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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醫生的心頭寶 - 第491章 好好照顧她,別讓她一個人字體大小: A+
     

    言念焦急地環顧四周。

    密不透風的牆壁,窗戶都被封鎖了,現在唯一沒有著火的地方就是門口。

    她想要逃出去,唯一的辦法就是解開繩子,趁著火勢還沒有蔓延,迅速逃到門口。

    但——

    電視劇裡面,被綁匪綁住的主人公,使出渾身解數將繩子放到椅子上磨合磨破,這在現實中根本就不可能。

    除非是很細的鞋帶,可俞莉莉綁著她的,繩子粗重,她現在磨得手腕都紅了,也不見繩子破損一分一毫。

    「哎買,俞莉莉你這個天煞的女人,你這個神經病,瘋子,……」

    一邊罵一邊想著逃出去,一邊想一邊哭。

    哭也無濟於事。

    就像是深陷泥沼的旅人,一點點等待著全部的身體都陷進去。

    等待的過程是最漫長的,也是最痛苦最煎熬的,她不想死。

    「咔嚓——」

    一根著了火的柱子直接摔到言念面前,就在她的腳邊。

    「哇——江北淵!」

    求生的本能、恐懼的本能,蜂擁而上,言念哭得聲嘶力竭,怕得要命,想過無數種死法,不想就這樣屍骨未存的死去。

    她還這麼年輕啊,肚子里的孩子來之不易,好不容易挺到今天這一步了,她那麼累,那麼心酸,她還沒和江北淵道歉,還沒說她不想離婚了……

    「汪汪汪!」

    虛晃的狗叫聲,漸行漸近,猛地拉回了言念的注意。

    她茫然無措地舒展著睫毛,不哭了,愣愣瞧著瘸腿的玉立,奮力一跳越過那根柱子,直接來到她身邊。

    「玉立……玉立……」

    言念又哭起來,跟個孩子似的,哭得滿臉都是淚。

    玉立不說話,用牙齒動作迅速咬言念的繩子。

    有了玉立的幫忙,繩子很快解開了,事不宜遲,言念在玉立的指引下趕忙往門口的方向跑。

    「咔嚓——」

    又是一根柱子橫在面前,嚇了言念一跳,朝後退了半步,後面的火勢已經蔓延。

    「咔嚓——」

    又是一根柱子掉在她左邊,柱子落下的那一刻,言念捂著耳朵,尖叫了一聲。

    她的手都在發抖,現在不是不想走,是兩條腿都是軟的,根本就走不了。

    她從來沒這麼軟過,如同得了帕金森症的病人,腿哆嗦得要命,控制不住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怎麼辦……我好像……我好像走不了了……」

    「汪汪汪汪!」

    面前的玉立對著她吠叫個不停。

    黑豆豆的眼睛,晶亮清澈,兩行清淚順著玉立的眼角滑下來。

    言念驚愕住。

    第一次看見玉立這麼哭,哭得那麼傷心,卻是在直勾勾地看著她。

    這種眼神,讓言念腦子裡一下子就想到了江北淵。

    要是她今天死這裡了,那個男人也會這麼哭吧。

    不。

    是會哭得更加傷心痛苦。

    就像那次,他誤以為她死在了火災的辦公室,他就蹲在牆角,哭得失去了全世界。

    江北淵……

    江北淵。

    一遍遍念著他的名字,這就是她前行的動力,是她的光和力量。

    言念扶著地板,勉強地撐著發抖的雙腿站起來。

    「走,玉立,我們一定要出去,一定要。」

    因為,她不能看見一個痛不欲生的江北淵。

    因為,她不能讓江北淵一個人留在這個世上。

    徐況傑說,她的位置,誰都代替不了。

    她還要和她的江先生,長長久久,與子偕老。

    ……

    人,心裡總是要有那麼一股激勵自己的力量。

    就像是長跑。

    當你跑不動的時候,心裡想著喜歡的人,或者想著一個目標,一個動力,往往最後有使不完的力氣去衝刺終點。

    言念心裡只想著江北淵,腦子裡也只想著他一個人,想著他的樣子,他的聲音,他的溫柔,甚至是他的痛苦。

    不想死掉和不想留他一人的念頭,支撐著言念終於從廢墟裡面出來。

    她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彎腰咳嗽了好幾聲,再也支撐不住,直接倒在地上。

    她的腿,抽筋了。

    「汪汪汪。」

    玉立對著言念叫個不停。

    「乖孩子,我得休息一會兒,我現在腿真的動不了了……」

    言念擺了擺手喘著氣說道,望著身後已經被火燃燒殆盡的房屋,心有餘悸。

    如果晚一點出來,現在她就死在裡面了吧!

    「玉立,謝謝——」

    感謝的話還未說完,卻見玉立一個勁朝著前方跑去。

    任言念如何呼喊它,它都不回頭,瘸著一條腿,一搖一晃,好似要奔向一種不顧一切的境地。

    ……

    俞莉莉已經走到了主路上。

    現在天都黑了,今晚沒有月亮,但是星星很多,因為位置偏僻的緣故,所以這條路上沒有車輛經過,只有俞莉莉自己一個人的車停在那。

    她準備上車去碼頭坐船離開,忽然間,衣角被什麼東西一口咬住。

    低頭一看,是一隻金色的大狗,死死咬著她的衣角。

    「哪來的狗?滾開!」

    踹了它一腳,把玉立踹倒了。

    下一秒玉立瘋了一般地咆哮著,直接撕咬住俞莉莉的小腿。

    「啊——!你這條瘋狗!」

    任俞莉莉怎麼捶打,玉立就是不鬆口,就是不讓她走。

    小腿的痛錐心刺骨地傳來,滿目猩紅的俞莉莉打開車門,從主駕駛座掏出一把銳利的尖刀,狠狠朝著玉立扎去。

    「死狗,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一刀又一刀地捅,每一刀都捅在玉立的後背,捅出來的血飛濺在她的臉上,明明應該都那麼痛了,奈何這條狗還是不鬆口。

    俞莉莉要瘋了。

    口袋裡的手機響個不停,聒噪得要命,肯定是催她趕緊上船的。

    「啊你這條死狗有毛病吧!!!」

    她都捅了好幾刀了,它還不鬆口,偏要跟她杠上似的。

    俞莉莉的面部猙獰扭曲,拔出了帶血的刀子,這次,直接朝著玉立心臟的位置捅去。

    下一秒,一隻修長的手直接握住了刀刃。

    鮮血順著分明的骨節,一點點流出來,帶著濃厚的血腥味。

    俞莉莉驚呆了,愕然地鬆開了手,眼闊狠狠收縮了兩下。

    「江……江北淵……你怎麼會……怎麼會……」

    「……」

    有著漆黑瞳眸的男人,此時此刻如同從地獄深處冒出的撒旦,滿身殘暴的戾氣,另一隻完好無損的右手,死死扼住了俞莉莉的脖子。

    「我現在就可以讓你死!」

    「撲通。」

    骨肉撞擊地面的聲響如此刺耳,玉立倒在地上,睜著眼睛,整個身體都在抽搐。

    眼角餘光瞄到這一幕的江北淵,狠狠咬牙,二話沒說甩開了俞莉莉,抱住了玉立。

    俞莉莉回過神來,慌忙開車逃竄離開……

    現在顧不了這麼多了,她只想離開這,她想活著!

    ……

    「沒事了,沒事了。」

    江北淵抱著這條狗,滿手都是血,已經分不清是他自己手上的血,還是玉立身上的血。

    血那麼紅那麼燙,灼燒一般的熱度,又那麼刺眼。

    他感覺自己快要抱不住它了……

    他一直都在言念手機里安裝了定位系統,說來也巧,今天是陳碩的生日,他在附近吃飯,看到言念的定位在廢墟,然後靜止不動了。

    向來心思細膩的他,很快便察覺不對勁,二話沒說開車過來,然後看到坐在地上的言念,遠方是一片被火舌殆盡的廢墟。

    言念說自己沒事,只是腿抽筋了,讓他去找玉立。

    「江北淵我心好慌,心跳特別快,我現在……現在手都在發抖,我好擔心玉立,你一定要找到它啊!」

    她在他耳邊哭著,有些語無倫次地說著話。

    他想抱著她安慰她,她一個勁說自己沒事,就是讓他去找玉立。

    現在玉立就在他懷裡,一直抽搐個不停,只是一瞬不瞬望著江北淵。

    它像是有話要說,眼睛很亮,不遠處有幾盞孔明燈升起,飄到很遠的天空,玉立的眼睛也變得忽明忽暗的。

    「我知道你的牙齒不鋒利了,咬不動一些硬的東西了,我給你買了很多肉醬,回去吃,懂嗎?」

    江北淵把玉立抱了起來,身軀有些微踉蹌,他188的大個,現在頭垂在血肉模糊的玉立頸間,滾燙的熱淚落下來,他閉著眼睛,不知不覺的,竟然哭出了聲音。

    就像是他大哥死去的那天。

    他救不了他在乎的人,眼睜睜看著生命從自己手中流逝卻無可奈何的痛苦和焦灼,在今天又重複了一遍。

    他痛極了。

    痛得彎著腰,感受到懷裡的狗,氣息變得越來越微弱,聽到恍惚之間,它好像是汪汪叫了兩聲。

    江北淵淚眼朦朧望著它,冰涼的液體劃過他的臉頰,撕裂出兩道痛苦的傷痕。

    四目相對,一切的話都藏在眼神裡面。

    他嗯了一聲,艱難地開了口:

    「我曾經說過,我欠你一條命,所以請你放心,你的孩子,我會替你好好照顧,一定讓它們安穩無憂。」

    「……」

    玉立終於了無遺憾地閉上了眼睛。

    天空中,一顆流星滑落下來,就那般永遠地消逝了。

    ……

    從北面而來的風呼嘯著而過,生猛的,冰涼的,凜冽的,讓人那麼深刻地感覺到,原來冬天不知不覺又這麼來了。

    言念是被江北淵背到停車的路上的。

    那一路,短暫又漫長,寂寂無聲又勝似千言萬語。

    言念趴在江北淵的背上。

    她的後背背著玉立。

    而江北淵,就這麼背著四條命,他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沉默又沉穩地走著。

    言念哭得四肢百骸都泛起疼痛,她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趴在江北淵的肩頭,灼熱的眼淚順著他的脖頸,一路熨燙了他前面的衣襟。

    寒風蕭瑟陣陣吹來,吹得她手指都顫抖起來,明明她身上披著江北淵的外套,卻還是覺得猶若寒夜飲雪水那般刺骨冰冷。

    仍記得第一次帶玉立回家,是在一個夏天。

    那時風還是暖的,夕陽垂下,日暮柔和。

    那時它的腿還沒有殘疾,它還是活蹦亂跳三個月大的小狗。

    那時遠處的湖面還有結冰,甚至還能看見湖中茂盛絢爛的荷花。

    那時……

    那時的那時……

    她哭得肝腸寸斷,雖然江北淵已經安慰過她,讓她穩定好自己的情緒,不要影響肚子里的孩子。

    ……

    到了家門口。

    夜色朦朧,黑色的勞斯萊斯熄了火,言念這才注意到江北淵的手。

    他的左手中間纏了一圈紗布,隱隱的有血滲透出來。

    「你的手怎麼了啊?」執起他的手,言念焦急地詢問。

    江北淵勾了勾嘴角,「沒事,抱玉立時候的血,怕你看了害怕。」

    「真的嗎?」

    「嗯,不騙你。」

    「江北淵……」

    言念一頭扎進了他的懷裡。

    「對不起,對不起……」

    她哭出聲音來,揪著他前面的衣襟。

    「我再也不離婚了,再也不要離開你了,如果我再對你說第三次離婚,我就——」

    「好了,我知道。」

    他微微推開她一點,完好的右手給她擦去眼角的淚滴。

    「乖別哭了,玉立可不想看到你現在哭得這麼難受。」

    「可是,我還是特別難受,是我害死了玉立吧,如果不是我抱著它出來,唔……」

    「來,深呼吸,慢慢來。」

    在江北淵的引導下,言念來回做了五次深呼吸,情緒終於平復下來。

    「不是你的錯,錯在取它性命的那個人。」

    江北淵耐著性子,一字一句說道,他親了親言念的眼睛。

    「等下玉立的事情,我同兒子說,進門之後,你先去洗個澡,我給柳醫生打電話,讓她過來檢查檢查你的身體,我怕你情緒激動有事。」

    「好。」

    言念這次也沒再任性,一切都聽江北淵的話,末了才又道,「那明天上午,我們一起去把玉立葬了吧,要好好地葬啊,它救了我兩次了。」

    「嗯,好。」

    ……

    回到家,言念將玉立放到狗窩裡。

    纏著紗布的玉立,從外表看上去沒有任何異樣,帶血的位置都被江北淵掩蓋了。

    三隻小狗紛紛圍上來,湊到媽媽的懷裡,汪汪叫著,可是媽媽一動不動,閉著眼睛安詳地睡著。

    江北淵去丁寶怡家裡把江清池接了回來。

    他並沒有瞞江清池這件事情,明確告訴他,玉立永遠離開了我們。

    讓孩子正確認識死亡,也是一門教育。

    江清池到了家門口,邁開兩條小短腿跑到玉立的窩,抱著玉立嚎啕大哭。

    想起之前,他還欺負玉立過,心裡特別難受,原來有些生命你還來不得及見它最後一面,它就永遠消失了。

    一個勁叫玉立的名字,跟它說對不起,它再也聽不到了。

    它是那麼安詳又平靜地睡著了,鵝黃色的燈光落在玉立的身上,給它平添了一層溫暖。

    原本三個小狗還在對著媽媽汪汪叫,漸漸地,很快像是明白了什麼,齊刷刷的閉上了嘴,安靜的縮在媽媽懷裡。

    靜靜地陪著它們勇敢無畏的媽媽。

    它們知道,媽媽是大英雄。

    ……

    江清池的房間其實位置很好,坐在床頭,能看到外面窗子的星星和月亮。

    江北淵一直想給兒子買一台天文望遠鏡,一直忙忘記了。

    但是今天沒有月亮,只有漫天的繁星。

    一顆閃閃發光的「星星」從天空緩緩地滑下來。

    「爸爸,這是流星吧!」

    江清池看向抱著自己的江北淵,可憐巴巴又期待地問。

    其實這是飛機。

    江北淵勾了勾嘴角,眸底泛起亮光,細碎的,悲慟的,在他眼眶打轉。

    「嗯,是流星,一顆星星掉下來,另一顆星星就會補上,在它原來的地方,發著光。」

    「爸爸,這顆後來補上的星星是玉立對吧!」

    「對,很聰明。玉立會在天上永遠地看著我們、保護我們。」

    「爸爸,如果媽媽跟我說這些,我是不信的,媽媽肯定是在騙我,哄我高興,可是爸爸,你是不會騙我的,所以你說的都是真的,對不對?」

    「是真的,它永遠變成了星星,守在你的床頭,你每天晚上睡覺都會看到它。」

    「哇——爸爸!」

    小傢伙抱住了江北淵的脖子,又哭了起來。

    「爸爸你之前說,玉立是我們的家人,每次玉立睡覺的時候,你都讓我不要發出聲音,你說家人之間也要相互尊重。」

    「爸爸你還說,狗狗能活十幾年,可是玉立才五歲啊,它明明還能活好幾年好幾年好幾年的,爸爸,我真的很難受,我們好好照顧玉立的孩子們吧,它們沒有了媽媽了,真的很可憐!」

    「爸爸,我也會對自己的媽媽好的,以後我再也不說她不靠譜了,媽媽其實也很不容易的,其實媽媽帶我住在乾媽家裡這段時間,晚上我看見媽媽一個人偷偷掉眼淚,她應該也是想爸爸了!」

    「所以爸爸,我會乖乖的,我們一家人都好好的,爸爸要永遠保護我和媽媽,我們永遠不要分開,好不好呢?」

    「好。」

    靜靜聽完,江北淵將兒子抱緊了,寬厚的大掌扣住了他的後腦勺。

    以後,再也不要分開了。

    ……

    江北淵把玉立葬在濘城最好的墓園。

    這裡,也是離家最近的墓園。

    玉立的墓碑上面寫了「江北淵愛犬玉立」的字樣,墓碑上面是玉立五個月大的時候,給它照的照片。

    那個時候,它還是一隻活潑可愛的小金毛,吐著舌頭,笑起來眯起眼睛,非常萌。

    昨天晚上言念翻找了好久,就只找到這一張玉立的單獨照片。

    才恍然發現,自從有了孩子之後,對玉立的關心太少了,再也沒給它拍過照片過。

    現在,它永遠停留在最無憂無慮的年紀,照片上的陽光通透,從四面八方照過來,現在雖北風蕭瑟,卻暖意四生。

    玉立的墓碑前面堆滿了好吃的肉醬和香腸。

    言念蹲下來,捂著嘴巴,眼淚又忍不住掉下來。

    「玉立……對不起……對不起……」

    「如果有來生……」

    「如果一個女主人去寵物店買你,誇你可愛有靈性,記得不要跟她走……」

    「女主人其實非常任性,要是她把你放在帥氣的男主人的腿上,記得立刻咬他一口……」

    「因為男主人怕狗。」

    「你只要咬他一口,他是絕對不會要你的……」

    「如果,如果你捨不得咬他,記得在他倆日後鬧矛盾的時候,離家出走,再也不要回來……」

    「記得,記得……請你記得……」

    言念泣不成聲。

    江清池也跟著蹲下來,抱住了哭泣的媽媽,親了媽媽的臉一下。

    「媽媽不要難受了,我們還有玉立的寶寶呢,媽媽要好好照顧肚子里的寶寶,好好照顧玉立的寶寶呀。」

    「……」

    言念抱住了兒子,痛苦地哭了起來。

    鯨魚一生眠於滄海潮生。

    而對狗狗而言,它們最好的一生都奉獻給了主人。

    主人,就是它們的全世界。

    所以下班回家,記得回頭看看趴在窩裡等你回家的小夥伴。

    你,就是它眼中的萬丈光芒。

    ……

    「要我說,俞莉莉那個女人,真是自討苦吃。」

    「她昨天沒趕上碼頭的船,就讓助理給她買了一張去開普敦的機票。」

    「當時是凌晨三點了,現在又是旅遊淡季,飛機只有她一個人。」

    「她拿著假護照和假身份證,以為自己會安穩離開濘城,呵呵,誰能想到半路上飛機遭遇氣流,機毀人亡,直接死了。」

    「嘖嘖,這就是她的報應吶!」

    徐況傑同江北淵絮絮叨叨說著,把一份新聞報道甩在江北淵面前。

    「噥你自己看看吧,今天剛出爐的新聞都報道了,俞莉莉的屍體已經被運回來了,就是可憐了那個機長,也不知道是天意還是怎麼的,當時她明明可以坐船走的。」

    徐況傑不清楚玉立和俞莉莉之間的事情。

    他單手摩挲著下巴,歪著腦袋想了想。

    「俞莉莉那個女人,按理說她心思挺縝密的,從商好幾年,應該也是個狐狸了,看得出來真的想走,昨天為什麼沒趕上輪船呢?」

    「你可以閉嘴了。」

    江北淵淡淡說著,在收拾自己休息室的東西。

    徐況傑回過神來,不解,「你幹嘛?又不做醫生了?」

    江北淵什麼話都沒說。

    他很快收拾好東西,搬著一個紙箱子離開了休息室。

    在這日初冬的午後,他的背後是虛晃的光影,陽光鋪天蓋地落在他的腳邊,拉長了他的影子。

    「哎小江——」

    王霜把江北淵叫到了自己辦公室。

    辦公室里,只有江北淵和王霜兩個人。

    江北淵在摩挲著左手無名指的戒指,而王霜盯著他的左手,一個勁地打量。

    「好好休息,等手傷好了,再回來醫院!」

    「恩,這件事記得不要告訴我太太。」江北淵字字句句,低沉的嗓音很篤定。

    「……」

    王霜沉默了。

    很快的,眼睛也紅了。

    這個悶騷的男人啊,凡事都不告訴他的小太太。

    血塊是,還有手也是!

    因為被刺了一刀的緣故,又沒及時好好治療,導致肌腱斷了好幾根,雖說縫了二十多針沒什麼大礙了,但是——

    江北淵的左手,現在不能做劇烈運動。

    少則一年,不能靈活使用手術刀。

    也可能……

    一輩子都不能靈活使用手術刀了。

    「其實你可以轉去外科,要不光坐診也行,不做手術,要不就是——」

    王霜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江北淵打住了。

    「對我而言,不能拿手術刀,做醫生將毫無意義。」

    「……再見。」

    「從今以後,可能,中心醫院真的再無江北淵了。」

    江北淵說完轉身離開。

    孤寒料峭。

    他,江北淵,依然是萬丈紅塵之中的一道絕色,兩袖清風,眉目成書,臨走孑然一身不必相送,腳邊是一片銀色的水光。

    光讓荒島生出了嫩草。

    也讓花朵流了淚。

    ……

    芙南別墅區。

    言念今天燒了一桌子的好菜,擺好了碗筷,就等著江北淵回來了。

    玄關處有動靜。

    她興高采烈解開圍裙過去開門,將江北淵手裡的箱子接過來放到地上。

    「你啊,都三十三的男人了,還是這麼任性,想去做醫生就做醫生,想做老闆就做老闆,這次辭職,什麼時候回醫院啊?」

    言念不以為意問,江北淵在脫外套,修長的眉目很沉穩,「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回去了,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做醫生了。」

    後面那句話他的聲音太小了,言念沒聽清楚,又詢問了一遍。

    「沒事,我的意思是,可以好好陪你了。」

    他右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唇邊掛著溫柔的、沒有破綻的笑意。

    言念讓他去洗手,然後去房間把兒子叫了出來,讓一大一小吃飯。

    吃飯之前,言念先去餵了三隻小狗。

    之前就說大河、大湖、大海這三個名字太難聽了。

    所以言念給三隻狗改了名字。

    叫:長安、長命、長生。

    非常好聽,非常有寓意,非常讓人感動的名字。

    「生日快樂呀!」

    餐桌上,江北淵和言念喝紅酒,江清池喝可樂。

    碰杯過後,言念今天很開心,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她喝了兩口紅酒然後放下杯子,看了看江北淵,又看了看江清池。

    最後,目光又落在江北淵身上,沖他笑得很甜。

    「吶,祝我的老江永遠帥氣優秀,祝我的小江永遠……額,減肥成功哈!」

    「壞媽媽,哼。」

    小傢伙已經開始減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瘦出下顎線了。

    「好啦,祝我兒學習進步,幸福開心每一天!」

    「只要爸爸媽媽陪在我身邊,我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了!」

    「會的,永遠都不會分開了。」

    言念心生感觸,失去之後,才會知道,要好好珍惜眼前人,珍惜眼前的生活。

    又倒了一杯酒想再喝點,杯子被江北淵二話沒說奪過去。

    「懷孕少喝點,你酒量不好。」

    無論怎樣,他還是那個凡事喜歡管著她的江北淵呢。

    言念不服氣地揚了下眉。

    「那也比你的酒量強點吧,我這好不容易過了妊娠期,不上吐下瀉了,總得讓我嘗點的吧。」

    「……」

    一旁的江清池看到爸爸媽媽在拌嘴,開心地笑了起來。

    他希望爸爸媽媽永遠是小吵小鬧,而不要賭氣說分開這樣的話。

    因為只要不分開,再大的難關,都可以一起度過。

    ……

    是夜。

    言念氣喘吁吁趴在江北淵身上,平復著呼吸。

    他的左手垂落在身側,言念想要拿起來把玩一番,後者不動聲色將手收了回去,右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累不累?抱你去洗個澡?」

    「不累,我今天開心。」

    言念拉下他撫摸她頭髮的右手,把玩在手裡,划著他的生命線和事業線。

    他骨節修長的手指,寬厚飽滿的掌心,還是那麼完美的一隻手。

    「老公,今天生日也過了,我們做手術吧,求你了,嗯?」

    「……」

    江北淵沉默了。

    言念仰起小臉,清澈的杏眸望進他深邃的眼底。

    「真的求你了,好老公,江霆哥哥,咱做手術吧,你的情況張帆和徐況傑都告訴我了,必須要做手術的。」

    「等你平安生產之後,我再做手術,好不好?」他耐著性子。

    「不好!」

    言念很堅決。

    「要是你的情況加重了怎麼辦?!」

    「我的情況我清楚,短時間內不會加重的,不差這半年了。」

    「差!怎麼不差!半年是六個多月啊,癌細胞要是擴散了該怎麼辦?」

    「癌細胞?」江北淵微微眯起眼睛,桃花眼的弧度若有所思。

    「是啊,你這次不用瞞我了,我知道你是腫瘤早期,雖然你瞞著我這種事,我真的很生氣很生氣,但是我現在更生氣你不做手術!生氣加10086。」

    說完言念趴在他身上,賭氣地蹭了蹭。

    「不管,明天就去做手術,不然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這麼大的事情瞞著她,還不做手術,誰能不生氣呢!

    聞言,江北淵無奈嘆了口氣,捏起她軟軟的小下巴,看著她慍怒的眼睛。

    「不清楚那兩貨是怎麼同你說的,我不是腫瘤,是血塊,很小的一個血塊,只需要小手術就行,我覺得現在沒必要做,等你生完孩子之後我再做。」

    「血塊也是很嚴重的!是不是上次車禍的後遺症啊?」

    「嗯,不是大問題。」

    「不行!不管是不是大問題,都要趕緊解決,免得夜長夢多!」

    「……」

    江北淵又沉默了,好像在權衡著什麼。

    見他緘默不語,言念心急如焚,直接抱住了江北淵整個人。

    抱得那麼緊,怕一鬆手他就走掉了。

    她把自己的心攤開在他面前:

    「我真的害怕啊,我不能失去你,我們發生了那麼多事情,有時候我做夢都夢到你發生了什麼意外,離開我了,我不想讓你有事,我真的……很愛很愛你。」

    很愛很愛他。

    哪怕她想不起來曾經談戀愛的過程。

    可是還是好愛好愛他。

    ……

    在言念一晚上的軟磨硬泡之下,江北淵終於同意做手術了。

    昨晚上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響起,在最後的那一刻,言念覆在他的耳邊,軟軟真誠地同他說:

    「生日快樂,我的江霆哥哥,我想陪你過現在、將來的每一個生日。」

    他動容極了,抱了她很久很久。

    他也想陪她過每一個生日,每一個節日。

    不。

    是每一天。

    翌日,徐況傑找來的專家,終於有機會齊聚一堂。

    江北淵躺在手術擔架上,被推進手術室的前一刻,言念握住了他的手。

    她對他說:

    「江北淵,我在這呢,你要記得,你的言念一直等著你平安出來,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江北淵彎了一下唇角。

    「我不會允許自己有事。」

    「好,我就在外面,一直等著你出來。」

    她鬆開了手。

    重量一併鬆開了。

    心裡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但這種時候,她不允許自己有這種預感。

    徐況傑坐在走廊上,一個勁勸言念放寬心。

    說什麼他找的都是最先進的大夫,不會開顱,不會剃光頭,手術風險很小。

    他越是聒噪個不停,言念越是不安。

    「徐況傑你還是別說話了,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我擔心什麼?」

    「我知道你和張帆聯合起來騙我了,還什麼腦瘤,江北淵出來是不會放過你的。」

    「什麼?明明是張帆搞的事,我是無辜的,你幹嘛扯上我?!」

    「不知道,反正我說的是你倆一起。」

    「我去——!!!」

    徐況傑氣得能吐出三兩血。

    這是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言念沒再搭理他,望著窗外明媚的陽光,雙手合十,放在身前,閉上了眼睛。

    江北淵。

    一定會沒事。

    將來無論發生任何事,都有她,同他一起。

    風雨同舟。

    ……

    我不夠優秀,但是謝謝優秀的你,一直這麼全心全意愛著我。

    不計得失。

    (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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