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鐘后。

江北淵：「清池，你能迴避一下嗎？」

江清池吸了吸鼻子。

看樣子，離爸爸變成原來的爸爸，還是路途遙遠呀！

換成以前的爸爸，早就命令他回去了，哪裡還會這麼客氣咧。

「好的爸爸，不要害羞，加油哦。」

小傢伙說著就回房間去了，江北淵一隻手搭在門板上。

四周寬敞又安靜，燈光掩映下，他落在地上的影子修長，眉眼難得覆上了幾分的不自然。

「我沒有生你的氣，我是氣我自己。」

「……」

「我想說，你能不能不要和賀淮光走的那麼近，準確的講，能不能和除了我之外的男人保持距離，或許你會說這樣的我專制不講理，不過，我……好像不能失去你。」

「……」

「看到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哪怕只是站在一起或者坐在一起，我看不下去，我心裡很煩躁，怕說出來，你又埋怨我小氣，會因此討厭我……」

「……」

「以後我會對你關心的，不僅僅是一個丈夫對一個妻子的關心，更是江北淵對言念的關心，這樣可以了嗎？」

「……」

回應他的，只有沉默。

江北淵頹然地垂下一隻手，抄在口袋裡面。

他也是有驕傲自尊的大男人，想了想準備轉身離去，又不甘心就這麼走了。

心裡有種預感，要是今天不進去，她和他的關係會因此而疏遠。

江北淵唇線一抿，再次抬起了手放在門上，學著兒子的樣子敲了敲。

真的很難為情啊……

「小念念乖乖……把門開開……快點開開……我要進來……念念念念把門開……老公要……」

還沒唱完，伴隨著開門的聲音，歌聲一併戛然而止。

站在原地的江北淵還未反應過來，便被兩條軟軟的胳膊摟住了脖子。

「你怎麼不早點說你吃醋啊！我還以為你討厭我，我這幾天一直在想我哪裡把你惹毛了！」

「我不討厭你。」

摟著言念的腰，順勢把門關上，他鬆開她，瞧著她的眼睛紅紅。

他勾了下嘴角。

「跟你商量個事。」

「什麼？」

「孕婦沒事別老哭，對孩子不好……對眼睛也不好。」

「那你別惹我哭，我淚點很高，唯獨對你淚點低！」

「……盡量。」

言念哼了一聲。

現在她肚子里的氣沒了。

「我以後不和別的男人出去了，不氣你了，你也少和居心叵測的女人接觸好不好？」

說著又抱住他的脖子，踮著腳尖親了親他湛清乾淨的下巴。

「我知道不能妨礙你工作，可是我真的討厭那個崔——唔！」

「……知道了。」

江北淵緩緩鬆開她的唇，將她抱起來放在床上，讓她站著，同自己個頭相抵。

言念平視著這雙幽深的桃花眸。

有那麼一瞬她以為他恢復記憶了，不過貌似並沒有。

現在他更像個十歲的毛頭小子，還比不上十八歲的江霆年代呢！

「你剛剛乾嘛親我？」

「親自己老婆不行嗎？」

「那我要親回來！」

「……」

*

一個小時之後，江北淵去洗澡，手機放在床頭。

他剛進浴室，手機震動了兩下。

言念原本是趴在床上閉著眼睛，聽到動靜之後懶洋洋睜開眼，不經意瞄了兩眼——

看到上面顯示著「崔氏化妝公司總裁」幾個字。

言念用力抿了抿唇。

行動永遠比腦子轉得快，眼看著江北淵還在洗澡沒出來，便打開了他的手機。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加了崔琳琳的微信了！

而崔琳琳，三天兩頭就給江北淵發微信！

更而且——

發信息的時間都選在晚上！

瞧瞧，要麼就是送玫瑰花，要麼就是送烈焰紅唇，要麼就是說自己一個人在家好寂寞，希望有人陪她這種話，看得言念胃酸都要吐出來了。

好在是江北淵從沒搭理過她！

同一時間，崔琳琳正在敷面膜抹身體乳，看到語音通話顯示，高興地接了起來，嗲著軟滴滴的嗓音：「北淵？」

「北淵你個老母啊！崔琳琳你能不能要點臉了，別把你的狐臭味散發到我家江先生身上行不行？！」

「你——」

「你什麼你？你按捺不住寂寞想找漢子，就去大街找個公狗，以後再敢三更半夜給我老公發信息，我特么地不撕爛你那張整容臉，我就不姓言！」

言念罵了一通，不給崔琳琳任何反駁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又把崔琳琳的微信刪除並且拉黑了，讓她永遠都沒有再加上江北淵的機會！

做完了這一切，言念這才將手機放回了原處，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臟。

呼。

淡定，淡定。

幸好她恢復記憶了，知道這個崔琳琳以前是什麼德性，不然說不定還會被她故作純透的外表給騙過去呢。

……

等到江北淵從浴室出來，言念已經趴著睡著了。

言念只要生氣的時候，一般睡得特別快。

江北淵將床頭的手機關了機丟到了沙發上，掀開被子上了床，將言念摟了過來，小心翼翼，有點怕吵醒她。

她白白凈凈的臉落入他的眼底，他瞧著歡喜，俯身親了她一下，「晚安江太太。」

給她蓋好被子，讓她枕著自己的胳膊，就這麼圈緊她睡了過去。

一夜好夢。

……

「我去上班了。」

吃過早飯，江北淵在玄關處換鞋了，今天沒穿西裝，他發現自己不是很喜歡穿西裝，太束縛，還不如穿大衣輕鬆些。

「老公！」

言念洗了手走了過來。

話說她把崔琳琳刪除了，江北淵不會發現吧。

不過像他這種平時也不怎麼玩微信的人，應該不會在意這些細節才對。

「怎麼了？」

「沒事，我幫你整理整理領子。」

無事獻殷勤。

江北淵垂眸瞧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沒有作聲。

「好了，你可以走了，晚上早點回來！」

言念今天要陪江清池去游泳班，所以就不去公司了。

江北淵嗯了聲，抬腕看了下手錶，已經八點十分了，很晚了。

平時他八點之前就出門了，都是因為某人今早上一直磨他。

「哎等一下——」

人都走出一半去了，又被言念叫了回來。

圈住江北淵的腰，言念仰著頭瞧他的臉，撅起了粉嫩的唇。

「親我一下再走好不好？」

「…別鬧了。」

「那不放你走了。」

「……」

環顧一圈，江清池不在，江北淵這才俯身，扣住了她的後腦勺。

「好了吧？」

他唇稍一抿，依然是面無表情的臉，不過眼底浮現出笑意，自己似乎也享受其中。

可能是因為今天陽光很好，讓他心情也很好。

言念滿意地鬆了手，跟只招財貓似的在門口跟江北淵揮揮手。

關了門，從廚房探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

「媽媽，羞羞！」

言念：「去去，一邊去！」

江清池也不惱，咧開小嘴笑嘻嘻。

爸爸媽媽感情這麼好，他也跟著開心呀！

……

上午九點半，江北淵召開了會議，取消了同崔氏化妝的續約。

對此很多下屬表示不解。

不是前兩天還覺得人家公司好嗎？

不過江北淵的性子說一不二，做出的決定不會反悔，所以沒人敢問為什麼，跟著老闆的指示照做就行了。

剛回到辦公室，崔琳琳就來江念集團了，來找江北淵。

「啪。」

二話沒說把自己手機甩在辦公桌上。

「你怎麼把我微信拉黑了？」

江北淵：「？」

「昨天晚上我給你打電話來著，本來是想跟你談談合作的事情，然後就被言念一頓臭罵，說什麼我溝引你，讓我以後不要再騷擾你，現在看你這副置身事外的模樣，想必我的微信是言念刪除的！」

說著，崔琳琳忍不住癟了癟嘴，眼淚在眼眶裡面打轉。

「她這樣完全限制你的私生活，連工作都一併限制了，也太過分了吧！」

「……」

江北淵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

「是我自己刪的。」

崔琳琳一愣！

不解地看著這個雲淡風輕的男人。

「你怎麼——」

「不好意思崔總，半個小時之前，董事局的人一致決定取消同貴公司的合作，雖然貴公司在信用方面比較高，不過江念有更好的選擇。」

江北淵翻閱著一份文件，說完就垂下了頭。

「沒事的話，崔總請回吧。」

擲地有聲。

意味著，從今以後他和崔琳琳真的再也沒關係了。

聞言，剛剛還有些委屈的崔琳琳，立刻換上一張諂媚討好的臉。

「北淵啊，呵呵，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從高中到現在，我什麼人你也清楚，微信只是一個聊天工具，刪了就刪了唄，用不著連合同一起跟著取消的。」

「合作的事情，是慎重考慮作出的決定，其餘的話崔總不必說了。」

江北淵神色很淡然，也很冷漠。

這樣的江北淵就像是回到了中學時期，對她冷漠的江霆。

也是這般生人勿進，清清冷冷，孑然一身拒人於千里之外。

莫非前面的客氣都是他裝出來的嗎？

崔琳琳憤憤地咬了咬嘴唇。

算了，他本來就是一個城府很深的人！讓人捉摸不透！

「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沒話說了，我們崔氏也有更好的選擇的，再見！」

說著再見，自己卻紋絲未動，抱著僥倖心理，江北淵會再挽留她一下。

男人不都是這樣的嗎，遇弱則強，遇強則弱，這是她情場三十年得出來的經驗。

這次崔琳琳卻想錯了。

「慢走，不送。」

江北淵低斂著眉睫，聲音淡得如白開水不起波瀾，精緻分明的五官和下顎線，如同天人。

「呵呵呵，你有什麼了不起的，整天為了一個女人惟命是從的，人家說不定還不領你的情！你這樣活著有意思嗎？」

「……」

江北淵頭也沒抬。

氣得崔琳琳狠狠剁了兩下十公分的高跟鞋，扭頭直接走了。

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心理！

坐著電梯到了一樓，生氣的情緒絲毫未緩解，走到一樓大廳，地面太滑直接摔了一跤，摔了個腿朝天，崔琳琳今天穿的是黑色超短裙，圍聚了一圈幸災樂禍的看客。

好幾個男員工憋著笑，舉起手機對著她拍照。

「啊啊啊！」

崔琳琳尖叫著丟掉了十公分的高跟鞋。

「我再也不來這個破集團了！」

……

取消合約的事情，言念一開始不清楚。

晚上江北淵回來去書房忙，言念端著一盆洗腳水進去，放到他面前，把他兩隻腳摁裡面。

「晚上泡泡腳好，去濕氣，有助於睡眠啊！」

他哭笑不得，把她的手拉了起來。

「這種事，應該我給你做。」

「沒事，我也給自己泡了一盆，咱倆一起泡吧！」

言念坐在江北淵身旁，他在忙工作，她在刷朋友圈，身上穿著防輻射服。

其實她真的很在乎肚子里的孩子，很多細節，她都能注意到。

江北淵鼻樑上架著金絲眼鏡，他有一百度的近視，不重，看文件的時候喜歡戴著。

瞄了她一眼，鵝黃色的燈光落在這張茭白的小臉，映襯出幾分柔和感。

她懷孕一點也不顯胖，尤其是兩條腿，還是很瘦。

「今天小腿疼嗎江太太？」

「還行，你忙你的吧，甭管我，我就是想跟你多呆一會兒。」

哪怕這麼靜靜坐著，不說話也好。

就是想陪著他，感受著他的氣息，這樣有安全感，好似兩個人是一體的。

江北淵心裡暖了下，不想看工作了，反正工作永遠都忙不完。

伸手合上了電腦，摘掉了眼鏡，蹲在她面前給她揉腿。

沒幾兩肉，太瘦了。

「這樣是不是能舒服點？」他聲線放得很輕和。

言念嗯了一聲。

其實根本就不怎麼疼。

她笑了笑。

「你手法很好啊，不愧是之前當過醫生的人。」

「我……真的做過醫生嗎？」

「是啊，你一開始是為了你大哥做的胸外醫生，因為你大哥得了肺癌死了，你沒能救他，心裡很愧疚。」

「這樣。」

江北淵靜靜聽著，腦子裡回想起偶爾做的夢。

夢裡那個死去的人，或許就是他大哥。

還有一條死去的狗，估計是言念和江清池在他耳邊念叨的一條名為玉立的狗。

「啊咧？你沒和崔琳琳的公司續約嗎？？」

「江太太聽說得挺快。」

「我剛剛刷到了宋毅凱的朋友圈，他發的！」

言念舉起手機給江北淵看。

「不過你為什麼沒跟她續約啊？？？」

「怕某人保不齊把我手機摔了。」

言念一愣。

反應了幾秒，尷尬地舔了舔嘴角。

「原來你都知道，好吧我承認，我把她的微信給刪了，不過那是因為，我——」

「不用解釋，我明白。」

江北淵繼續給言念捏腿。

他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一雙好手，現在心甘情願伺候著她。

言念一瞬不瞬打量著江北淵的臉。

「你生氣了嗎？」

「沒有。」

江北淵的臉色一直都是淡淡的那一種，所以就算生氣，其實也表現得不明顯。

言念還是有些沒譜。

「其實你可以生氣，真的。」

「但我真沒生氣。」

「那你不和崔琳琳合作，是因為我嗎？」

江北淵沉默了片刻。

他站起身來。

「一個叫喬珍的中醫前兩天給我打過電話，說要你注意身體，以前你難產過，要我給你熬草藥保胎，我不想再因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人，讓你和孩子出事。」

「如果我和孩子出事，你這次還會保大人嗎？」

言念嘟囔著這句話，聲音很小，江北淵只聽見前面幾個字。

「你說什麼？」

「算了，沒什麼啦！」

她又笑起來，笑得很純粹，所有不能說的楚痛都咽在了肚子里。

珍惜眼前吧，不要杞人憂天，對自己這麼說。

……

言念這張烏鴉嘴，說什麼來什麼。

幾個月之後，言念羊水破掉的那一天，江北淵在公司。

其實那天江北淵是在家裡陪著她的，中途接了一個電話之後回公司簽合同去了，江清池在家裡陪著言念。

看到羊水破了，小傢伙一開始很慌，爸爸的電話怎麼都背不過來了，小手一直在發抖，手機都拿不穩。

「打120吧，這三個數字會吧？」

可能是因為難產過一次，所以這次言念沒那麼慌亂了，側眸看到狗窩裡三隻長大的狗，想起了那天救自己的玉立，眼角有點紅。

她不希望任何人再為了她犧牲了。

120很快過來，將言念抬上擔架送到醫院。

「言女士，我已經通知你先生了，他就在趕來的路上，估計十分鐘就能趕到！」醫生握著言念的手，說道。

「你叮囑他一定慢點開車啊！」

言念聲音很虛弱。

就是因為車禍才造成他的血塊，就是因為血塊才造成他的失憶，可千萬不要再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