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鄴檀心浮氣躁地合上電腦，從昨天回來到現在，他一個字都沒寫出來，盯著電腦滿腦子都是顧晗，真是操蛋！

　　這個城市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遇到一個人那麼容易，又那麼難。高考結束後，他就沒有再見過顧晗，這麼多年過去了，除了他心裡還記得這個人，沒有人再跟他提起過，他也從沒想過僅僅一次探病，居然讓他們相遇了。

　　池鄴檀已經很多年心裡沒有這麼亂過了，讓他這個把工作當生活的人連工作都進行不下去——顧晗，這輩子怕就是生出來克他的。

　　沒有心思工作，池鄴檀也不為難自己，換了身衣服，抄起車鑰匙打算出門轉轉，說不定放鬆下來，情緒也就散了。

六月末，陽光正好，又趕上中午，太陽曬著大地，處處反光，即便坐在車裡吹冷氣，也覺得不舒服，果然，人要是不順，真是哪哪都不順。

　　漫無目地的轉了半個多小時，池鄴檀又來到了醫院附近。

　　煩躁地扒了把頭髮，池鄴檀把車停在了附近的咖啡店門口。

　　有冷氣、有Wi-Fi、有逼格的咖啡店，是很多年輕人的首選，這附近寫字樓也不少，再多咖啡店也很容易滿客。

　　池鄴檀點了杯冰美式，要了一份三明治，找了個空位坐下，他早上吃了塊燕麥餅乾，喝了一杯牛奶，這個時間早餓了。他雖然從事寫作這一行，在別人的印象裡，這行通常喜歡熬夜，越晚靈感越多，心也越靜，是個晝夜顛倒的職業，但池鄴檀的作息還是很規律的，如果不是必要的熬夜，他會把工作放到第二天做。對他來說夜裡的靈感和白天沒什麼區別，至於靜心，則是環境的問題，而眼下的浮躁只是一個意外。

　　池鄴檀努力讓自己多構想情節，少想顧晗，有周圍雜亂的環境幫忙分散注意力，比在家好了許多。

　　顧晗吃過午飯，下樓買咖啡。他昨晚睡得不太好，急需一杯咖啡來維持下午的工作狀態。

　　買好咖啡，顧晗轉身想找個位置坐一會兒，就看到坐在不遠處的池鄴檀。

　　顧晗一進門，池鄴檀就看到他了，原本已經平靜了不少的心，又再次糟亂起來。

　　顧晗腳下一頓，想到昨天池鄴檀說他“裝不認識”，今天既然正面遇上了，如果裝作沒看見，池鄴檀恐怕又會到辦公室堵他。當初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池鄴檀對他很好，但在別人的評價中，池鄴檀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

　　想到這兒，顧晗拿著自己的咖啡走過去：“這麼巧？”

　　池鄴檀臉冷得比店裡的冷氣還凍人。

　　顧晗看著他，微笑道：“我倒有點搞不清楚了，你到底是希望我當作認識你，還是不認識你？”

　　池鄴檀皺眉：“你怎麼會在這兒？”

　　顧晗慢慢地眨了下眼睛：“這話難道不是應該我問你嗎？這是我工作的地方附近，我來這兒再正常不過了。”

　　池鄴檀無語，好像每次面對顧晗，他的嘴巴都會很笨，以前就是。

　　說不過他，池鄴檀抄起手機要走，就听顧晗說：“當初要分手的那個人是你，我才是被甩的那個，要生氣也是我生氣才對，怎麼到頭來，卻像是我甩了你呢？”

　　池鄴檀眼睛一瞇：“你是想說我無理取鬧？”

　　顧晗樂了：“我可沒這麼說。行吧，你繼續坐著，我不打擾你了。”

　　說完，顧晗就拿著咖啡離開了。

　　顧晗那種風輕雲淡的樣子，讓池鄴檀氣不打一處來。

　　他和顧晗是高中同學，三年同學，兩年半戀愛，他對顧晗是一見鍾情，至今都無法用語言描述顧晗接受他告白時，自己喜悅又激動的心情。他向來是把喜歡的人、朋友和其他人分得很清的，對待不同的人，遠近態度也會不一樣，這也是大部分人對待親疏遠近關係的方式。可顧晗不一樣，顧晗對誰都是溫柔的、親切的，他從沒見過顧晗不耐煩，也同樣沒見過顧晗對誰更特別一些，包括他自己。

　　池鄴檀是對不親近的人，不會分享太多心裡話，而顧晗是即便對著自己的戀人，也不會分享心裡話。他這戀人，在顧晗那裡，似乎就只有個名頭，沒有任何特殊的含義，就是稱之為“男朋友”的普通同學。

　　這個問題池鄴檀不是沒有跟顧晗溝通過，顧晗會說“還是不一樣的”“我不會接受一個不喜歡的人做男朋友”“你想太多了，他們都是同學而已” ，這樣的話說多了，又沒有實質性的改變，被嫉妒和醋海包裹的池鄴檀終於忍不下去了。但他還是留了一條底線，沒有在高考前和顧晗提分手，怕影響顧晗高考。高考結束後，他在電話裡說了分手，原本以為顧晗會來找他當面談，如果顧晗有誠意，他也不是不能再試試。結果顧晗根本沒露面，等他憋不住打電話過去，那邊已經是關機的提示音了，而且全班都沒人能聯絡上顧晗。

　　或許是有過一見鍾情的經驗，貪圖那種美妙的感覺；或許是他骨子裡還有浪漫的細胞……他一直在等待下一次的一見鍾情，然而白駒過隙，他才發現一見鍾情有多麼可遇不可求。

　　回到醫院，顧晗去了休息室喝咖啡。通常他不會把咖啡帶到醫院來，也不會穿著白大褂去買咖啡，就算像今天這樣因為特殊情況帶進醫院，也會在病患謝絕入內的休息室喝完再出去，以免造成各種不夠正面的引導。

　　“顧醫生，你在嗎？”有人敲了休息室的門，能過來敲門的，基本都是護士。

　　顧晗怕有急診，立刻應道：“在，請進。”

　　小護士穿著幹乾淨淨的護士服，手裡提著一個袋子，臉上的笑容跟院內花壇裡的花一樣可愛。看她神態放鬆，顧晗知道不是病人有事，也放鬆下來，問：“有事？”

　　顧晗並沒有因為被打擾而不高興，他對護士的態度也一向溫和。今年醫院也找了不少應屆畢業生，分到他們科室的有兩個，這位小護士就是其中之一。

　　小護士笑道：“顧醫生，我昨天晚上做了些餅乾，拿給你嚐嚐。”

　　說到這兒，像是怕顧晗不肯收，又補充道：“我也分給了科室的其他同事，你上午去開會了，就沒給你送。”

別人都有的，顧晗便不拒絕了，別傷了小護士的好意。

　　“謝謝。”顧晗接過袋子，看分量，裡面東西應該不少。

　　小護士笑得更好看了：“那個，顧醫生，我和小娜約了一起看電影，但她臨時有事去不了了，電影票退不了，挺浪費的，不知道你明天晚上有沒有空？ ”

　　作為科室裡正值適婚年齡的醫生，無論是護士的試探，還是前輩要幫他介紹對象的好意，顧晗都收到過不少，也都拒絕了。

　　“我對電影沒什麼興趣，你找別人一起去吧。謝謝你的餅乾，有心了。”顧晗將袋子放到桌上，拿起了咖啡，並沒有要嚐的意思。

　　小護士臉上難掩失望，但還是打起精神笑道：“顧醫生客氣了，我先出去忙了。”

　　她一出門，等在門口的同期護士小娜就湊了上來，神神秘秘地問：“怎麼樣啊？”

　　小護士搖搖頭。

　　小娜失望地努了努嘴：“可能真的有女朋友了吧，不是聽說不時有豪車來接嗎？可能是哪個富家女，暫時不便公開吧。”

　　小護士嘆氣，她們這種能進大醫院的護士，職業也拿得出手，不愁沒人介紹，但和那些白富美是肯定沒法比了，像顧醫生這種長得帥、專業能力強、性格又好的人，有一個白富美女朋友，也說得過去。

　　“今天晚上我要大吃一頓！”化失戀為食量吧。

　　小娜拍拍她的肩膀：“我陪你。”

　　在護士站整理東西的護士長看著兩個人走遠的背影，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無奈地搖了搖頭——顧晗是否有女朋友，一直是他們心外二科的未解之謎，從顧晗到他們醫院，告白的小姑娘就前仆後繼的，但沒有一個成功的。兩個小姑娘以為進了科室就能近水樓台，還是太天真了些。

　　小護士剛走沒多會兒，傳說中豪車的主人就打來了電話。

　　顧晗揚起嘴角，這回是切實地眼裡都帶了笑意，接了電話：“今天這麼有空？”

　　電話那頭的顧傲笑了一聲：“二哥，祺祺做了些糕點，我晚上給你送家裡，咱們再一起吃個飯。”

　　“祺祺跟你一起來嗎？”閔韶祺是顧傲的愛人，家里人都喊他“祺祺”。

　　“他不去，他的甜品店今晚有新品試吃，他沒空搭理我。”顧傲人如其名，跟人說話都是俯視別人的那種，但在和閔韶祺解除誤會後，也是將全心的寵愛都給了閔韶祺，是個有擔當的人。

　　“那行，你來醫院接我吧，我今天沒開車。”顧晗說。他車子不少，上班的時候卻很少開，除非是住父母那邊，交通不是太便利，只能用車代步，若平時住自己的房子，他更習慣坐地鐵上下班，不會因為堵車遲到，而且出了家門走兩分鐘就是地鐵站。

　　“好，那晚上見。”顧傲爽快地道。

　　顧晗提醒他：“你開輛低調點的車。”

　　顧傲頓了一下，訕訕道：“我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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