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倆戴上口罩，帶著行李箱一起前往簡聞鳴所在的公寓。
車子兜兜轉轉，最後在一個高檔小區里頭停了下來。
簡聞溪本來還想說，艾美娛樂不至于太苛刻，但是在打開門的瞬間，他就愣了一下。
十幾平的房子，家具簡單的不能更簡單。
“我們公司的藝人，除了顧雲湘這種大咖，基本都是住這種，華城寸土寸金，租金太高了。我們公司的幾個練習生，住的更差，幾個人擠在一個小房子里頭。”
簡聞鳴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一個當初在家住幾十平臥室都嫌小的紈褲子弟，就這樣被生活磨平了稜角。
簡聞溪沒說話，只將房間看了一遍，簡聞鳴慌忙地去收拾茶幾上的煙頭酒罐，將沙發上的髒衣服也都收了起來，塞進了旁邊的衣籃子里。
簡聞溪白皙干淨的手指從簡易衣架上拂過去，簡聞鳴說︰“這是我平常穿的衣服。”
簡聞溪看了一下，衣服里還有幾件名牌，只是顏色都比較浮夸。
他直接丟進了垃圾桶里。
”這是你的審美？“他問。
簡聞鳴說︰“大部分都是公司給我配置的衣服，我覺得還行。”
稍微有點花。但公司給他造的就是這種花花公子Alpha人設。
簡聞溪又拉開抽屜看了一下，幾條皮帶，還有一塊名牌表。
“就這一塊了？”他問。
簡聞鳴說︰“有兩塊賣了。”
“我送你十八歲生日那塊也賣了？”
簡聞鳴面色微紅，說︰“那塊我經紀人看上了，給我要走了。”
簡聞溪神色又冷了幾分。
他將電腦打開，開始熟悉簡聞鳴身邊的人。簡聞鳴遞給他一罐啤酒，他皺了一下眉，沒接，簡聞鳴自己也不敢喝了，都打開了，還是放到了一邊，然後靠在簡聞溪身邊，開始給他介紹那些人都是誰。
他又搜了一下艾美娛樂。
知名經紀人李戎，四十歲，他也是簡聞鳴的經紀人，圈里都稱他戎哥。
艾美娛樂當家頭牌藝人顧雲湘，二十八歲，當紅小生。
艾美娛樂老板，宋清，三十九歲。
他的助理黃小放，二十歲。
“他是李戎的親戚，高中畢業，不大听使喚，喜歡打小報告。”簡聞鳴說。
以前還不覺得，如今一一講給他哥听，他覺得自己好窩囊。
都熟悉了以後，簡聞溪搜了一下簡聞鳴的微博。
不管紅的有多虛，總之還是紅的，娛樂圈里小有名氣，微博粉絲兩百多萬。
“我微博賬號被收走了，”簡聞鳴說︰“上個月被收走的，他們怕我亂發。你還是別看了，都是罵我的。”
兩百多萬粉絲里頭，除去水軍和僵尸粉，剩下的活粉里，黑粉估計都佔了一半，關注他只為監視他的動態，方便自己隨時開罵。
簡聞溪以前從來不關注娛樂圈，以至于他看到簡聞鳴微博下的評論的時候，簡直為粉圈這一陌生群體的凶殘感到震驚。
每條微博下頭都是謾罵諷刺，更有甚者，還有人P血腥和詛咒圖片的，用語之惡毒，簡直讓人不寒而栗，好像簡聞鳴和他們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簡聞鳴那點可憐的真粉，壓根就控不住評。
簡聞鳴最新一條微博是上個月的，只有一個字︰“累。”
下面幾條熱評︰
“累死你。”
“吐了，你怎麼還不去死。”
“快給老娘退圈！”
“不知內情，但說一句簡聞鳴死了準沒錯，同意的贊。”
簡聞溪冷著一張臉，墨眉微蹙。
天天被這樣罵，難怪簡聞鳴會崩潰。他一向是被捧在手心里的闊少爺，哪里受過這種氣。
解約，被公司巨額索賠，不解約，繼續被公司毫無底線地炒作，被網友罵。
而簡聞鳴，不是艾美娛樂榨干的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過去十年間，艾美娛樂光無緣無故死了的小明星，就有兩個。
“你回酒店吧。”簡聞溪合上電腦。
簡聞鳴臉色微紅，站了起來。
“沒事不要出門。出門戴口罩。”
“我知道。”
簡聞鳴起身，將鞋子穿上，站在玄關處回頭看向簡聞溪。
簡聞溪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簡聞鳴忽然上前來，抱住了他。
屬于Omega和Alpha的氣味交融在一起，它們本相伴而生，分別多年依舊密不可分。簡聞鳴說︰“有什麼事，一定給我打電話。”
簡聞溪拍了拍他的後腦勺。
“你相信我。”簡聞溪說。
簡聞鳴松開他，笑了笑，眼楮微微濕潤︰“我當然相信你，你要是混娛樂圈，肯定比我強。”
他哥從小便優秀的不像話，畢業自世界三大名校之一，懂多國語言，會鋼琴，小提琴，唱歌，跳舞，圍棋，騎馬等等，德智體全優成績，他哥從小便是為豪門培養的長子，冷靜的有些瘋狂，目標明確，意志堅定，只要他願意，沒有他做不成的事。
他隱隱有些擔心，但是更多的是興奮。
他哥會像個炸，彈一樣，炸翻整個娛樂圈，這個美麗絢爛又骯髒糜爛的娛樂圈。
送走了簡聞鳴以後，簡聞溪將公寓上下都打掃了一遍。
他有些許潔癖，公寓讓他收拾的一塵不染。
收拾完，已經是傍晚了，他往床上一坐，一直坐到夜色濃起來，然後點了一支煙，模仿他弟弟抽煙的神情姿態，手指捏著煙，眉頭微微蹙起，有幾分漫不經心，猩紅火光在黑夜里閃爍抖動。
第二日清早，李戎是和小黃一起來的，剛上樓，他就開始罵罵咧咧︰“他這幾天有點反常，這小子倔的很，你盯緊點，別讓他發瘋。”
小黃點點頭，說︰“上次讓他陪秦總，估計是真的觸到他底線了。”
李戎冷笑︰“底線，娛樂圈里的人，要什麼底線？誰不是這麼混過來的，當紅的大明星，年輕的時候哪個沒陪過人？有本事像周挺那樣含著金湯匙出生，那就不用陪人。”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秦總是什麼人，多少人撅著屁股排著隊求⺪呢，能搭上他，還不轉眼就飛黃騰達了，他包的那幾個，如今不都成了當紅小生？這小子就是蠢，恨鐵不成鋼。”
小黃賠笑︰“還是太年輕了，估計多磋磨兩年，什麼都願意了。他現在已經被哥你捏在手心里了，根本跑不掉。”
說話間便到了公寓門前，小黃立馬去拍門︰“鳴哥。”
他又拍了兩下，房門便開了。
房間拉著窗簾，“簡聞鳴”在黑暗里站著，一時有些嚇人。
小黃後退了一步，李戎已經撥開他走了進去︰“怎麼不開燈，電費都出不起了？”
他說話間燈便開了，他走進去，看到一塵不染的房間愣了一下，回頭看簡聞鳴，看到簡聞鳴的穿著，更是驚了一下。
黑色皮鞋，黑襪子，露著腳踝的灰色西裝褲，寬松藏青色襯衫，束腰，越發顯出優越的頭身比，戴了個黑框眼鏡，皮膚白皙，身材高挑，輕熟風，簡潔而干練。
小黃也愣住了。
“新買的衣服？”李戎問。
穿的一身名牌，這小子哪來這麼多錢，還跟他哭窮，看來私藏了小金庫。
抽成還是抽少了。
簡聞溪“嗯”了一聲，盯著李戎看了一會。
他送給他弟弟的那塊表，果然戴在李戎的手腕上，表盤泛著燈光，反射到他的眉眼上，給他的眉眼增添了幾分寒光。
如果不是臉還是那張臉，李戎真的會以為自己進錯了房間。
面前的是簡聞鳴那小子，但是和簡聞鳴又不一樣，清泠泠的，仿佛獠牙和爪子都收起來了，清貴又沉穩。
他竟被那凌冽目光逼視的有些心顫，按下心頭那股異樣，他提高聲音︰“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簡聞鳴”露出一抹微笑來，那眼神卻極冷，說︰“戎哥給我接的是什麼節目？”
果然說到工作，態度就好多了。
李戎知道這小子脾氣，如今既然已經听話了，他也不敢在他面前太過囂張，便往沙發上一坐，揚起手來。
小黃立馬從包里掏出一疊資料給他。
他接在手里︰“別再說戎哥不罩你。這可是目前咱們公司，乃至于整個娛樂圈搶破頭的資源，我們給節目組簽了顧雲湘這樣的頭部藝人，節目組才允許我們在節目里再塞一個人。”
簡聞溪在對面坐下，接過那疊資料看了一下。
是個明星和素人混雜的選秀綜藝，由一線衛視江海衛視和旗下網絡視頻平台江海TV聯合播出。
確實是大餅。
他坐在那兒認真地看資料，李戎就坐在他對面，翹著二郎腿看他。
這小子，還真是好看。
這張臉，看了那麼多次，依舊給他驚艷之感。
他手下的藝人有十幾個，簡聞鳴便是其中之一。這些人分工很明確，像顧雲湘這樣的頭牌，當然是捧著供著，屬于合作關系，還有底層那些練習生，是用來培養兼小範圍陪客的。
簡聞鳴這種公司中部藝人，就是給公司掙錢的。這類藝人有點名氣，但又不太紅，嘗過名利的甜頭，更容易被把控，工作的時候可以給公司掙錢，沒工作的時候帶到飯局上應酬應酬，體面又好用。
威逼利誘一下，還可以陪陪大老板，為公司拓寬人脈。
簡聞鳴就是不夠听話，名聲也壞了，不然好好運作，說不定靠著這張臉，也能在娛樂圈大殺四方。
如果是個Omega就更好了。
如今這社會，不管哪個行業，頂尖的基本都是Alpha，這是社會痼疾，娛樂圈也不例外，那些大佬多是Alpha，他們偶爾也玩Alpha，比如秦總這種，覺得Alpha更帶勁，可大部分大佬還是喜歡Omega，玩起來更爽，花樣更多。
物以稀為貴，Omega的數量比Alpha還要少，幾乎一出生就被特權階級內定了，他們和Alpha一樣，距離他們這些Beta很遙遠。
房間里都是馥郁幽深的香杉青藤味道，這是簡聞鳴信息素的味道，平時聞著還挺好聞的，今天聞著卻有點過于濃烈了。
他蹙眉︰“你易感期到了？”
簡聞溪抬頭。
“選秀節目上百人，Alpha和Omega都有，你要過集體生活，要打抑制劑。”
“知道了。”
意外地配合。
李戎更覺得陌生，目光從“簡聞鳴”的下巴一路而下，從他的手指看向他的腳踝。
因為坐著的關系，黑襪全露了出來，皮鞋 亮，一塵不染，整個人干淨的不像話。
如今才入冬，簡聞鳴喜歡裸踝，很少見他穿的這麼規矩，帶著點禁欲氣息。
整個人似乎都沉靜了不少。
“這次給你接了兩個工作，目前你先準備這個，明天去電視台報道。”
簡聞溪抬頭︰“還有一個呢？”
“你先干好這個，另外一個再說。”
另外一個工作是為了教訓簡聞鳴的，他怕說出來簡聞鳴會反抗。先讓他嘗嘗甜頭，到時候再用選秀來逼迫他，可能更容易成功。
這是他們宋總的要求，不听話的藝人，就該皮鞭和糖一起喂。
簡聞溪將資料看完，大概了解了這個名叫《星月之戰》的選秀。
自從什麼興風作浪的哥哥等明星選秀節目火了以後，這類節目層出不窮，不出兩年觀眾就有點審美疲勞了，更不用說老掉牙的素人選秀了。于是江海衛視推出一檔大雜燴全新選秀模式，三十個明星和七十個新人一起參加選秀比賽，從中選拔出十人成團。
星月之戰，便是如星星一般的新人與如月亮一般的明星之間的爭奪戰。
既能看到明星選秀，又能看到新面孔，還有新人和明星撕逼的刺激，這節目，的確很有爆相。
這類選秀很多後期都疲軟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劇本痕跡太濃，內定嫌疑太重，皇族當道，選出來的並不是觀眾真心喜歡的，追起來沒意思。
于是節目組號稱這是選秀歷史上最公開透明的一次，網絡全程直播賽制，每場公演都是網絡和衛視聯合直播。
宣稱要再打造全民追星風潮，可謂野心十足。
只是所謂的透明，也只是潛規則更隱蔽而已，七十個素人不說，單三十個明星，分工就很明確。
顧雲湘這種當紅藝人，顯然是用來當招牌的，拉投資，拉廣告，擴大影響力，屬于只要自己不退賽，無論如何廢物都指定可以成團的那一種。
還有就是皇族，屬于節目組暗中力捧的某位過氣明星，這種也會佔兩三個出道位。
還有就是簡聞鳴這種，是炮灰。
只需要三期，大概率就會被淘汰掉，不是做炮灰陪襯，便是用來炒作祭天的。
“憑你的資質，要成團肯定是沒希望了，不過我私底下問過節目組，他們說這次不會完全內定，你努努力，哪怕做個有話題的廢物，只要有存在感，就能多留兩期。”李戎頗站起來，頗有些輕蔑地說︰“撐個三四期吧。畢竟你如今還在熱搜上掛著呢，正有熱度，再多公司也不指望了。”
簡聞溪放下手里的資料，也站了起來，他個頭比李戎還要高一些，目光銳利，唇色鮮艷，微微一笑，說︰“好。”
也不知道為什麼，李戎總覺得這房間整潔了，也變得沒有人情味了，冷颼颼的，讓他很不舒服。
他便留下小黃，自己先走了。
“你也先回去吧，明天準時來接我。”簡聞溪對小黃說。
小黃偷偷看了他一眼，見簡聞溪正直視著他，目光泠然。
他點了一下頭，也立馬溜走了。
他覺得最近是不是打擊太大了，簡聞鳴跟變了個人似的，不如從前咄咄逼人，卻反倒更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叫他莫名的犯怯。
簡聞溪走到窗前站定，目視著遠方的高樓大廈。
這邊在鬧市區，臨近文娛中心區，江海衛視的電視塔就在遠方，上面的LED屏幕上，正在滾動播放《星月之戰》的宣傳片。
他要達到自己的目的，首先要做的，是紅。
只有夠紅，夠強大，他才擁有足夠的影響力，才能操控輿論，擁有堅不可摧的盔甲。
他願將自身獻祭給娛樂圈，名氣是他的保護，傘，星光是他的武器。他或許無法改變這個世界，也無法改變整個娛樂圈的風氣，但他至少要為自己，為自己愛的人，出一口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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