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My devil sister（一）

　　荊焱活動課打完籃球， 和實驗班幾個男生一同去小賣部買了幾瓶水，回教室的途中再度收穫了無數少女的花癡眼神以及春情四溢的輕歎。

　　作為同桌的楊文不免有點酸溜溜：「焱哥， 你可真夠受歡迎的。」

　　「有嗎？」他不甚在意， 面對迷妹們， 連個敷衍的笑都不肯給。

　　聞言同行的幾位停下腳步，互看一眼， 同時在心裡給對方打下了烙印——【無情的芳心縱火犯】。

　　夏季氣溫堪比酷刑， 運動完後連髮梢都在往下滴汗， 荊焱邊上樓邊擰開了礦泉水， 灌了兩口後抬高手，乾淨利落地往頭上澆。

　　十六歲的少年，姿容無雙，五官有些陰柔， 神態卻倨傲冷漠，一舉一動都是風景， 尤其和這個年紀滿臉爆痘的小屁孩們比起來，他完美定義了大眾情人這四個字。

　　長相無懈可擊， 成績壟斷榜首， 家世萬眾矚目。

　　他就和自個兒的名字一樣， 完全等同於驚豔。

　　有個科研界赫赫有名的母親，又有個商界戰無不勝的父親， 他的人生， 在外人看起來， 應該是完美順遂的。

　　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隨著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聲的打響， 荊焱淡漠的臉上開始出現了隱約的煩躁，直到晚自習快結束時，他眉眼間的焦灼已經壓不住。

　　少年單手支額，嘩啦啦翻著書，每過幾頁就要往教室外頭掃一眼。

　　楊文注意到了，欲言又止：「你妹不會今天又要過來吧……」

　　話沒說完，隔壁冷颼颼的視線飄了過來。

　　楊文乾笑著：「好好好，不提不提。」

　　然而，既然提到了曹操，曹操怎麼可能不到呢。

　　九點三十，門外準時出現了一道纖細的身影，少女穿著改良過的校裙，只堪堪遮住大腿根，頭髮比常人還要黑一些，長到了腰間，襯得她五官愈加嬌媚。

　　坦白說，作為雙生子，兩兄妹長得並不像，不過毋庸置疑，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兒。

　　此刻，美人兒倚著實驗班的門，語笑嫣嫣地揮了揮手：「謂謂。」

　　荊焱幾乎是鐵青著臉站起來，目不斜視從她身邊經過了，這該死的小名，在她口裡似乎特別嘲諷。

　　「幹嘛呀，謂謂，我是你的憂憂好妹妹，你看一看我嘛。」荊羨死皮賴臉地跟上去，伸長了手去挽他的臂膀。

　　指尖剛沾上一點少年的袖口，就被毫不留情地甩開了。

　　她不以為意地聳聳肩，轉而拉住了他書包的帶子，嘻嘻笑道：「火這麼大，氣我昨天沒來接你啊？」

　　荊焱停住步子，微微低下頭看她。

　　清純似嬌花的小臉，楚楚可人，特別是咬著唇看你的時候，幾乎能讓全世界的男人心軟，包括家裡那位殺伐果斷的一家之主，都不能例外。

　　當然，這些人裡面不包括他。

　　因為，他早就看穿了本質，比他晚兩分鐘出生的妹妹，是個不折不扣的惡魔。

　　從五歲起，所有的零花錢都要被迫分她一半，上小學後，她的寒暑假作業全是他趕工的。初中寫了無數封婉拒信給暗戀她的傻缺們，就為了維持她在學校的溫柔校花人設。

　　如今上高中了，老天垂憐他，讓他們不在一個學校。結果在家裡，他依舊是男傭，必須隨叫隨到。

　　你問他為什麼不反抗？

　　反抗了，沒用啊。

　　父親的偏心簡直令人髮指，小時候他拿著被弄壞的玩具去找男人告狀，然而對方一臉淡然地道：「妹妹喜歡，就讓她摔，摔完了再買。」

　　可那是限量版的賽車啊！

　　儘管男兒有淚不輕彈，他還是偷偷哭了五分鐘，結果那個小混蛋拿著拍立得過來，哢嚓一聲拍下了恥辱一刻，那張照片現在還貼在她的榮譽牆上。

　　沒錯，榮譽牆。

　　但凡她覺得有意思值得紀念的摸ment，都被她洗了出來，大多是他惱羞成怒的表情，亦或是挫敗後的樣子。

　　荊焱從懂事起，就沒再踏入妹妹的房間半步，原因，就這麼簡單了。

　　他回憶往事，只覺痛心疾首。

　　初秋，校門外的風都莫名變大了，嗚咽著從耳邊掠過，仿佛在為他的不公平遭遇哀鳴。

　　「你我放學時間不一樣，能不能以後分頭回家。」他聽到自己忍辱負重的聲音。

　　「不行哦。」小惡魔甩下書包，愉快地塞到他懷裡，眯起眼來：「做人家哥哥的，不保護妹妹怎麼可以。」

　　荊焱閉了下眼：「我們就隔了幾分鐘而已。」

　　若是做弟弟沒有那麼多糟心事兒，他心甘情願做後面的那一個。

　　荊羨歪著頭，語氣很無辜：「可是謂謂，回去的路那麼黑，我膽子很小的。」

　　他們家的別墅十分鐘腳程，全是四通八達的大馬路，二十四小時街頭監控明晃晃的那種。

　　至於她的後半句話，更是可笑。

　　完全不怕噁心徒手捏爆蟑螂的女變態，會膽子小？

　　荊焱冷笑了下，覺得自己也是失心瘋了，竟然蠢到和她去講道理，他看了眼懷裡的粉色書包，剛想丟出去……

　　「你的複刻版AJ還鎖在我的櫃子裡哦。」

　　「……」

　　荊羨扳著手指，大眼一眨一眨：「還有你攢了一年的手辦和電玩，啊，對了！」

　　她拍了拍腦袋，語不驚人死不休：「謂謂，你和你的死對頭表白了嗎，就你們學校那個萬年老二的童茹玥……」

　　少年的冰山臉徹底崩了。

　　「荊羨！」

　　熙熙攘攘的街頭，他的嗓音居然蓋過了車行的喇叭聲。

　　「嘖，原來還沒呢。」她撇撇嘴，一臉嫌棄，隨即背過手，腳步輕快地往前走。

　　荊焱深吸了一口氣，後悔當年中二期為何要寫日記，又為何寫著寫著癱在桌上睡著了，才讓這個難以啟齒的秘密被她知曉了去。

　　幸好剩下的路程，總算相安無事。

　　小惡魔沒再煩他，低著頭一個勁地擺弄手機，纖白手指在小小的鍵盤上迅速跳躍，發消息的速度歎為觀止。

　　這條路是幾所高中校門外的交匯道，十點不到，正好是走讀學生們回去的時間。

　　高年級的男孩子們成群結隊在路邊攤解決肚子裡的饞蟲，瞥見荊羨經過，不約而同咽了口唾沫，視線在那雙光裸筆直的美腿上徘徊。

　　她沒注意，步子依舊輕飄飄，那裙擺本來就短，加上夜風的作用，感覺隨時都要走光了。

　　荊焱和她保持著三米開外的距離，本來不想管的，可聽著那此起彼落的口哨聲，沒來由一陣光火。

　　他加快腳步趕上去，一把抓住了妹妹瑩白的手腕。

　　荊羨正和基友討論攻略如何隔壁班的高嶺之花，突遭外力差點沒拿穩手機，她手忙腳亂收起電話，不爽道：「幹什麼呀？」

　　他沒理她，迅速脫掉了外套，蹲下幫她圍在了腰間，擋住教人血脈僨張的誘惑。

　　她難得沒和他對著幹，乖乖站在原地，小臉上還帶著點茫然和驚訝。

　　這幅樣子，挺招人疼的。

　　荊焱板著臉：「下學期別改校服裙。」

　　「哦。」她點了點頭。

　　這麼聽話？

　　他古怪地看她一眼，只覺有詐。

　　下一秒，熟悉的惡作劇笑容從紅豔豔的唇邊漾開，伴隨著那甜得發膩的語調，他整個人頭皮都發麻。

　　「哥哥，六月一號了呢。」

　　「……」

　　「這個月的零用錢，還沒打給我一半哦。」

　　「……」

　　荊羨拖著他的手，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死纏爛打：「快點快點，放我這裡放心，我可以幫你存起來，以後等你要買大件的時候一起取出來。」

　　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竟然是他的親妹妹。

　　敲詐勒索還找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服氣。

　　荊焱用力閉了下眼，臨近家門前止住步子，從懷裡摸出一張銀行卡，在她面前晃了下：「你聽好了，每個月全給你也可以，但是，以後家裡之外的地方，別和我說話。」

　　最後一個字節剛剛落下，銀行卡就轉移到了她的手上。

　　他愣了三秒，被她的手速驚呆。

　　「完全OK！」少女美滋滋地收起卡，哼著天降橫財一百億的小曲兒。

　　鑰匙開門前，她又回過頭來：「密碼是我的生日？」

　　荊焱陰著臉，一字一頓：「是我的生日。」

　　「那不都一樣嘛。」荊羨歡樂地轉了個圈，行了個宮廷禮，笑道：「真是我的好哥哥，愛你哦！」

　　感覺又被耍了。

　　荊焱內心氣得半死，努力繃住俊顏，推開她，朝裡走。

　　他們家剛搬到市中心的別墅區，地下室不算都有三層，整個頂樓都留給了全家的寵兒荊大小姐，接下來二樓是父母的活動區域。

　　至於他，住在一樓，臥室加上書房，就四十平不到。

　　他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要不是母親對他同樣呵護備至，可能他早就懷疑人生或者乾脆離家出走了。

　　客廳一片黑暗，荊念夫婦出國度假去了。

　　荊焱從小表現出來的獨立自理能力太驚人了，搬新家後家裡連個幫傭都沒請，偶爾父母不在，都是他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照顧好自己當然沒問題，無奈還有個可惡的麻煩精。

　　「謂謂，今天我要吃義大利面，澆你上次弄的那種蘑菇醬汁，再炸點洋蔥圈。」

　　還敢點菜，真是操了。

　　他沉默地把兩個書包甩到沙發上，卷高袖子往廚房走，荊羨跟在後面，嘰嘰喳喳：「明天是我倆生辰哎，你說他們都不回來，太不像話了吧。」

　　「啊，是不是又去大溪地浪了啊，我也想去島上快活下。」

　　「我們今年暑假去好不好？」

　　「你怎麼都不說話？」

　　「你理理我呀……」

　　小惡魔的嘴炮能力堪比唐僧念經，魔音入耳，攪得他腦殼疼。荊焱丟下鏟子，把抽油煙機關掉，冷道：「還想吃飯的話現在就滾出去。」

　　荊羨翻個白眼，邊走邊嘀嘀咕咕：「那麼凶。」

　　半個小時後，晚餐大功告成。

　　一條可以坐下十人的長桌，她非要擠在他旁邊，叉子伸過來，把他盤子裡的鮮蘑菇都搶走了，美其名曰你的看起來比較好吃。

　　荊焱把餐具往她面前一推：「都給你。」

　　少女眨眨眼：「那你吃什麼？」

　　他垂著眸，努力心平氣和：「我不餓，你快點吃完，我洗完碗還要上樓溫習。」

　　「好哥哥。」她把頭往他肩上一靠，軟綿綿地道：「也順便幫我把兩張卷子溫習下吧？」

　　荊焱：「……」

　　一頓煎熬的晚飯，短短三十分鐘，少年如同置身修羅場，在學校裡引以為傲的自製力全成了擺設，他目光平靜地看著妹妹埋頭苦吃的樣子，真想把她的頭按到醬汁堆裡啊。

　　荊羨吃飽喝足，把作業丟給苦力，自己去房間打遊戲了，玩到一半，手機響了一下。

　　她收到了荊念贈予的禮物——

　　【Happy Birthday to my baby girl！】

　　附贈一張英文版的簽署文件。

　　雖然上課不怎麼聽講，但架不住智商高基因好，她成績維持在年級段前五十徘徊。粗粗一掃，大部分單詞都認識。

　　一行一行往下讀，當看到最後一段時，她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

　　荊焱在房間裡草草做完了小惡魔的兩張卷子，正在看書呢，樓梯間一陣兵荒馬亂，而後是敲門聲：「荊焱！開門！」

　　他煩躁地耙過頭髮，掙扎很久，把門開了一道縫：「又怎麼了？」

　　少女激動得語調也變了：「我爸給我買了一座島！」

　　他嗤笑了下：「是嗎？恭喜。」

　　「你的禮物呢？」

　　「我的？」

　　他瞅了眼手機，媽的，上頭就一句話。

　　【生快，你十七歲了，這個暑假來公司實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