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啊,”狐眠往外一指,“好像心情不太好,出去了。”
謝長寂愣了愣,隨後點點頭,應聲道:“哦,謝謝師姐。”
說著,他便放下掃帚,將身上圍裙取下,轉身追著花向晚氣息跟了去。
花向晚去了附近最近的小鎮,走在漫漫長街上,人有些恍惚。
她都忘了,回來就能看見沈逸塵。
她在雲萊三年,沈逸塵每年都會去看看她。
他本就是居住在定離海的鮫人,跨越整個定離海,對他來說不是難事。只是最後半年,他沒有回去。
那時候喜歡謝長寂已經開始變成一種痛苦,可她又放不下,每天都在痛苦中掙扎,那時候沈逸塵帶了西境所有她喜歡的東西來為她慶生,也就成為她當時最高興的時光。
他本來只是來看她一眼,可在來了之後,看見她,就沒離開。
當年她問過,為什麽不回去。
他給她倒酒,聲音溫和:“我的阿晚不高興,我不能回去。什麽時候,阿晚隨我回去,”他抬眼看她,目光平靜,“我就回去。”
她看著他的眼睛,是喜歡謝長寂以來唯一一次動搖。
她忍不住開口:“好。”
說著,她抬頭笑起來:“等我身上任務結束,若還沒有一個結果,我就隨你回去。”
“以後我再也不出來了,我再也不喜歡人,不想嫁給誰,我就同你一直在一起,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好。”
沈逸塵目光溫柔:“我永遠陪著阿晚。”
可後來他沒等到她回去。
花向晚微微閉眼,又想起當年他死的時候。
他是替她死的。
他無數次勸過她,不要再喜歡謝長寂,她不聽。
她總是覺得,喜歡這個人,是她自己的事,她做什麽,都是咎由自取,她看得開,也放得下,哪怕謝長寂最後不喜歡她,她也能接受這個結果。
可最後沈逸塵死了。
死在他成年那一日,那一天,他終於擁有了自己的面容、性別,卻永遠倒在她懷裡。
而說著一切後果都自行承擔的她卻好好活著。
她知道錯在瑤光,可她也會想——
如果她聽沈逸塵的就好了。
她不喜歡謝長寂,就不會惹到瑤光,不惹到瑤光,瑤光就不會想殺她,沈逸塵也就不會死。
當年該死的是她,該承擔結果的也是她,她怎麽能讓沈逸塵一個人孤零零躺在冰河之下,而自己卻仿佛完全忘記他一般安穩度日?
她抬手輕輕摸著水藍色雲紗綢緞,感覺自己情緒一點一點墜入冰底。
旁邊成衣店的老板笑著打量著花向晚:“客官,買衣裳呐?”
說著,一個少年平穩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姐姐是來買衣服的?”
這聲音讓花向晚一顫,她感覺對方走到他身邊,她轉頭看他,就見謝長低頭看著她摸的布料,笑著看向她:“姐姐喜歡……”
話沒說完,謝長寂就愣了。
花向晚看他的眼神很涼,有一種拒人於千裡的冰冷,她從未用這種眼神看過他,這讓謝長寂不由得有些茫然:“姐姐?”
“你怎麽來了?”
花向晚克制著自己,收起目光。
這是她自己的事,本與他無關。
聽她問話,謝長寂收起方才那瞬間難受,想著一定是自己看錯了,跟在花向晚身後:“聽說姐姐出來散心,我就跟過來了。”
“我散心,你不該跟著。”
花向晚聲音冷淡,謝長寂察覺她與平日不同,想著她是心情不好,隻道:“那我不說話,我就隻跟著姐姐,肯定不打擾。”
花向晚回頭還想趕人,但看著謝長寂那雙清澈茫然的眼,一時又有些說不出來。
與他有什麽關系呢?
花向晚靜靜看著他。
與兩百年後的謝長寂沒關系,與十七歲的謝長寂更沒關系。
她微微垂眸,遮住情緒,扭頭轉到店鋪,應了一聲:“嗯。”
明日要再見沈逸塵,就算是畫中,她也想好好相見。
他活著時,她不曾好好對待他。
沒有多花過一分心思,沒有過給過一點時間,等他走時,她才發現,這是多大的遺憾。
她認認真真買了幾件新衣服,又去搭配了簪子、首飾,甚至買了胭脂水粉眉筆……
等到大街上燈都暗了,終於才回去。
謝長寂不敢說話,就安靜跟在後面付錢、提東西,等回到小院,謝長寂放下東西,想像之前一樣洗漱後同她一起睡下,就聽她突然開口:“你去隔壁吧。”
謝長寂一愣,他茫然看著花向晚,花向晚坐在梳妝台卸了發飾,平和道:“現在已經不在修煉密境,你我男女有隔,你傷也好了,不需要我照顧,去隔壁睡吧。”
聽著這話,倒也沒什麽錯。
可謝長寂就覺得不對,他心裡又酸又疼,但也不敢多說,隻道:“姐姐不在,我心裡害怕,我守著姐姐不可以嗎?”
“不可以。”
花向晚背對著他,聲音帶笑:“你又不是小孩子,守著我做什麽?”
謝長寂不說話,他低著頭,好久,他才詢問:“是我做錯什麽了?”
“怎麽這麽問呢?”花向晚站起來,她笑著把謝長寂推出門外,抬眼看他,“之前本來就是特殊,現在,才是理當如此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