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寬敞開闊的片場上人來人往，工作人員們各自做著手頭上的事，秩序井然，井井有條。在A-2影視星球原本的建築基礎上，《聽見風聲》劇組又多搭建了一些特殊的景物大樓，讓這裏的場景與八百年前的更加貼近。

　　楚言抵達片場的時候，安菲亞已經換了第四套戲服。

　　早在電影正式開拍前，服裝組的人就已經設計並製作好了所有的戲服，化妝組那邊也將每個角色的妝容設計好。但這並不是說衣服設計好了那就可以直接通過，因為任何一件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都會產生不一樣的效果。

　　如果是對於一些投資較少、要求不高的劇組，那也不會對演員的造型如此苛刻，這些戲服也是經過嚴密討論才設計出來的，直接通過演員的造型也是非常常見的事情。

　　然而楚蕭卿的挑剔卻是在華夏娛樂圈裏出了名的，從她幾年才拍一部電影，就可以看出來。所以如今，俄羅斯著名的“小天使”安菲亞已經換了數套戲服，卻仍舊沒有讓楚蕭卿滿意。

　　有種金色是天然生成的，就仿佛日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隨著微風的蕩漾和湖水的波瀾，反射出一種細碎晶瑩的金黃。

　　安菲亞就擁有這樣一頭金色長髮，她的眼睛清澈剔透，如琥珀般迷人透亮，小巧的臉蛋和精緻的五官，讓這位俄羅斯目前最當紅的一線藝人不負“小天使”的美稱。

　　楚言還好，他對美人有一種天然的抵抗力，但是跟著他而來的小助理卻是整個人呆在了原地，瞪大眼睛足足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安菲亞比虛擬螢幕裏還要好看！好看一百倍！！！”

　　在《聽見風聲》裏，安菲亞飾演的女主角瑪麗亞就是在實驗室的牆外，讓黎越一見鍾情、並且願意為之相信愛情、期待和平的人。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夠讓一個戰爭瘋子忽然想要活下去，忽然期待自己的人生，忽然願意去愛這個世界？

　　看到安菲亞的時候，小助理一下子就得到了答案，周和輝也讚賞地點頭。不過楚言雖然非常驚豔，但清挺的眉頭卻微微蹙起，他認真地望著不遠處這個似乎不沾塵哀的美麗天使，嘴唇抿起，沒有發表意見。

　　在楚蕭卿冷淡的話語下，安菲亞很快就蔫吧蔫吧地搭攏下了表情，又轉身去換戲服了。到這時，那位副導演才帶著楚言上前，楚蕭卿也才注意到楚言的到來。

　　楚蕭卿將一頭長髮紮在腦後，十分乾脆俐落，她上下看了楚言一眼，在副導演詢問“是不是現在就讓楚言去換衣服”的時候，楚蕭卿輕輕搖首，道：“先等安菲亞定下來吧。”

　　副導演明白地點頭，周和輝和小助理就先去幫楚言放行李、整理宿舍。

　　在眾人離開之後，楚蕭卿便坐了下來，等待安菲亞的再次出現。楚言見狀微微一笑，不需要楚導說些什麼，他便直接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神情平靜，沒有一點異常。

　　余光裏，楚蕭卿看了楚言一眼，不動聲色地笑了笑。

　　一般而言，正常演員在剛進入一個劇組的時候，都會非常主動地與導演、製片人等打好關係。無論他們是真心還是假意，這些都是他們經常會做的，以往楚言也通常會主動與導演交談。然而到了楚蕭卿這裏，不用她說，楚言便淡定地坐下了：不說廢話，不做多餘的事。

　　楚蕭卿不是一個喜歡浪費時間的人，她幾年才拍一部片子是因為準備得很多，處理得很細緻，而不是因為她浪費時間。

　　等過了五分鐘後，安菲亞就再次從換衣間裏出來了。這次她穿著的是一件蕾絲邊的乳白色長裙，裙擺非常寬大，襯得她整個人小巧玲瓏的，再加上這麼一張天使臉蛋，更是惹人憐惜。

　　這一次楚導並沒有立即否定了，她仔細地看了一會兒，然後抬首看向旁邊的造型師，道：“她適合穿白色的，把所有的戲服全部改成白色，這件太寬鬆了不要，其他的再試一試。”

　　這句話一落，那造型師立刻松了一口氣，安菲亞的臉上也露出了驚喜的神情。楚蕭卿好不容易有了點頭的趨勢，她自然非常高興，在轉身再去換衣服前，安菲亞看向了坐下楚導旁邊的楚言，她好奇地多看了楚言幾眼，最後還是決定先去換衣服。

　　等安菲亞走了以後，楚蕭卿忽然開口問道：“她合適嗎？”

　　楚言倏地一愣，片刻後，笑問：“楚導，您的意思是？”

　　楚蕭卿轉首看向楚言，面上並無什麼表情，淡定地問道：“安菲亞適合演瑪麗亞嗎？”

　　稍稍思索了一會兒，楚言語氣平靜地回答道：“從外貌上來說，安菲亞是最適合瑪麗亞的演員了。她的演技也很好，我相信她可以勝任這個角色。”

　　安菲亞，目前俄羅斯最當紅的一線女藝人，雖說她還離超一線這個檔次差了一段距離，可是楚言卻也瞭解過她，甚至還看過她的一部電影。在那部電影裏，安菲亞扮演的是一個傾城傾國的禍水，長了一張天使面孔，卻有著歹毒可怕的心腸。

　　就演技而言，安菲亞絕對可以勝任單純少女瑪麗亞，楚言既沒有誇大，也沒有貶低。

　　楚蕭卿低眸想了會兒，最後輕輕地“嗯”了一聲，道：“你也去換衣服吧。”

　　楚言笑著說了是“好的”，接著在造型組的負責人的帶領下，先去化妝。

　　楚蕭卿不是楚言見過的最年輕的導演，也不是他見過的地位最高的導演——阿蘭多在全星系的名氣要遠超楚蕭卿，甚至韓老在世界影壇的資歷也比楚蕭卿深。但是楚蕭卿卻是楚言見過的，最為冷淡、甚至有點“耍大牌”的導演了。

　　不過華夏有句古話說的好：文人清高。

　　這話放在藝術圈裏，其實也是行得通的。就像“美貌無罪論”一樣，楚蕭卿拍出來的電影每一部都能獲得大獎，觀眾就是非常吃她這一套，那她的才華便可以代替一切，讓人心甘情願地為她的電影付出。

　　而且楚蕭卿並不是脾氣不好，也不是故意苛待人，她反而十分率真直朗。

　　如果真的是心腸不好的導演，那更不可能像楚蕭卿這樣冷淡了。她明明知道楚言是天盛力捧的藝人，不交好也就算了，甚至還用對待其他小配角演員的態度來對待他。

　　這樣的一視同仁反而不會令楚言感到厭惡，正相反，還會讓他高看幾分。

　　柔軟的刷毛在青年俊美漂亮的臉龐上輕輕掃刮著，楚言的臉型極好，五官在東方人裏來說也是比較立體的，很好上妝。造型師為他簡單地塑造了一下臉型，再上了一些非常淡的眼妝，一個英俊桀驁的年輕科學家便忽然出現在了化妝間裏。

　　那化妝師結束工作後，笑著道：“你的形象真的和黎越非常吻合，楚言，我想楚導這次一定會非常滿意，肯定一次就過。”

　　楚言謙遜地一笑：“那就承你吉言了，李姐。”

　　接著就是換衣服。給黎越準備得衣服不多，只有七八套，楚言在造型師的建議下拿了一件黑色的襯衫，再拿了一件白大衣，簡單地換上。

　　這是黎越在劇中最普通的衣著了，白色的大衣每時每刻都是嶄新無暇的，如同他本人一樣高傲冷漠，泛著一種冰冷透白的顏色。

　　當楚言從試衣間裏出來的時候，安菲亞正坐在剛才楚言坐過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和楚導說話。這位俄羅斯女星的中文不是很好，但也能正常交流。

　　等到安菲亞注意到楚言出來後，楚蕭卿才慢慢地轉過頭。

　　不得不說，楚言確實很適合這一身的打扮穿著。

　　原本白皙精緻的臉龐經過上妝，更加深刻瘦削。眼眶極深，更顯得眸子深邃，嘴唇很薄、唇色又很淡，眉峰如劍，修長的脖線漸漸隱匿在潔白的大衣裏，看上去十分寡淡涼薄。

　　楚言走出來的時候也刻意將雙手插在了口袋裏，一副傲慢的模樣。

　　這樣的黎越讓一旁的安菲亞看得是睜圓了眼睛，這位來自戰鬥民族的小天使還沒那麼多的花花腸子，她直白地用表情表示了自己的驚歎，然而在她的身旁，楚導卻是仔細地端詳了許久，接著搖首：“換一件，不行。”

　　安菲亞頓時愣住：這還不行？！這得是眼光多高啊！

　　楚言倒是非常淡定，他笑著點了點頭，很快轉身再進了試衣間。

　　又是三分鐘過去，穿著黑色風衣的青年再次抬步出門。可是這一次，依舊只有三分鐘，楚言又轉身進了試衣間。

　　接下來，是連續的八次。

　　安菲亞一共也只換了五次戲服，就讓楚蕭卿點頭同意了。可是到了楚言這裏，他將所有的戲服全部都換了結束，卻始終沒有得到楚蕭卿的認可，唯一一身穿著白色襯衫的造型勉強讓楚蕭卿沉吟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搖搖頭，否定了這個造型。

　　等到最後一身衣服也換完後，楚蕭卿終於從椅子上起身，抬步走到青年的面前。

　　兩人之間不過相差十五釐米的距離，這位赫赫有名的大導演眯著眼睛，認真仔細地端詳著楚言的臉龐。

　　站在她身後的安菲亞吞了口口水，一旁的造型師也是一頭冷汗。

　　——可別說，到現在你才覺得楚言不適合演這個角色？！

　　明亮耀眼的燈光下，楚言嘴角翹起，笑容鎮定。他低首看著眼前這位神色嚴峻的女導演，卻見下一秒，楚蕭卿忽然抬起手，一把將楚言遮擋在額前的頭髮全部撈向腦後，語氣古怪地說道：“既然有這個外形條件，那就不要遮著了。老王，把小楚……”

　　聲音忽然一頓，楚蕭卿繼續道：“把小言的造型換一下。黎越是很孤傲冷僻，不可一世，但他不是心理陰暗，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