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的父親,瀾庭仙君。
聽說他和花染顏是青梅竹馬,師兄師妹一起長大,但她出生後不到七歲,他就因舊傷難愈病故。
從那以後,她母親就自閉於雲浮塔,從小她就得爬上高塔,才能見花染顏一面。
她許久沒見過父母恩愛的模樣,此刻靜靜看著,感覺內心一片溫柔漾開。
可她清楚知道這是幻境,她得往前走,就得親手打破這一切,她駐足片刻,便平靜拔劍。
珠簾響動,室內一家人詫異看來,也就是這一刹,劍氣轟然而過,美好碎裂一地,化作一片虛無。
花向晚提步往前,神色平淡。
幻境中不能停留,停留越久,天雷在身上所造成的傷害越多,如果超出身體承受極限,便是灰飛煙滅的解決。
她心中知道得很清楚,周邊黑氣又散,她聽見一聲疾呼:“阿晚!”
這次幻境實感更多了幾分,她回過頭,就看沈逸塵焦急跑了進來,他一把抓住她,急道:“阿晚!瑤光在外面……”
話音未落,花向晚的劍尖已經捅進他的身體,沈逸塵愣愣看著花向晚,花向晚神色平靜:“逸塵,我們會再見的。”
說完,她拔劍而出,沈逸塵不可置信看著她,花向晚面前出現越來越多的人。
蕭聞風……琴吟雨……程望秀……
她一路砍殺過去,沒有半點遲疑,沒有半分停留。
等到最後,她一抬頭,發現自己站在白茫茫的雪地裡,風呼嘯而過,她疲憊站在懸崖邊上,周邊是魊靈嘶吼之聲,是風雪呼嘯之聲,謝長寂半跪在她身前,他身後是問心劍一脈幾百弟子,他握著劍,手微微顫抖。
看著這場景,花向晚忍不住笑起來,她回頭看了一眼那熟悉的邪魔之海,漫不經心:“我連我師門都殺得,你們以為,我就舍不得他了嗎?”
“舍得呀。”仿佛是許多人匯聚成一個人的人聲回蕩在幻境之中,對方大笑起來:“可舍得又如何呢?你還不是怕?”
“我怕什麽?”
花向晚看著圍繞在自己面前的黑氣,黑氣只有一張臉和蛇一般的身體,那張臉不斷變換,對方環繞著她,觀察著她的神色:“你怕被選擇。”
說著,對方從她腰部開始,纏繞著她往上,攀爬到她耳邊:“怕有了希望又失望,怕重蹈覆轍,又會錯了意,托付錯了情。”
黑氣離開她,來到謝長寂周邊,它圍著謝長寂打著轉,聲音帶笑:“你知道他喜歡你,可他永遠不能像你期望那樣喜歡你。他總有一天會像過去一樣,選擇放棄你。他喜歡你,喜歡呀,當年也喜歡,可後來呢?”
人臉猛地出現在她面前,帶著冰冷笑意:“不也眼睜睜看你躍下死生之界嗎?”
“喜歡有什麽用啊?該殺還得殺,像你這種邪魔歪道,殺了也是應該。”
“你說得不錯。”
花向晚聽著,輕笑起來:“我這種邪魔歪道,殺了,才是他謝長寂應該做的事。”
聽到這話,人臉疑惑歪頭:“嗯?”
“你算錯了一件事。”
花向晚看著面前人,眼中浮現幾許柔光,她想起在溯光鏡的幻境中,合歡宮前,謝長寂守在前方不肯退卻半步的少年身影。
“我的確害怕過被選擇,也害怕有希望又失望。可這在我生命裡,太微不足道了。”
花向晚說著,往後退去:“我有更重要的事,他曾經選擇過我,我沒有遺憾。所以,不必他選,我也並不害怕。”
因為,他愛不愛她,結局都已注定,一切與她無關。
她從容張開雙臂,和上一次一樣,往邪魔之海倒去。
只是和上一次不同,這一次她內心一片堅定,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像從容走向自己早已注定的結局。
她一瞬有些分不清,這到底是幻境,還是兩百年前。
也就是這一瞬恍惚之間,她突然看到一襲白衣拋棄一切,從劍陣中衝向她,朝著她一躍而下!
白衣如鶴而墜,周邊血色蔓延,他朝著她伸出手,花向晚睜大了眼。
也就是那一刹之間,周邊天旋地轉,一切轟塌而下。
黑氣大笑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花向晚驚駭提劍,朝著追逐而來的青年一劍揮砍而去!然而劍鋒劈開謝長寂,卻毫無用處,周邊全是謝長寂的碎片。
天劍宗上,破心轉道;
靈舟之內,謝長寂站在房門前,聽著她在屋中沐浴之聲,手中撚著一抹清心訣,遲疑許久,終於還是轉頭看向窗外明月,緩緩放下;
神女山上,謝長寂埋在白雪之中茫然感悟,領域之內,他一片一片,將溫少清千刀萬剮;
沉睡之中,他將所有嫉妒化作欲望之海;
夢中冰原,他與她死死糾纏……
她看著他一步一步,從高山白雪,墮入人間紅塵,看著他從世人敬仰的仙尊,一路滾落塵埃。
巫蠱宗地宮,陰陽合歡神像下,劍血相交,他們抵死相纏。
她放出魊靈給冥惑種魊那一夜,他默不作聲守護。
魔宮宮宴,他聽碧血神君所有挑釁,最終也隻問她一句:“當年,你是真的喜歡過謝長寂,對嗎?”
她愣愣看著這些畫面,一路往下沉降,黑氣笑起來。
“我可沒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