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桐城的大街上仍然滿是士兵。在內宅的玉辰，都能聽到外面鏗鏘有力的腳步聲。

跪在地上，玉辰求著她供奉的觀音菩薩:“若是能讓我夫君平安度過這一關，信女願折壽二十年。”若是燕無雙沒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活下去還有什麽意義。

燕無雙清醒過來後，就聽到這句話。當即忍不住，大聲地咳嗽了起來。

玉辰見燕無雙醒了，喜得不行:“老爺，老爺你終於醒……”後面的話在看到藕荷色的被面上鮮血，頓住了。咳血，這是不長壽的征兆了。

“水……”這會的燕無雙，渴得不行。

玉辰忙叫了侍香端了溫開水進來，她拿了帕子蘸了水，擦乾淨燕無雙嘴角殘留的血。

喝了一杯水，燕無雙又躺了回去:“玉辰，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這次是不行了。”這是他的選擇，他無怨無悔。

“不會，老爺，你一定能好起來的。”說完，又從枕頭下取出了那瓷瓶。倒了一顆血靈芝藥丸，準備喂給燕無雙吃。

燕無雙搖頭說道:“不用浪費了這好藥。”他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吃這好藥也不過是拖一些時間。

其實這會燕無雙全身都疼得難受，只是他的忍耐力才忍著沒說出來。只是，這不表示他願意繼續受這個罪。

玉辰跪在地上哭著舉起手裡的藥丸說道:“老爺，你吃了它，吃了它就能好了。”

燕無雙輕輕地搖頭，然後說道:“坐到我身邊，我們說說話。”這段時間，夫妻兩人經常偎依在一塊說話。這種方式，很容易增進感情。

見燕無雙執意不吃這血靈芝藥丸，玉辰擦了眼淚爬上床躺下，與燕無雙挨著頭。

“玉辰，等我走後你就回獅子島去。玉辰，阿赤跟阿寶還等著你。”他是不可能回去了，只能靠玉辰了。

玉辰抿著嘴不說話。

燕無雙有些著急，這一急又咳了起來:“玉辰，你若不回去阿寶肯定會返回中原來尋我們的。雲擎跟韓玉熙雖然現在不殺我們，可不代表他們就會放任阿寶跟阿赤。玉辰，你一定要回去阻止阿寶返回中原。”說起來燕無雙都有些後悔，這些年不該太寵著阿寶，導致這孩子做事不管不顧。

說完以後，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嘴角，又溢出了血。

強忍著沒落淚，玉辰點頭答應了:“等事情都處理好了，我就回獅子島去。”燕無雙若真的沒了，她肯定是要披麻戴孝送他入葬燕家祖墳的。

燕無雙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對玉辰說，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千言萬語，最後化成了五個字:“玉辰，對不起。”玉辰自嫁給他，整日提心吊膽就沒過一日的舒心日子。每每想起這事，燕無雙就後悔得不行。

玉辰哭著說道:“老爺，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們，只是相遇的時機不對。”若是她能跟玉熙一樣，在花杏時期遇見燕無雙，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用盡全身的力氣，燕無雙握緊了玉辰的手說道:“若有下輩子我一定會八抬大轎娶你進門，再不讓你落一滴的淚。”

玉辰的眼淚，落在了燕無雙的手上:“那老爺你一定要走慢點，要不然我追不上。”為了阿寶跟阿赤，她不可能自盡的。所以，她肯定要晚燕無雙很多年。

“我會在奈何橋上等你。”說完，燕無雙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老爺，老爺……”看著沒了氣息的燕無雙，玉辰哭得撕心裂肺。

在外候著的仇大山跟孟年，聽到這淒厲的哭聲箭一般地衝進了屋內。一進屋，就見玉辰抱著燕無雙嚎嚎大哭。

仇大山跟孟年走到床前跪下，

然後朝著燕無雙磕了三個頭。磕完頭，孟年說道:“夫人，該給老爺換一身乾淨的衣裳。”在燕無雙上戰場以後，，他懸著心。可如今燕無雙真的沒了，他反而很平靜。

玉辰木呆呆的，說道:“你們都出去，我想跟老爺多呆一會。”

孟年這次沒有退讓，而是說道:“老爺生前最後一個願望就是希望入葬燕家祖墳。夫人，我們得替老爺完成這個願望。”棺木跟紙錢等物，他都已經準備好了。

這些東西若是在京城，只要有錢隨時都能買到。可在桐城若是不提前置辦好，有錢都買不到的。

玉辰嗯了一聲說道:“我知道。我現在就給他擦身，等天亮後再將他挪出去。”

看著玉辰雙眼無神的模樣，反對的話孟年就說不出口:“好。”

讓侍香打下手，玉辰先給燕無雙洗了頭，然後再給他擦了身子換了衣裳。最後，才用乾毛巾給燕無雙擦頭髮。

侍香看著玉辰的樣子，眼淚汪汪地說道:“夫人，你要難受就哭出來吧！夫人，你別憋著，這樣很傷身的。”

玉辰沒有說話，繼續給燕無雙擦頭髮。

侍香難受得哭了起來。

第二日清晨，孟年跟仇大山將燕無雙的屍體放入到楠木棺材裡。

玉辰穿上麻衣，跪在棺木前。此時的她，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似地往下落。可是她沒哭出聲，就這落淚的樣子讓人看了更難過。

孟年說道:“夫人，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個時辰以後我們就啟程回盛京。”燕家的祖墳，是在盛京。

現在已經是六月的天，天氣炎熱的很。他們必須盡快趕到盛京將燕無雙下葬，要不然會有味的。這倒是小事，就怕弄出什麽其他的事來。

雲擎得到這個消息時，讓斯伯年替他去一趟。倒不是擺架子不願去，而是前方戰事吃緊，他這主帥可走動不了。

不管如何，燕無雙是為守衛桐城而死。隻這點就值得人尊敬。斯伯年再厭惡他，也將他送出了桐城的大門，然後才折身回去。

“皇上，孟年跟韓玉辰已經帶了他的棺木出城了，說要安葬在盛京的燕家祖墳內。”要斯伯年說也是燕無雙命好，碰上寬厚大度的皇上跟皇后。若換成其他人被謀害了這多次，肯定直接將他的屍體扔野外喂狼了。

燕無雙死了，按理來說他應該松了一口氣。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雲擎心頭悶悶的，難受得厲害。

正巧鐵奎過來稟事。

談完正事，雲擎就跟他說道:“燕無雙因為傷勢過重，昨天半夜沒了。”

燕無雙傷勢那般重，會扛不住這在鐵奎的意料之中:“皇上，我想等會去祭拜下。”

雲擎搖搖頭說道:“孟年跟韓玉辰已經帶了他的棺木出了城，要回盛京安葬。”

“也好。”這也算是燕無雙最好的歸宿。

瞧著雲擎的神色不對，鐵奎說道:“皇上是否想起了舊事?”

“嗯，若是沒有三十多年前的那一場慘劇，我跟他也不會成為敵人。”以他們兩人的身份，很可能會成為袍澤兄弟。可桐城慘變，讓他們受盡苦難，最後還成為不共戴天的敵人。

說到這裡，雲擎看向鐵奎說道:“其實，我當年也跟燕無雙一樣，滿腔的恨意。每每想起枉死的祖父以及爹娘他們，我就會失控。”這些事就連封大軍跟崔默等人都不曉得，只有玉熙跟霍長青知道。

鐵奎驚了下，不過很快又道:“好在皇上你邁過了這道坎。”若邁不過去，就會陷入在仇恨之中不能自拔了。

聽到這話，雲擎搖頭說道:“是玉熙跟棗棗幫我邁過這道坎的。”六個孩子他最倚重啟浩，但最寵的是棗棗。因為是棗棗的到來，讓他驅散了那些負面情緒。

鐵奎笑道:“這也是皇上的福氣。”

能娶到玉熙，那就是雲擎的福氣。否則， 哪裡輪得到雲擎當皇帝。

雲擎笑了下說道:“這是我的福氣，也是全天下人的福氣。”

正說著話，就見斯伯年快步走了進來，一臉急色地說道:“皇上，不好了，大公主受傷了。”

雲擎黑著臉說道:“傷得很重嗎?”斯伯年特意來回稟，想來這傷勢不輕了。

斯伯年搖頭說道:“暫時不清楚，不過抬下城牆時人是昏迷的。”他沒見到人，只是聽下面的人的回稟。

如今這個關口，雲擎身為主帥不能隨便離開主帥營，當下朝著斯伯年說道:“讓胡太醫也過去看看。”這胡太醫擅給人調理身體的，所以被玉熙派來專門照顧雲擎的。

過了半箱，斯伯年回來了:“皇上，公主沒有性命危險，不過左手傷得比較重，怕會落下後遺症。”棗棗這次傷在左胳膊上，因為傷口很深，兩位太醫怕以後棗棗這左手行動會沒有以前靈活。

雲擎說道:“只要沒有性命危險，其他都無妨。”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數不勝數。所以在他心中，只要性命無憂，其他都不是問題。

斯伯年還有話沒說完:“胡太醫說公主失血過多，需要好好調理身體。否則傷了根基，以後子嗣上會艱難。”世人都講究多子多孫，棗棗現在隻生一個孩子，眾人自然都覺得太少了些。

雲擎聽到這話說道:“等她傷勢沒有大礙，就送她回京城。”要調理身體，再沒有比京城更好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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