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以後,便有人敲他的門。
顧云湘推門進來,關上門,冷冷地看著他。
“找到人了麼?”
簡聞溪點頭:“找到了。”
顧云湘靠在房門上,幽幽地看著他。
“你想要什麼?”簡聞溪問。
顧云湘搖了搖頭,似乎極疲憊,說:“什麼都不要。”
“你最好還是要。”簡聞溪冷冷地說。
顧云湘抬眼看向他,然後輕聲笑了一下,說:“我們互相利用而已,誰也不欠誰。你現在以為我在幫你,或許有一天你會恨我將你拖下水來。你的下場,可能還不如我。”
簡聞溪沒有說話。
自從顧云湘給周挺下藥以後,他對顧云湘僅存的一點善意也蕩然無存。
顧云湘見他不說話,便問說:“簡聞鳴,你很恨我吧?”
“要我可憐你麼?”簡聞溪面無表情地說,“抱歉,可憐不起來。”
“我不需要你可憐。簡聞鳴,你別以為你能一直這麼順風順水,我還是那句話,你不知道你面對的是什麼。”
他轉身開了房門,然後又回過頭來,看向簡聞溪。
“別讓宋總知道你在調查苗思宇,把你眼裡的殺氣都藏起來。”
顧云湘說完,便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顧云湘已經洞悉了他的目的。
也是,去調查苗思宇,矛頭對準的就不再只是秦自行了,而是整個艾美娛樂。顧云湘是聰明人,不可能看不出來。
可顧云湘依舊選擇了幫他。
看來他們之間的矛盾也不淺。
顧云湘在艾美娛樂多年,和宋清,秦自行等人關係密切,艾美娛樂的黑幕,他一定知道很多。苗思宇只是他手裡一張小牌。
只是到目前為止,他們雙方都還沒有到撕破臉的地步。
如果顧云湘和艾美娛樂,亦或者秦自行撕破臉,或許可以給艾美娛樂致命一擊。
簡聞溪將顧云湘的黑料全都仔細看了一遍。
顧云湘醜聞纏身,但大部分殺傷力都不是很強,譬如他早年陪酒那些照片,都可以洗成是和朋友一起聚會,喝嗨了。
殺傷力最強的,其實是前兩天爆出的那個視頻。
視頻爆料人未知,內容卻相當勁爆,是一個略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摟著一個膚白貌美的Omega,在親他的臉。
從露出的上半身來看,兩人都沒有穿衣服。
只是視頻裡的Omega摀住了上半張臉,露出的下巴和顧云湘極像。他說了一句“不要拍”,聲音和顧云湘也有點相似。
但也只是相似而已,沒有石鎚。
視頻截然而止,非常短。
能有這種視頻,又在這個時候發出來,這個爆料人顯然是衝著顧云湘去的。
這一段似是而非的視頻,顯然只是想把這趟水攪的更渾。
顧云湘從大樓裡出來,就見劉子義在他車子旁邊站著,面色嚴肅。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走了上去。
“為什麼一直不接我電話?”劉子義問。
顧云湘道:“你現在最好離我遠一點。”
他說著就要上車,劉子義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顧云湘回過頭來,看向劉子義。
劉子義是個酷BOY,此刻卻顯得有些脆弱,無奈。
“我很少會這麼心軟的。”顧云湘說,“趁著我一時心軟,趕緊逃吧,不要不識好歹。”
“你要去見那個張總麼?”劉子義大聲問。
顧云湘皺眉,朝後頭看了一眼,眉目便凌厲起來:“劉子義,不要逼我。”
“你這樣什麼時候才能從他們手裡脫身?只會越陷越深。”劉子義說。
顧云湘笑了一聲,然後看向劉子義:“你覺得我還能脫身麼?”
他甩開了劉子義的手,便直接上了車。
劉子義後退了一步,愛恨交織地看著他。
車門合上,他隔著玻璃看到顧云湘注視著他。
顧云湘不是個好人,他真恨他,他勾引了他,叫他陷入這樣痛苦的感情裡,又拋棄了他,拋棄了他,卻又打著仁慈的名義,叫他不能當斷就斷。
顧云湘坐到車裡,就給張總打了個電話過去。
張總笑瞇瞇地說:“來了麼?”
“你真卑鄙。”
張總笑瞇瞇地說:“陪我這最後一回,我就把所有視頻都刪了,說到做到。”
顧云湘直接掛了電話,直接閉上了眼睛。
車子到了約好的酒店,他從車上下來,助理緊張地看著他。
顧云湘戴上口罩,便直接進去了。
他坐電梯直接上了29樓,從電梯出來以後,他走到了2904門口站定,隔著房門,隱約聽見了一點重金屬音樂的聲音。
他敲了一下門,就在房門開的時候,身後的電梯也“叮”地響了一下。
他回頭看去,張總裹著浴巾,笑瞇瞇地說:“進來。”
說完便和顧云湘一起朝電梯口看去,只看見一個年輕的alpha快步朝他們衝了過來。
張總驚了一下,那小伙子便一拳將他打倒在地上。
劉子義一把拉住顧云湘:“跟我走。”
劉子義直接將顧云湘拽到了電梯旁,顧云湘還戴著口罩,只一雙小鹿一樣的眼睛,濕漉漉地看著他,然後猛地躥上來,拉下口罩便吻住了他。
劉子義驚了一下,推他沒有推開,便按住了顧云湘的後腦勺。
“謝謝你。”
顧云湘說著便鬆開了他,扭頭朝2904走去。
劉子義喊道:“顧云湘!”
顧云湘沒有回頭,進去直接關上了門。
劉子義緊抿著嘴唇,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
天色將晚,一輛車子從產業園區緩緩駛出,簡聞溪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隱約看到了後面跟著他的車輛。
他被人跟踪了。
他抿了抿嘴唇,直接將車子開進了小區裡面。
那輛車果然在小區外頭停了下來。
這是周挺住的小區。
他也是第一次來。
車子在別墅前頭停了下來,周挺牽著一條杜賓犬,立在路燈下面。
“有人跟踪我,沒能甩掉他們。”他對周挺說。
周挺愣了一下,問說:“在外頭?”
“白色寶馬車。”
“進去說。”
周挺的那條大狗忽然朝他蹭了過來,周挺忙拉了一下韁繩。
“很漂亮的狗,叫什麼名字?”簡聞溪問。
“小黑。”
“……”簡聞溪抿了一下嘴角,摸了一下小黑的頭。
周挺好奇地看著小黑在那蹭簡聞溪的腿:“很少見它這麼親人。”
簡聞溪第一次進周挺的家。
別墅很大,裝修走的是極簡風格,顯得極為空曠,看得出平時很少住人。
有個五十來歲的女人笑盈盈地跟他打招呼。
“這是鄭阿姨。”
簡聞溪跟鄭阿姨打了招呼,鄭阿姨笑著點點頭,把小黑接了過去:“給我吧。”
“我們聊點事。”周挺說。
“好。”鄭阿姨說,“我再出去遛遛它。”
鄭阿姨牽著小黑出去,周挺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過去。
“我把地址發給你。白色寶馬車……幫我解決一下。”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周挺語氣也很平淡。
掛了電話以後,他便換了一副模樣,笑著問:“想喝點什麼?”
“咖啡。”
周挺去給他衝了一杯咖啡,簡聞溪端著咖啡坐了下來。
周挺便跟他講了一下苗思宇家里人的事。
“當初苗思宇死了以後,他家里人也鬧過一場,不過被艾美娛樂壓下來了。後來公司出面,給了他們一筆錢,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現在他們怎麼鬆口了?”
“苗思宇的爸媽沒有鬆口,怕打擊報復,是苗思宇的弟弟找上了我。苗思宇在臨死之前,曾給他發過一條視頻。”
周挺說著便將手機視頻給簡聞溪看了一下。
視頻並不長,只有十來秒,混亂的房間,一群酒足飯飽的男人,他在視頻裡看到了秦自行和宋清,隱約還有一排沒穿衣服的男人女人從鏡頭里一閃而過。
“聚眾淫,亂,光這些,定不了他們的罪。”簡聞溪說。秦自行和宋清,都是有背景的人。
“苗思凡手裡還有證據。”周挺說,“但他說要跟你通過話以後,才肯把這些發給我們。”
“跟我麼?”
周挺點頭。
電話打了過去,很快就接通了。
“你好,我是簡聞鳴。”
苗思凡說:“你好。”
“我聽周挺說,你不信任我們?”
“我如果不信任你們,就不會說那些話。”苗思凡說:“我沒有多少選擇,等了這麼多年,你們是我等到的唯一一個機會,我等不下去了,不管你們是不是騙子,你們說要對付艾美娛樂,我就相信你們。”
“那你指明要和我通話,是為了什麼?”
苗思宇的聲音有些激動,說:“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給你的,是我哥的命換來的東西。”
簡聞溪抿了抿嘴唇,“嗯”了一聲:“你可以相信我們。”
“你們是大明星,我相信你們。”苗思宇說著,忽然痛哭了起來:“我求你們,為我哥哥報仇,是他們害死了他。網上的人都說,我們家貪財,我們不是,我們也是人,我們不冷血。我們是沒有辦法,我們鬥不過他們。我哥賠的那些錢,我們家一分都沒動。我爸媽說,如果失敗了,我們會遭到打擊報復,可是我沒辦法就這樣認命了,他們有權有勢,便可以逍遙法外麼?我哥哥……我哥哥……”
苗思宇沒有繼續說下去,只哽咽痛哭。
簡聞溪微微垂下眼,淚光湧動,緩緩地說:“我不能保證一定達成所願,但我向你保證,我會盡我一切努力,你給我的東西,會成為插到他們心臟的一把刀。”
苗思凡將他手裡所有的證據都發了過來。
有視頻,有聊天截圖。
看完了這些證據以後,簡聞溪雙手合一,抵在了額頭上。
真可怕。
人都不再是人。
周挺更為震驚,半天都沒說話,最後才說:“艾美娛樂,竟然黑到這個地步。”
但這還只是冰山一角,苗思宇只是個小角色,他能看到的有限。
簡聞溪的手握了起來:“不夠,還是不夠。”
簡聞溪感覺自己的目的和動機全都變了。
他一開始只是想為了給弟弟出口氣,可是隨著了解的深入,他已經不再是為了個人感情在戰鬥了。
他可憐這些人,憎恨那些人。
他希望世道清明,好人有好報,惡人有惡報。
但他一個人做不來這件事。
他需要有人幫他。
但這是一場極凶險的鬥爭,未必能贏,贏了固然好,輸了,可能失去的不只是名利事業而已。
他抬起頭來看向周挺。
周挺說:“這些事得慢慢查,你先不要急,我先找人查一下艾美娛樂,如果苗思宇說的這些都是真的,艾美娛樂不可能一點破綻沒有。現在有頭緒,知道該往哪裡查了。”
周挺看向簡聞溪,見簡聞溪直直地盯著他看。
“怎麼了?”
簡聞溪搖搖頭。
要做成這件事,心要硬。
他也的確是個心硬的人。
他將手機裝到兜里,然後站了起來。
周挺也跟著站了起來。
“要回去了麼?”周挺問。
簡聞溪點頭。
“我送你。”周挺說。
簡聞溪卻站在客廳裡,沒有動。
周挺越是這樣溫柔,簡聞溪心理負擔越重,越是愧疚。
周挺看向他,神情有些疑惑。
是很清亮的一雙眼,一看就沒吃過苦,權勢之家里長大,活在千人萬人的仰慕裡。
他伸出胳膊來。
周挺就朝他靠近了一些。簡聞溪直接攬住了周挺的脖子,將他攬到自己身上來。
周挺心裡一軟,便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怎麼了?”周挺溫聲問。
“我在利用你,你沒看出來麼?”
真傻。
周挺微微一怔,便用手按住了他的後頸。
“和你談戀愛,我有私心。”簡聞溪說,“我的動機不純,這對你來說,不公平。”
他看中的不止是周挺這個人,還有他的勢力。
他需要人幫他,不僅是身體上,心理上。
“那你愛我麼?”周挺緩緩問:“愛也是裝的麼?”
簡聞溪沒有回答他,而是將他抱的更緊。
愛情的所有體驗於他來說都是很新奇的,就如此刻的心疼。
沒有給予所愛之人純粹的,對等的愛,他感到羞愧,心疼。
胸中有一種澎湃的情感,彷彿想將周挺抱進自己骨肉裡去。
“你本該值得更好的。”簡聞溪說。
“對我來說,你就是最好的。”周挺說:“你對我說這些,我很高興。”
簡聞溪很冷,JOSHUA很冷,他一直都沒有期待對方給他對等的愛,就如他在江邊告白的時候說的那樣,他不問簡聞溪愛不愛他,他只問他願不願意跟他在一起。
但他現在感受到了簡聞溪對他的愛。
他能感受到他的羞愧,憐愛,還有他漸漸熱起來的心。
他撫摸著簡聞溪的臉頰,說:“我做這一切,都是因為愛你,能為自己愛的人做些什麼,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以後有什麼話都能跟我說,不要控制自己,也不用隱藏,在我面前,你只需要做真實的自己。”
簡聞溪的心像是一個緊閉的蚌,偶爾開了一條縫,周挺便挺進去,將他撬開了。
早晚會被完全撬開,露出裡頭鮮嫩的蚌肉。
這種坦白讓他整個人彷彿都一下子打開了,他感受到了一股溫熱的濕潤,愛和慾都湧出來。
他第一次感覺到明顯的慾,不是那種單純的身體的燥熱,而是心底發出的渴望。
又美妙又詭異。
周挺的氣息,周挺的體溫,周挺的感覺,指引著他甦醒。
他便主動去蹭周挺柔軟的嘴唇。
周挺便親了他一下,輕輕一下,便又錯開,然後看他。
簡聞溪便直接閉上了眼睛,心跳都快速了起來。
周挺愣了一下,便又親了下來,很纏綿地親他,抓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緊扣。
簡聞溪的心,他進去了。
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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