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鍾後。
刺耳的慘叫和嚎啕聲響徹整個公寓樓,那些隱藏在牆皮中的眼珠瘋狂地轉動著,黑紅色的腐臭鮮血從被劈砍劃傷的傷口中汩汩流出,將髒汙的地板浸濕,它們注視著那個手拿消防斧站在走廊內的青年,眼珠中閃動著深沉的惡意和恐懼。
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劇烈地眨動著,試圖通過這種方式來躲避對方的攻擊。
但是對方卻好像玩上癮似的。
睜開一隻戳一隻,仿佛玩打地鼠一般興致勃勃。
站在樓梯間內的玩家們安靜如雞:“……”
弱小,可憐,無助。
終於,在一陣近乎淒厲的慘叫過後,那些裸露出牆皮的牆壁上泛起一陣波動,緊接著,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珠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片光禿禿的暗紅色牆磚。
戈修有些遺憾地放下了手中的斧子,甚至有些沒有盡興。
突然,他看到,在那暗紅色的牆磚深處,在那些被斧子深深劈砍過的縫隙間,露出了一點蒼白而光滑的東西。
戈修微微眯起雙眼。
他舉起手中的斧子,順著那裡繼續鑿了兩下。
更多的牆皮和磚塊細細簌簌地落了下來,將深藏於其中的東西暴露的更加清楚。
那是一根圓潤細長的白色骨骸,微微向內彎曲,猶如支架一般深深地陷入厚實的牆壁中。
肋骨。
戈修微怔。
他若有所思地端詳了兩秒眼前那深陷於牆壁間的肋骨,然後又回想了一下先前在其他樓層中尋找到的特殊物品。
一樓是斷指。
二樓是眼珠。
四樓是頭髮。
雖然不知道陳簡在三樓找到了什麽,但是根據另外一個玩家腿上缺失的血肉來看,應該也是某種人體器官。
而這一層,深藏於肋骨中的,當然只有心臟了。
倘若公寓樓的正門處是人的正面的話,那心臟所在的位置應該是第五層樓偏左的中間位置……
戈修的視線微移,落在那扇暗紅色的門上,愣了愣。
門上用斑駁的油漆寫著黯淡的三個數字:
502。
戈修有些困惑地皺起眉頭。
但是……他昨天明明在502仔仔細細地探查過一圈,什麽都沒有發現啊。
……奇怪。
雖然如此,但是他還是決定再前去一探究竟。
502的房門出乎意料的沒有被鎖上。
戈修拎著消防斧推門而入。
站在樓梯間的玩家們面面相覷,經過了短暫的猶豫,他們還是決定聽從自己的直覺,跟了上去——畢竟這位可是能直接手提斧子和鬼怪乾架的男人,能和對方身處同一個房間,那安全感簡直是大大提升。
等他們小心翼翼地走進502之後,發現對方已經開始毫無顧忌地大肆破壞了起來。
桌椅被踢翻倒在地上,牆壁上刺眼的喜字被扯了下來,雪白的牆上也留下了深深的斧子劈砍過後的痕跡,牆皮剝落,牆磚被撬起,到處都亂成一團。
戈修毫無心理負擔。
畢竟,他雖然能夠看到精神力的存在方式,但是這種感覺就像是視覺,聽覺,嗅覺一樣,是有感知的距離和限制的,既然他在昨天晚上進入房間的時候沒有找到,那麽,那個東西很有可能是被深藏於某些遠離視線范圍的物品中的。
手操斧子的青年就如同龍卷風似的席卷過境,只不過眨眼間所過之處就只剩下一片狼藉,差點沒把整個房間掀了個底朝天。
而玩家們則是悄無聲息地縮在牆角,瑟瑟發抖地注視著戈修如同強盜一般在房間中大肆破壞。
許久之後,戈修終於停了下來。
他柱著斧子站在房屋中央,緩緩地環視了一圈已經被毀的不成樣子的房間,微微皺起眉頭。
——還是沒有。
難道他想錯了?
這一層的特殊物品其實不在這裡?
這時,一抹鮮紅突然從視線的邊緣閃過,戈修一頓,下意識地朝著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一株鮮豔的玫瑰花插在床頭的水晶玻璃瓶中,那細膩鮮潤的花朵嬌豔地綻放著,猶如從鮮血中滋養出來一般。
戈修猶豫了一秒,然後向著那株玫瑰花走去。
他將玫瑰花從花瓶中抽出,手指微微翻轉,細細地打量著它。
花莖細長,花瓣冶豔。
無論從哪裡看,它都是一株普普通通的花。
隻除了……
無論花瓣的位置,花枝的曲度,還是葉子的大小,都和昨天他看到的那隻玫瑰花完全相同,就連他昨天無意識地留在花莖上的指甲印都如出一轍。
戈修微怔。
他在今天早上的時候看到花朵已經完全恢復成鮮豔而新鮮的模樣,下意識地以為花朵已經被更換,但是實際上——
這是同一朵。
戈修將手探進口袋,指尖觸碰到了冰冷而堅硬的金屬質地。
他將它掏了出來。
戈修張開手掌,一隻小小的黃銅鑰匙躺在掌心中中央,在燈光下閃爍著微微的光。
正在這時,他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腕上突然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力道。
觸感冰冷,牢牢地緊握著他的手腕,無形的手指順著溫熱的手背緩緩地向上蜿蜒,指尖嵌入手指間的縫隙,一點點地,牽引著他向前探去。
黃銅製的小鑰匙緩緩地插入了玫瑰花的花瓣中心當中。
“哢噠”。
一聲細微的金屬碰撞聲響起。
下一秒,眼前那猶如浸染了鮮血一般柔軟細膩的花瓣開始飛快地剝落,仿佛紛紛揚揚的大雨一般從戈修的指縫間落下,轉瞬間就在地面上積了厚厚的一層,幾乎將他的腳面都淹沒在那豔麗的花瓣中,馥鬱的玫瑰芬芳伴隨著濃烈的血腥味在空氣間蔓延開來。
戈修垂下眼眸。
他看到,自己的掌心內,捧著一顆柔軟溫熱的鮮紅心臟。
它靜靜地躺在戈修蒼白修長的手指間,赤裸裸的,毫無遮掩地暴露在空氣當中,鮮活而脆弱,隨著節拍有規律地搏動著。
“撲通”
“撲通”
戈修恍然。
——原來它一開始就已經被雙手奉上。
正在這時,那個機械女聲在空中響起,在空空蕩蕩的公寓走廊中回蕩著:
“恭喜您在居民樓內找齊五件特殊物品,獲得勝利!”
不知道是不是戈修的錯覺,他總感覺那個聲音中似乎夾雜著絲絲的電流聲,在一些音調的細微轉變和咬字間流動著,令那個本來就十分僵硬的聲音顯得略微有些失真。
“積分將在遊戲結束後進行結算。”
在聲音消失的下一秒,戈修隻感到眼前一黑。
就像是整個人被扯入極深極黑的冰水當中,一切的聲音和光影都在瞬間離他遠去,飛速地消失在了腦海和知覺之外,在意識消失的前一秒,他仍然能夠感受到那緊緊攥著自己手腕上的那隻冰冷的手掌,那深深的觸感猶如烙印在皮膚上一般,即使是昏迷都完全無法驅散。
似乎隻過了一秒。
又好像是過了一個世紀。
戈修猛地睜開了雙眼,無數嘈雜混亂的聲音猶如潮水一般猛地向他湧來,眼前驟然欺壓而來的鮮明色塊在那瞬間將戈修吞沒——他就像是一個驟然被從深海中拖出來的溺水者一般,在那一刹那被蜂擁而至的感官知覺壓倒。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旋轉。
一種古怪的失重感支配了他。
戈修踉踉蹌蹌地向前幾步,在即將倒向地面的瞬間穩住了身形。
花了足足三秒,他才意識到自己在哪裡。
戈修正站在車水馬龍的馬路正中央。
震耳欲聾的車輛鳴笛聲在耳邊響起,整個交通繁忙的十字路口因為他的出現而變得格外混亂,人聲夾雜著刺耳的刹車聲在空中回蕩,在輪胎和地面摩擦的尖銳聲響中,那輛急刹車停在戈修面前的車輛搖下車窗,憤怒地向外探出頭來,吼道:“你他媽長不長眼——”
戈修抬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那個司機一呆,就像是驟然被卡出喉嚨似的,剩下的髒話堵在了嗓子眼裡,上下不能。
戈修此刻已經完全神智回籠,低下頭迅速地掃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還是那件來自監獄中的囚服。
看來他現在還是維持著自己本來的面貌。
戈修低下頭,匆匆地向著馬路邊走去。
他並不想引起太大的騷亂。
尤其是現在雖然有些結束,但是他卻好像並沒有離開虛擬世界,現在還不清楚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引起過多注意是他不想看到的。
正在這時,從周圍漸漸圍攏的人群中,伸出一隻手攥住了戈修的手腕:
“嘿!這裡!”
戈修扭頭看去。
那個人他在遊戲內見過,是那個雙腿的血肉被蛀空的玩家,看來在遊戲結束之後,他的雙腿也恢復了原樣。
戈修眼尖地注意到,而人的手腕上都有著同樣樣式的手表。
——而他非常確信,自己在監牢內時,手腕上絕對是空空如也的。
他沒有抗拒,而是任由對方將他從人群中拉離。
很快,他們來到了人跡稀少的小巷當中。
那個玩家停下步伐,扭頭看向戈修:“你是新人吧?我記得我在遊戲中見過你……”
——畢竟這樣一張臉,也確實令人很難忘記。停
他彎下腰來,扶著膝蓋重重喘了口氣,等喘勻氣息之後,才繼續說道:
“你運氣也著實夠差的,不僅第一關就被分配到了那種難度等級的關卡,而且還直接被傳送回了大馬路中央……雖然其他人不會注意到你的突然出現,但是還是很容易被撞啊……”
那個玩家揩了把頭上的汗,直起身來:
“我叫程瀟,你還記得我嗎?”
戈修點點頭。
危機解除,程瀟的表情很快輕松了起來。
他打趣道:
“看來在我負傷之後,你們很快就解開了謎題嘛。”
程瀟有些好奇:“不過,你們是怎麽做到在那麽短的時間找到兩個特殊物品的?”
戈修認真想了想,回答道:
“大概就是……按部就班吧。”
作者有話要說: 遊戲:……???
你說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