們。可以拉一個拉杆,讓電車開到另一條軌道上,但瘋子在另一條軌道上也綁了一個人。你想說你犧牲柏志明是為了救更多人?”
To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