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衝到一半,他便愣住。
塵埃慢慢落下,中間顯現出一個青年身影。
他從塵囂深處走出來,逐漸露出他的輪廓,他的樣貌。
身上淺藍色袍子已經破破爛爛,頭髮也隻被一根褪色褪得有些發白的紅繩綁在身後,碎鬢落在兩側,面上還帶著青色胡茬。
塵埃漸薄,他的身影越發清晰,最後停在昆虛子身前,與昆虛子隔著一丈距離,靜靜相望。
昆虛子愣愣看著他,眼前青年一雙眼睛黑白分明,一片澄澈。
好似兩百年前,又有幾分不一樣。
遠處喜樂吹吹打打,死生之界卻獨余落雨之聲。
過了一會兒,謝長寂率先開口:“師叔,問心劍留在這裡,我走了。”
“你……你去哪兒?”
昆虛子茫然看著謝長寂,謝長寂目光轉向不遠處正辦著喜事的首峰,語氣平靜:“我去接她。”
昆虛子還是不明白。
只看謝長寂轉過身,踩在有小草破土而出的冰雪之上,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蘇洛鳴最先反應過來,疾呼:“長寂!你別……”
也就是這片刻,劍意從天而降,眾人便感覺身體突然無法動彈,一股巨力死死壓住他們,將他們困在原地。
他們睜著眼,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穿過風雪,身影消失在眾人眼前。
這時已近日落。
夕陽西下,迎親的長隊抬著花轎,行在天劍宗的青石台階上,已接近天劍宗大殿。
上過最後一階台階,前方便是天劍宗正殿,成親儀式就準備在這裡。
花向晚蓋著蓋頭,靠在花轎裡,已經徹底昏睡過去。
昨夜一夜未眠,一個下午坐在轎子裡,聽著“吱呀吱呀”的轎攆顫動聲無所事事,著實太過無聊,哪怕是成親,她還是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好在新娘睡著,對眾人沒有任何影響,該吹的吹,該鬧的鬧。
沈修文同靈北一起領著迎親隊伍一起踏上青石台階,等花轎落穩,他們才發現原本應該舉辦儀式的正殿大門緊閉。
沈修文和靈北對視一眼,靈北趕緊上前敲門,開著玩笑:“江憶然,幹什麽呢你,快開門。”
靈北說完,大門緩緩打開。
夕陽落入大殿,眾人逐漸看清大殿場景。
一位青年站在正門前,他手中無劍,隻穿著破破爛爛的長衫,站在門口靜靜看著他們的迎親隊伍。
身後正殿中原本準備成親儀式江憶然帶著弟子跪了一地,都低著頭不敢說話。
沈修文一愣,正要說些什麽,就感覺威壓鋪天蓋地而下,周邊所有人“撲通”一下全都跪了下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而後這位青年走在人群中,踏著紅毯,緩緩走向前方花轎。
他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緩慢,極為鄭重。
等到最後,他停在轎前,微微彎腰,卷起半邊轎簾。
眼眸微垂,朝著轎中伸出手。
迷迷糊糊中,花向晚聽見一個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花向晚,把手給我。”
第20章
到了?
花向晚聽到聲音,迷迷糊糊醒過來。
她下意識將手伸了出去,對方的手有些涼,讓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而對方也在她觸碰到手掌的瞬間輕輕一顫,而後便握緊了她的手,拉著她起身。
花向晚克制著困意在對方的引領下走出花轎,隨後便察覺有些奇怪。
周邊安靜得異常,和之前熱熱鬧鬧的氛圍截然不同。
這麽安靜,是天劍宗特殊的拜堂規矩嗎?
而且,就這麽直接伸手而不是用紅綢接她出花轎,這也是天劍宗成婚的禮節嗎?
她心裡帶了幾分疑問,但想著管他什麽情況,先趕緊和沈修文拜堂成婚要緊,免得誤了吉時又出什麽岔子,便也沒有作聲。
她眼前被喜帕遮擋,盡是一片紅色,唯一能看到的只有腳下的紅毯,紅毯上落著桃花花瓣,她和旁邊的青年雙手交握,緩慢走過。
旁邊人都被威壓死死按住跪在原地,只能神色各異看著兩人一起走向正殿。
等兩人走過台階,站定在大堂中央,這時大堂內的威壓終於消失,但所有人依舊不敢起身,跪在地上安靜不言。
花向晚站著等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開口,遲疑著詢問:“是……出了什麽事?還不拜堂嗎?”
這話出來,謝長寂看了旁邊禮官一眼,禮官慌忙起身:“無事,無事發生。”
說著,禮官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情緒,唱喝出聲:“一拜天地——”
謝長寂拉著花向晚,轉頭朝向門外天地,花向晚感覺旁邊人動,便壓著疑惑,跟著一起向外拜去。
“二拜高堂——”
拜過天地,花向晚那跟著旁邊人一起回身,高堂位置上空空如也,但上方立著一幅字畫,上面寫著天劍宗歷代祖師的名字。
兩人一起躬身彎腰。
“夫妻對拜——”
聽到這一聲,謝長寂終於放開她的手。
他似乎站定沒動,花向晚等了一會兒,才感覺對方彎下腰。
他動作很慢,似乎將這事看得十分鄭重,花向晚心頭不由得湧過一絲暖意。
兩人面對面彎下腰,發冠輕輕觸碰在一起,而後又一起起身,這時旁邊終於傳來禮官的唱喝:“禮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