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番外（三） 又得浮生一日涼（上）
方家的一天是從前面的小菜園開始的。
盛夏，家中的庭院一圈種了薔薇，已經攀爬的挺高了，靠近院牆的一側有一架葡萄，而前面青石闆小路分開的地方，整整齊齊種着一些青菜豆角之類，正在挂果，看着長勢喜人。
方媽媽一大早起來，拿了個小木筐去院子裏忙活。
龍宇有早起的習慣，從三樓下來也到院子裏去幫忙，站在那跟方媽媽道：“媽，是不是要摘小菜？我幫您。”
方媽媽笑呵呵道：“不用不用，都已經摘好了放在廚房呢，我就是瞧見今天草珠子熟了，上回你媽不是還提了一句，說瞧見别人盤這個想起以前了，正好咱們家今年院子裏的長得好，我給她摘一些拿過去，也算圓了一個念想。”
龍宇笑了一下，道：“謝謝媽。”
方媽媽道：“一家人客氣什麽。”
她手下動作快，很快就摘了好幾大把放到小木筐裏，龍宇過來幫忙，她就指點着龍宇哪些熟了，撿着長得好看的多挑了一些。
“多摘一些，又不值什麽錢，現在這些人真是什麽都能盤，挂在外面管這個叫草菩提，還怪好聽的。”
龍宇道：“這些足夠了，兩串念珠剛好。”他又看了方媽媽問道：“爸爸呢？”
方媽媽道：“别提了！老方那人越活越倒退，一大早偷偷跑出去看人下象棋去了，就在客廳給我留了個字條。你說說，他腿傷了，我們管着他還是我們錯啦？”
龍宇笑了一聲，聽着方媽媽唠叨，沒回話。
他和方景堯這幾天回來住，就是因爲方爸腳受傷了，打了一塊鋼闆，方景堯怕他行動不便就搬回來照顧老人。不過老人閑不住，自己老跑出去，好了些之後就跟老小孩似的，不愛受管教，總是偷偷溜出去找老朋友們下棋解悶。
方媽媽挑好了草珠子，帶着回去放在客廳的茶幾上，黃貓也不知道從哪兒鑽出來，兩隻前爪扶着茶幾站起大半個身子盯着那筐草珠子看着不放，小爪子一縮一縮的。方媽媽瞧見趕緊喊了它一聲，但還是晚了，它小爪子一伸就把那個木筐勾翻了。
草珠子滾了一地，黃貓眼睛都亮了，追了這個又追那個，玩兒的不亦樂乎。
旁邊樓梯上躲着的灰色狸花貓也滴溜着眼睛看着，很快就沖下來，也選了一顆草珠子追着玩兒起來。方媽媽又氣又好笑，趕走了這隻，那隻又來了，黃貓根本就不怕她，還叼了一顆放她腳邊，獻寶似的仰着頭大聲叫了兩聲。
方媽媽拿手指不輕不重地戳了它腦袋下：“一會就帶你去打針，看把你慣的，身邊多了個小幫手，膽子怎麽就變這麽大了啊！”
龍宇和方景堯結婚幾年了，黃貓身邊帶着的那個小狸花貓也一歲半了，漸漸有了大貓的樣子。也正是因爲有那隻小狸花陪着，所以方媽媽搬家過來的時候，黃貓沒有再多反抗，跟着一起住了過來，但是依舊隻跟在方媽媽身邊活動，隻在房子裏探索，不愛出去。
方媽媽和龍宇一起收拾了客廳，這些草珠子沒法用了，留着給了黃貓它們當玩具，她又打發龍宇去再摘了一些。
龍宇摘草珠子的時候看了一眼旁邊的小青菜，掐了一把菜心回來打算給方景堯做個小菜嘗嘗鮮。
方媽媽瞧見倒是笑了：“他現在真是有人疼了，對了，景堯呢，怎麽還沒起來？”
龍宇道：“他昨天晚上累着了。”
方媽媽噢了一聲。
龍宇想了一會兒，又補充道：“他昨天晚上趕稿子趕到半夜，編輯在那邊盯着他，兩點多才睡下。”
方媽媽一邊擇小菜，一邊對他道：“現在幹哪行都不容易，挺辛苦的。”
龍宇應了一聲，在那慢慢跟她聊天，他話少，但是聽的很認真，偶爾應上一兩句沒有半點不耐煩。等聽見方媽媽說起這兩天方景堯要去同學聚會，忍不住擡頭驚訝道：“同學會？”
“他沒跟你說嗎？”方媽媽比他還奇怪，然後想了想又道：“不過也說不準，景堯這段時間太忙了，他爸又傷了腿腳，估計也不一定會去。”
龍宇道：“他之前好像也沒去。”
方媽媽笑呵呵道：“也就是跟你在一起的這幾年沒顧上，之前他們高中班裏的同學會還是景堯組織的呢！剛認識你那會他得了個獎，不是去廣州領獎去了，再然後你們又去了非洲，那麽大老遠的也回不來，估計今年那些同學也想起他來了，一遍遍的打電話來家裏，再三确定了他行程時間，選了這幾天邀請他過去呢。”
龍宇對這個費盡心力挑選“合适時間”的同學會發起人起了點好奇心，又多問了一下，方媽媽一點隐瞞的意思都沒有，把知道的都說了。
龍宇很快就在聽到的話語中打聽出了一個同學，而且是一個歸國不久就接手了自己家一個公司的、挺有本事的男同學。
方媽媽笑了道：“那孩子我知道，跟景堯高中同桌，學習成績挺好的，人也熱情。以前和景堯都是校籃球隊的，有段時間景堯扭了腳，還是多虧了他來回接送了一段時間。”
龍宇道：“怎麽傷的？”
方媽媽把小菜放在籃子裏控水，又去淘了米開始煮粥，氣呼呼道：“還能怎麽傷的，和二中比賽打籃球輸了不服氣，放學又帶着人去校外打了一場，沒刹住，把腳扭傷了，讓人背回來的！就這樣，他那幫小兄弟還特别尊敬他呢，每個人提起來都自豪的跟什麽似的，到底有什麽好自豪的呀！”
龍宇手下切菜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舒展眉頭笑道：“那肯定是打赢了。”
方媽媽道：“可不！景堯高中那會兒啊整天就知道淘氣，活像隻關不住的猴兒！”
龍宇想了一下那個時候的方景堯，十六七歲的年紀，天不怕地不怕的，跟誰都能鬥一場似的，模樣鮮活到讓人忍不住搖頭露出一絲笑意。他把菜心切好放在盤子裏，問道：“那人，我是說景堯的那個同學他叫什麽？”
方媽媽道：“巧了，也姓方，叫方什麽來着，這一晃都十多年前的事兒了，我也記不清了。聽景堯說他最近也從國外回來了，自己經營了一家俱樂部什麽的，不過你放心，景堯拿他當好兄弟，從來沒起過什麽心思，這點兒我還能給你保證。”大約是怕龍宇擔心同學聚會的事，又對他道：“而且也不管外面那些男男女女再怎麽新鮮，景堯心裏也隻有你一個。”
龍宇看向方媽媽。
媽媽也看向他笑道：“我這輩子，最操心的事就是給景堯找對象，遇到你的那個時候，我就知道這對象算是找成了。景堯那孩子嘴裏不說，但是看見你的時候眼睛都亮了，一準也是從心裏喜歡你的。你們兩個也是從小到大，這緣分呀怎麽剪都剪不斷，咱們看來是注定要當一家人啊。”
龍宇聽見也輕聲笑了起來。
早上八點。
龍醫生接到電話，臨時去了醫院一趟。
方媽媽留在家裏，坐在客廳把那些草珠子穿了兩串兒給黃貓和小狸花貓它們當玩具，又撿着龍宇新摘來的那些裏挑好的包起來，給龍宇爸媽各自郵寄了一份過去。
早上九點，方媽媽提前去了廚房開始煲湯，難得兩個孩子在家，又成天加班，她心疼的厲害，忍不住就想多做一點給他們補補。再加上家裏的老伴也傷了腿腳，幹脆多煮了一些大骨頭湯，一起補了。
廚房一有聲響，黃貓就覺得應該是給自己做的飯，第一時間就小跑過來。
新廚房的抽油煙機太響了，黃貓在外邊小聲叫着，站起來去撓門，方媽媽也沒有聽到，沒有給它開門。黃貓有點兒心急了，它等了一會又跑向方景堯那個房間，跳到床上去用小爪子踩他，拿粉嫩的小鼻尖頂他、親他，讓他起來給自己開門。
方景堯躺在床上還試圖繼續賴床，拿被子蒙住頭，像鴕鳥一樣裝睡。
黃貓不管他，從被子一處邊角的縫隙裏鑽進去，從頭咬到腳，輕輕咬一口，又怕咬疼了他似的連着舔好幾下。
方景堯服氣了，頭發亂翹地坐起身來，閉着眼睛先把黃貓從被子裏抓着抱在懷裏，沒頭沒尾的親了一頓，親到黃貓拿小粉爪子低着他下巴不許他再靠近的時候，這才清醒過來。他把黃貓抱在膝蓋上，看着它歎了口氣道：“我真是服了你了，我的小祖宗，我這就起還不成嗎。”
黃貓軟綿綿的叫了一聲，拿腦袋親昵地蹭了蹭他。
旁邊的那隻狸花小貓蹲在一側的床頭櫃上，警惕的看着他們，它眼神更多的落在黃貓身上，但沒有輕易的靠近方景堯。比起黃貓的親人，它身上的野性更足一些。
方景堯起來洗漱完畢，坐在餐桌前開始吃飯。
方媽媽看到他有些奇怪的問道：“怎麽現在就起來了？不多睡一會兒？”
方景堯打了一個哈欠道：“還不是多虧了你家小兒子。”
方媽媽喜滋滋地誇獎它：“還是寶兒能鬧。”
方景堯給自己盛了一碗米粥，龍宇腌製的那個小菜剛入味，正是鮮嫩爽口的時候，他津津有味的配着一連吃了兩碗粥。
趁着他吃飯的時候，方媽媽又去儲藏室翻出那個挺久不用的貓包來。方景堯看見了，問道：“媽，你要帶黃寶出去啊？”
方媽媽道：“對啊，它今年該去打疫苗了。”
方景堯咽下嘴裏的那口粥，說道：“您不用去了，一會兒我去吧。”
方媽媽：“不用，你接着睡會吧，昨晚上累着了吧？”
方景堯一口粥差點噴出來，他昨天晚上睡到四點多，交了畫稿特别興奮，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最後還是龍宇按着他給他手口并用的服務了一次，這才像是吃了一顆“安眠藥”似的，精力徹底用光了，也就踏踏實實的睡過去。他擦了一下嘴，含糊道：“不累，不累，反正稿子交上去了，我也正好出門走走，散散心。對了，媽，要是今天有人打電話來讓我去參加同學會，你就說我有點事去北京了，暫時不在家。”
方媽媽道：“哦，那你不去同學聚會了？”
方景堯道：“不去了。”
方媽媽答應了，又叮囑他道：“這同學聚會前幾年還是你一手組織起來的呢，你也别跟其他同學落下聯繫，玩兒的好的經常聚聚，朋友多了總是好的。”
方景堯應了一聲，開始溜達着去找黃寶，有意識的避開這個話題。
他本來今年是要來參加聚會的，但是偏巧方桐也回來了，他就不太方便過去了。
他媽隻知道當年有個姓方的男生跟他關繫特好，一起打籃球打了兩年多，但是不知道這個叫方桐的男同學在高三那年臨出國讀書的時候在籃球場磕磕巴巴的跟他告白了一回。那時候方桐是籃球隊的主力，個子已經一米八幾了，他約了方景堯１Ｖ１鬥牛，跳起來攔着的時候連人帶球一起撞倒了，壓在方景堯身上的時候還起了反應，手忙腳亂的爬起來，那麽高個子的一個男孩，緊張的快哭了。傻大個比方景堯高了一個頭，臉色通紅的把那句”我喜歡你“說出來，已經結巴的不成樣子了。
方景堯那會兒還沒太明白自己的取向，隻是對好兄弟突如其來的這麽一句話弄的特别尴尬，幸而方桐說完不久也就出國讀書了，也沒什麽聯繫了。
方景堯少年時期長得帥氣，别說方桐一個男生了，光同校往他抽屜裏塞情書的女生就不知道有多少，也沒太把這事兒往心裏去。
但是方桐顯然沒有忘記他。
早幾年在國外一直沒回來，也就算了，現在他回國接手家裏的生意，回來之後就開始打聽方景堯的下落，這次更是熱情的組織了同學會，他自己不好意思打電話來問，但已經托了好幾波老同學來問方景堯的時間，眼巴巴的掐着手指算着日子請方景堯來參加聚會，盼着能再見上一面。
方景堯有點頭疼，這幾年在國外被龍宇養的性子都懶散了，特别不願意摻和這些麻煩事兒，幹脆就躲着走。
上午十點。
方景堯捉了黃寶準備裝進貓包裏，打算開車帶它去打疫苗。
黃貓和小狸花貓叫的都很厲害，黃貓是害怕出門，小狸花是害怕黃貓離開自己，它隔着貓包不斷地繞着轉圈，試圖用爪子把黃貓刨出來，簡直跟生離死别似的。
但是黃貓也就塞進去之前掙紮一下，一旦裝進貓包裏，它就老實了。
那隻小狸花貓對整個流程還不太熟悉，它隻打過一次針，還在那锲而不舍的撓貓包，撕咬着。等着黃貓被方景堯拎着帶出去之後，更是焦慮不安地也蹲在門口，時刻想要跑出去，方媽媽沒有辦法，隻能暫時把它關在陽台上。
方景堯抱着那隻貓包裝到車上，正準備帶着它出去的時候，還沒等動身，樓下就停過來一輛車。
那是一輛鮮紅的跑車，顔色濃烈鮮豔，從車上下來的男人也長的高大帥氣，站在那看向方景堯的時候眼睛裏亮了一下，上前喊了他一聲：“景堯！”
即便多年未見，再次見到的時候，都已經不是彼此熟悉的樣子，但當時那種微妙的情緒還是在互相影響着彼此。
方景堯也認出這人來了，他站在那拎着個貓包不知道該走還是留，而對面站着的男人視線直直的落在方景堯身上，簡直像是隻熱情的大狗一樣，想靠近又不太敢的樣子。
方景堯打了個哈哈道：“桐哥，好久不見了，你怎麽來了？”
方桐笑了一下，看着他道：“我怕你不來聚會，跟他們要了你家的地址來接你，不會怪我不請自來吧？”
方景堯有點兒尴尬，他确實沒想去。
方桐長得英俊，說話的時候總帶着笑意，初次接觸總會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但是這陣風卻是怎麽都吹不到方景堯身上，他甚至看到這人就有點想撓頭的那種尴尬，視線更是跟他避開好幾次。
“我就知道你是大忙人，不過這次咱們老師也來了，難得大家十二年後的聚會啊，咱們班花還特意請了攝影師來給拍照留念呢！就是集體拍幾張照片，景堯，你不會連拍照片的時間都沒有吧？”方桐笑着勸說道。
方景堯含糊道：“你先去吧，我還有點事情，一會兒再過去。你也看到了，我身邊還有一隻貓呢，我答應了我媽，今天得去帶它去打針，你不知道這個可是我媽的心肝寶貝，缺一根毫毛都不成。”
方桐絲毫不以爲意，打開了自己跑車的副駕駛門，對他熱情道：“坐我的車吧，我開車送你去。”
方景堯站在原地沒動，也不再說話了。
方桐一時也有點尴尬，站在那歎了口氣道：“當初你腳傷了我接送你那麽多次，現在再讓我送你一次還不成嗎？”
方景堯沒走過去，依舊站在那道：“桐哥，我讀書那會當你是好兄弟，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還是把你當最好的兄弟，真的。”
方桐站在那看着他，眼神裏帶着認真，又帶着點難過，他出國這麽多年，單憑着這幅好樣貌還是有不少人追捧，他家裏條件又好，真的很少被人這樣拒絕的不留一絲餘地。但是畢竟是年少時期第一個喜歡的人，又心心念念了這麽多年，他瞧着方景堯，尤其是發現對方長成了自己心裏喜歡的帥氣容貌，那種久違的熱血上湧，帶着沖動的感覺再次席卷而來。
他一直都覺得方景堯長得好看，其實五官分開也不覺得怎麽出色，但是合在一起，加上他眉宇間的那股少年般的英氣，真的很吸引人。好像眼前這個人，無畏無懼，什麽事都能做成。
方桐被他吸引，尤其是曾經被他當成朋友相處過，方景堯對待朋友一向主動又熱情，他自從有了另一種心思自然也就沒有辦法再回到朋友的位置上去。
“景堯，當年是我不對，我不應該那麽突然的就對你說出那種話，而且說完就自己出國讀書去了……這些年其實我一直都在想、想想……”方桐幾年後見到方景堯也沒有多大長進，依舊一激動又開始結巴，但是這次他沒有跟少年時候的自己一樣沒頭沒尾說完一句話就害羞的跑掉，堅持站在那道：“想跟你說一聲抱歉，當初我說完那句話，給你帶來很大困擾吧？對不起，是我做錯了。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懊悔當初的事，悔過之後我也一直想要跟你聯繫，但是總是想到過去，覺得自己是個懦夫，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話。”方桐認真道：“我想，或許我們可以回到更早一點的時候，我記得高一的時候我幫你買早點，等你一起上學，我們……”
他想上前一步跟方景堯繼續說着，但是方景堯已經窘迫的聽不下去了，擺了擺手打斷他道：“桐哥你别這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我沒當真，你也别當真。那什麽我真的有急事，我跟那邊醫生都約好了，先帶貓過去”……他說着轉身就要走，方桐慌了，連忙上前抓住他貓包上面的帶子又喊了他一聲。
他不敢碰方景堯的胳膊，但又不想放他這麽走，拉拉扯扯的，一下就把貓包那個帶子給扯斷了。
方景堯原本就爲了讓黃貓透氣，給在側面拉鏈開了一個小口子，拉扯的時候也拽開了不少，黃貓從裏面摔出來，它自己先吓了一跳，方桐離得近一些，想要彎腰去拎它脖子，黃貓被吓得幾乎要炸毛，給了他一爪子，幾個跳落就跑進花叢裏不見了。
方景堯吓壞了，扔了貓包就去找它，“黃寶！寶兒回來！”
方桐站在原地，捂着手背上的紅痕看着方景堯的背影，眼神裏帶着些茫然。他在國外的時候也曾經被很多人追過，但是他一直記挂着方景堯對其他人總是愛答不理的，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有被這樣冷落的一天，他覺得自己這個大活人站在方景堯面前都不如一隻貓，一時有些不是滋味，舌尖上泛起苦澀一直蔓延到心裏去。低頭看了一眼手背上的傷，雖然沒出血，但也腫起來，他歎了口氣，但還是跟着方景堯走過去。
黃貓跑的很快，但是它并沒有跑出去多遠，它被一個清瘦冷俊的男人抱在懷裏，男人看起來不像是會養寵物的那種人，但是抱着黃貓的時候姿勢娴熟，撓着它下巴安撫的時候，露出左手無名指上帶着的一枚指環。
方桐看到方景堯快步跑向那個人，伸手小心碰了碰他懷裏的黃貓，在那裏跟對方小聲說了幾句什麽。
那個男人也回應他了，聲音低沉，方景堯的話還能模糊聽到一兩句“黃寶”“打針”什麽的，但是那個男人清冷的聲線像是隻說給方景堯一個人聽，聽不清他說的什麽，但也能看出他和方景堯之間關繫親近，并不是普通的朋友。
方桐看過來的時候，龍宇也在看向他，隻是比起方桐探究的目光，龍宇的視線要直白的很多，就隻是簡單的掃過一眼，并沒有把他當回事。
等到方景堯說出他的名字之後，龍宇的眉頭略微擰起一點，很快又松開了，跟着方景堯一起走過來。
方桐站在那裏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但是在聽到對方伸手過來并報出自己名字的時候，完美的笑容還是瞬間有了一絲裂縫。
“龍宇。”
龍宇，隻要那三年在一中讀過書的人，恐怕沒有人不知道龍宇的名字，如果涉及到醫療繫統，恐怕也繞不過龍教授這個人。龍宇這兩個字，方桐怎麽可能沒聽說過。
他臉色僵硬的跟龍宇握了握手，“方桐。”
龍宇道：“你來是有什麽事？”這話問的自然，像是主人客套詢問路過的客人一般。
方桐強壓下心裏的那陣疑慮不安，勉強笑了一下道：“龍學長可能不知道，我和景堯是同班同學，這次來是接他一起參加同班同學會，之前都是景堯組織，今年是我第一次試着做這事，也不知道做的好不好，想請景堯提前過去給我幫把手。”他特意把話裏的“同班”兩個字咬的重了些，眼睛也在看向龍宇，說是自己組織的時候更是帶着點得意。
龍宇向他詢問道：“同學會是幾點開始？”
方桐老實道：“十一點。”
龍宇低頭看了一眼手表，也就還有大半個小時，這但時間也就剛好能趕過去，提前去幫忙根本就是個借口，這人八成是特意開車來接人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