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番外（二） 黃貓的報恩
小黃貓剛出生的時候，就知道頂開其他的兄弟姐妹去争搶最後那點吃的。
沒有辦法，能吃的東西真的太少了，但是媽媽已經努力了。它是同窩裏第一隻睜開眼睛的，比起其他的來要大一點，但是也就大那麽一丁點。平時小貓們都躲在草叢裏，小心隐藏自己的身形，但是餓的厲害了，一窩小貓擠在一起，還是會仰着腦袋小聲的叫。
它們覺得害怕，忍不住呼喚母貓。
比起在荒野中生存的貓，它們這種在城市鋼筋水泥之下躲避生活的小貓，生活環境更爲不易。
母貓很快就捕獵回來了，它是一隻漂亮的橘色環紋的大貓，水綠色的眼睛熠熠發光，它回來之後，先挨個舔了舔它們。小黃貓湊過去，很快就被舔的摔了一個跟頭，跟其他的小貓滾在了一起。
這是僅有的飯前娛樂，也是小黃貓一天之中最開心的時候。
母貓回來之後就是它們吃飯的時候了，小貓們吃東西很兇，然而母貓的奶水很少，它自己勉強不癟着肚子，但是養了小貓，比起之前瘦了不少。在被小貓一擁而上的時候還是被吃的有點疼了，讓貓崽們勉強吃了一會，很快就沒有了奶水。
小黃貓撲在前面吃的很兇，旁邊一個小一些的貓崽很急，“咪嗚、咪嗚”地叫它，想它讓給自己一點點地方。
小黃貓有點不舍得，但是聞到那個一窩裏的小妹妹最弱的氣息，遲疑了一下，用力吃了最後一口，退開一點。
這次沒給它再猶豫的機會，就被那隻餓急了的貓崽匆匆忙忙頂開它，搶着自己吃上去了。
小黃貓自己在旁邊意猶未盡地踩了踩母貓的肚皮，吧嗒吧嗒嘴巴，靠着母貓睡了。
一窩七八隻小崽子，母貓把它們從頭到尾舔了一遍。
小黃貓舒服的爪子都伸展開，張開粉嘟嘟的小嘴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發出小小的稚嫩的“咪”聲。
雖然餓，但還是在溫暖的舔舐和青草的氣味中睡着了。
小貓們一天一天長大，然而母貓再次回來的時候，奶水更少了。
它甚至有些焦慮不安，一邊喂着自己的小貓，一邊焦灼的擡頭看向草叢外面，十分的警惕。
小黃貓依舊是吃了幾口，勉強填了點肚子，就讓給了後面的小貓。可是即便如此，同一窩的小貓也在逐漸減少了，它現在身邊隻有三個兄弟姐妹了。
它之前讓了位置給那個最弱的貓崽吃奶，但是那隻還是太瘦小了，沒能活到最後。
母貓的焦慮一直持續了兩三天，在這之後它非但沒有放松警惕，每天回來的時間都比平時還要早一些。
母貓遇到了麻煩，它來不及自己吃飽，就匆匆趕回來守着幼崽。
這天它回來之後，沒等小貓再多吃上幾口，就粗暴的把它們從腹部趕走，自己舔了舔腿上一塊血肉模糊的地方。
小黃貓聞到一點血腥味，它曾經在母貓捕獵之後聞到過，但是那都是從母貓嘴裏發出的，身上沒有過。
母貓的緊張影響了它們，小貓開始叫起來，母貓舔了它們幾口，眯着一雙綠色的眸子看着草叢外面。
母貓受傷了，而且那個傷害到他們的東西就在附近。
小黃貓躲在它肚皮下面微微顫唞，它能感覺到母貓已經發出低聲嘶叫，有什麽危險的東西靠近。
草叢裏的小貓都安靜下來，小黃貓下意識的屏住呼吸。
不遠處傳來爪子劃過地面的刺耳聲響，還有“汪汪”的興奮叫聲。
很快就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帶着嗔怪道：“哎呀，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讓你過去，草叢裏面髒死了，怎麽老要去那種地方，查理！查理說你呢……真是！走了，走了，帶你去别處散步了！”
高跟鞋踩過的聲音在路邊走過去，聲音的主人又去跟其他人說說笑笑了，而在她身後不遠處，緊跟着的那隻棕黃色的長毛狗正撒開了爪子四處聞着、跑着，它很快就鎖定了附近，停在路邊使勁用鼻子聞着什麽，爪子急促地在地上刨了兩下，看起來很想沖進去撕咬一番。
主人的叫聲又響了，很大聲的喊了它名字：“查理！”
長毛狗略一猶豫，還是跟上主人走了。
母貓盯着他們離開，身上的肌肉微微放松了一點。
小黃貓躲在母貓肚皮底下，大膽的探出頭去看，它現在還看不到什麽，就能聽到一點，它能感覺到母貓是在懼怕那隻發出尖銳叫聲的狗。雖然是人把狗帶走了，但是母貓對人也是充滿警惕的，并沒有半分的信賴。
黃貓倒是對人有了點好奇和好感。
很強大啊，似乎也很高，比它們大很多很多倍。
真厲害。
遇到狗的這件事情，讓母貓一連幾天的焦慮徹底爆發了。它珍惜的挨個舔了一遍剩下的小貓，然後堅定地叼起它們後脖頸上的皮毛，先帶着最強壯的那隻離開，接着是第二隻和第三隻，開始不辭勞苦的搬家。
小黃貓一直以爲自己是第一個，但是第一個被叼走的是它身邊的那隻三花小貓。黃貓舔了舔自己的小爪子，耐心的等待。看到其他兄弟姐妹被陸續叼走，它也沒有着急，它很強壯呀，留下也不怕。
它就躲在草叢裏一直等着。
但是左等右等，也沒有等來媽媽。
它餓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的露水冰涼，它從來沒這麽怕過，死亡離着它實在太近，它等不下去了，自己一邊大聲叫着媽媽一邊跌跌撞撞從草叢裏鑽出來。
不過是巴掌大的小貓，走路都走不穩，連滾帶爬的從草裏鑽出來幾步就摔下了石頭台階。它用軟軟的四肢勉強站起來，剛站穩，就聽到有什麽東西飛奔而來。
是一隻狗。
狗脖子上有皮圈，但是沒有拴着鏈子，張大的嘴裏有鋒利的牙齒，張開嘴吠叫的時候口水流下，擡起爪子在它身前做了幾個假裝撲倒的攻擊姿勢，帶着發現獵物的興奮。
“汪汪汪！”
黃貓吓得渾身的絨毛都炸起來！
它張大了嘴巴，學着母貓發出嘶嘶的恐吓聲，但是它太小了，叫聲裏都帶着奶音，顫唞着，像是在一個龐然大物面前做着滑稽可笑的掙紮。
它面前的是隻半人高的寵物犬，脖子上戴着黑色的項圈上有半截鐵鏈，它晃動腦袋的時候就會跟着一起碰撞出巨大聲響，這會兒一雙眼睛盯緊了小貓不放。
真大啊，那隻棕色卷毛的狗在眼睛剛睜開沒幾天的小貓看來，強壯的簡直像是一個怪物。
但是小黃貓沒有退卻，它瑟瑟發抖，堅持用喉嚨發出稚嫩尖銳的叫聲，恐吓對方。
它很怕，怕的不得了，但是它不敢退。
生存的本能告訴它，隻要它一退開，那隻狗就會沖過來咬斷它的脖子。
黃貓叫的聲嘶力竭，簡直要叫的喉嚨出血一般，擡起的爪子奮力露出一點指甲，孤勇又無助。
旁邊傳來他曾經聽到過的那個熟悉的聲音，是人，那隻狗聽到了，站在原地，回頭沖主人叫了一聲，尾巴急促地甩動起來。
小黃貓的耳朵動了一下努力擡頭去尋找，心裏從來沒有那樣的盼望着這個聲音的到來，盼着這個人來拯救自己。
但是讓它失望的是這個人開口了，狗卻沒有離開，依舊就站在那裏。
“哎喲，又亂吃東西！”跟在後面穿着高跟鞋的女主人這才慢慢的走過來，嗔怪道：“也不知道有多少細菌，怎麽能亂咬呀！”
這麽說着，卻沒有阻止自己那隻狗的攻擊，在她看來這個巴掌大的小野貓更像是她家狗的玩具——就像她之前在超市裏買來的無數個廉價玩具一樣。
她在這裏看熱鬧似的停下來，狗很聰明，明白了主人的意思，撲倒了那隻小貓，等它站起來，一連又撲了它兩次。
小黃貓尖叫着擡起稚嫩爪子，但是毫無用處，大狗逗弄夠了，張嘴向着它的後腿方向狠狠咬了一口！
小貓慘叫一聲跌倒在路上，下半身已經出血了，徒勞無用的掙紮了兩下，半條腿連帶尾巴被血粘合在一起。
與此同時，在小區裏散步的其他人也慢慢的走了過來，瞧見這一幕都有些於心不忍起來，有些人看了那女人一眼走了，也有人看不慣她，見那女人還沒有喝止自己的狗，忍不住對她道：“好歹也是一條小生命，你怎麽能這麽殘忍放狗咬成這樣啊？趕緊住手！”
女人有些不太樂意了，站在那裏道：“陸姐，這隻野貓自己蹿出來的，我家的狗是護着我，又不是故意去吃它，而且我們家每天都吃狗糧幹淨着呢，誰要咬這種髒兮兮的小東西！”
方景堯他媽本就是路過說上一句，現在聽到她這樣強詞奪理，忍不住也站在那裏道：“你多大了？它才多大？它能吓到你什麽？”她上前一步，先把小黃貓護在了身後，嘴裏開始驅趕那隻狗：“去，去！到一邊兒去，别過來！”
那個女人也趕忙把自己的狗拉住了，怕她對自己狗動手，但言語上并未退讓，跟方媽媽站在那裏吵了起來。
“陸姐，我這狗可是純種狗，有主的啊！打狗還看主人面呢！”
“那又怎麽了？這貓還是我養的呢。”
“笑死人了，這就是一隻野貓，怎麽就成了你養的了？”
“野貓怎麽了？野貓就不是一條生命啦？我今兒還就要養它了，怎麽了！”
小黃貓吓得瑟瑟發抖，它的三面都是高大的怪物，兩個高大的人類，一條惡犬，它很怕。
擋在它身前的那個年紀大一些的女人彎腰把它放進手掌裏，小黃貓吓了一跳，下意識的張開嘴想要攻擊，但是它牙齒都沒長，咬到手指上也是軟綿綿的，根本沒用。
想象中的痛楚并沒有來到，捧着它的那個人手心很軟，帶着暖暖的溫度，把它呵護在手掌中。
面前的兩個人類好像還在争吵，但是在這樣的手掌中，小黃貓已經不是剛才那樣害怕了。
牽着狗的女人伶牙俐齒，還在那道：“陸姐，你自己家裏有事，别拿外頭人撒氣呀！不過要是我也得天天上火，你兒子這樣可真讓你這當媽的難做，一點都不顧全大局，長這麽大了，爹媽的面子一點都不顧，真是！”
方媽媽：“什麽面子，我頭一回知道我的面子要靠我兒子低聲下氣的從别人那裏要！”
女人道：“算了，不說你什麽了，勸你根本聽不進去。”
方媽媽冷笑道：“明明是你在這挑唆事兒！我要是拿刀在你身上一刀刀的劃了，然後說爲你好，你聽不聽進勸去呢！我跟你說，以後甭讓我聽到你這些歪理，拿回去跟你自家人說去吧！你說這話，就是往我兒子心裏捅刀子！你誅心不誅心！”
女人急了道：“哎，陸姐，你兒子喜歡男人可不是我挑唆的啊，他自己做了丢人的事兒，還不興别人說啦！”
方媽媽道：“丢什麽人！人家冰島的總理、德國民主黨的主席都是，你有本事别讓人家來訪問啊！哦，你還用蘋果手機哪，你知道人家ＣＥＯ也是嗎？你要是真看不慣，現在就把手機摔了啊……”
女人臉色扭曲，嘴裏污言穢語起來，什麽難聽的話都說。方媽媽雖然也不是很能理解兒子的選擇，但是理不理解也是她們母子關起門來的事兒，輪不到外人欺負！聽見這女人嘴碎二話不說拿過随身帶着的一個水杯，大半瓶茉莉花茶兜頭潑過去！
女人大聲尖叫：“啊！！！”
方媽媽呵斥道：“你叫什麽，我這水都是涼的，我告訴你，再讓我從你嘴裏聽到半句胡說八道的話，我拼了命也要潑你一頭熱水，聽見沒！”
牽着狗的那個女人恨恨地跺了跺腳，離開了。
黃貓在掌心裏看着，又擡頭看看還氣的臉色發青的方媽媽，它雖然不明白她們在說什麽，但是顯然是捧着它的這個人吵赢了。
好厲害啊！
小黃貓心裏立刻崇拜起來，看着她像是看英雄。
然後縮起爪子，帶了點讨好地舔了舔她手指，“咪！”
方媽媽小心把貓崽合在手掌中，步履匆匆的帶着它離開。小黃貓就在半明半暗的掌心指縫裏往外看着，它隻能看到一點路邊的花藤，它知道自己被帶着走了很遠，進入了一棟高高的建築物裏。
它以前跟着媽媽在草叢裏的時候遠遠的見過一次，但是從來沒有進去過，對這個龐然大物，帶着從心裏的敬畏，
小黃貓被帶進去，方媽媽把它放在了一個長長的高高的桌子上，然後轉身就離開了。
家裏沙發上坐着的人瞧見了，連忙放下報紙，驚訝道：“哪兒來的貓啊，這可傷的不輕！”
方媽媽在裏面道：“别提了，還不是對面樓上剛搬來那個女人，前兩天就是她家的小孩故意放狗出去追一隻大貓，今天倒好，連小的都不放過，真是缺了大德了。”她一邊翻找，一邊問道，“老方，你把咱家醫藥箱放哪兒了？”
“在卧室第二個抽屜裏，景堯買了個新的我剛換上。”沙發上的男人立刻站了起來，小心的把黃貓檢查了一下，看到它不自然彎曲着的尾巴和咬傷了的後腿，心疼的又叫了一聲：“那家也真是，得虧還是你同事，這都幹的什麽事！”
“别提啊，我可不認這種同事，丢人現眼，今天剛跟她大吵一架，可氣死我了！”
“啊？”方爸走過去道，“不太好吧，好歹也是一個樓上的，同事關繫還是要搞好一點比較……”
“呸！”方媽媽抱着醫藥箱走出來，把事情大概說了一下，又理直氣壯道：“我還有幾年就退休了，要什麽同事關繫，我就要我兒子！這種同事就是小人一個，跟她搞好關繫，那還不是被她坑啊？她在那說景堯，我還得給她面子？！”
方爸舉起雙手讨饒道：“得得，我也就是說這麽一句，你怎麽就這麽較真，我可是站在你這邊的，就怕你回單位不好相處，她那人一張嘴可挺出名，不好辦。”
方媽媽道：“我行的正站得直，同事關繫要打好也得是互相之間禮讓，她罵我兒子就不行！這事兒發生在我身上，别說是同事了，就算是朋友，我也得讓他們知道我的底線在哪兒！有一就有二，我兒子就是我最後的底線，誰敢踏過一步，看我不撕爛了她那張嘴！”
……
小黃貓突然到了陌生的環境有點害怕，自己顫顫巍巍站起來，蜷着腿，耷拉着尾巴向前爬動着，它對這裏覺得非常不安。快要爬到桌子邊緣的時候，就看到那個人類匆匆忙忙從房間裏面出走出來，嘴裏說着什麽，然後把它又再次握在了手心裏。
這次迎接它的是刺痛感。
沾着刺鼻味道的藥水擦過它受傷的腿和尾巴，緊接着又是藥粉撒過來，它的尾巴上被繃帶纏住了。刺痛讓它細聲細氣地叫着，委屈的不得了，尚還帶着藍膜的貓眼瞬間蒙上了水霧。
黃貓崽叫了兩聲，眼淚差點要掉下來。
給它上藥的兩個人手上都輕了很多，小聲哄着它。雖然聽不懂眼前這兩個人類在說什麽，但是似乎感覺到了他們的愧疚，小黃貓心裏隐隐開始有些原諒他們了，畢竟是這個人剛剛保護了它呀。
比起有着鋒利牙齒的狗，人類，還是要溫暖的太多。
家裏很快又來人了，它努力探出小腦袋去看，但是被繃帶纏住了很難動彈。
“媽，您這是帶什麽回來了？貓？怎麽會有隻貓呀！”
“你跟你爸說的一樣，都是廢話，小家夥餓了，我剛摸了下肚子癟着呢，去，你幫我去泡點奶粉，正好上回從你姥姥家拿來的羊奶粉還有一些，咱們家的人都喝不慣這個味，給它喝吧。”
“哎！”
清理了傷口之後，尾巴上被纏上了層層的繃帶，它又得到了離開媽媽後第一份口糧——溫熱的
羊奶。那個救了它的人類雖然不會像媽媽那樣喂它，但是把羊奶灌在了一個細長的針筒裏。
它含住針筒上面的塑膠頭，大口大口的吮xī起來，在足足喝了一管半的羊奶之後，才打了個飽嗝。繼食物之後，它又得到了第一個溫暖的窩，棉花和碎布做的，幹淨柔軟，在這樣的窩裏，它很快就睡了。
剛睡着的時候模模糊糊聽到一點人類的聲音，但是已經毫不在意了。
它在這個家裏安頓下來，救了它的那個年紀大一些的人類會給全家人準備飯菜，也會每天都給它準備溫熱的羊奶。
它抱着針管大口吃着的時候，卻不一定都是由她喂的，家裏三個人類每個都争搶着喂它。有的時候是那個大男孩，有的時候是方爸爸，兩個男人都興緻勃勃的，但是手腳沒有方媽媽那麽細緻，喂得太急，它就會嗆着。
然後兩個人争吵起來，像小孩兒一樣互相指責對方不行，堅持要自己來。
每到這個時候小黃貓就舔舔他們的手指，讓他們再喂。
一點都不記仇。
除了這些以外，家裏的那個大男孩兒還會每天把它放在一隻針織手套裏，挂在脖子上，帶着它去小區門口的寵物醫院看醫生。
剛開始小黃貓很排斥那裏，那裏不但有貓，還有大型的狗，它很懼怕。但是去了兩次之後，它身上的傷漸漸好了，也就明白了，不再抗議，去了之後都乖乖的接受治療。
那個大男孩兒有的時候會露出比它還疼的表情，會伸手摸摸它的小腦袋，撓兩下它的下巴安慰似的去哄它。
這個人說的什麽它都聽不懂，但是小黃貓對他伸過來的手指還是很溫柔的舔了舔，又拿頭拱了拱他。這個人身上，有救了他的那個“媽媽”的味道呀。
除了貓媽媽以外，從來沒有誰救過它，那麽這個救了它的，就一定也是“媽媽”吧。
而每天帶着它去寵物醫院的大男孩，在抱着它離開之前，也會立刻心疼的買一支營養膏給它吃。
黃貓吃完了，就會舔一舔他的手指，讨好的蹭一蹭，像是對待自己的兄弟姐妹一樣。隻是它以前是保護的角色，而這一次，是由這個人來保護它。
就像是哥哥一樣。
養了兩個月之後，黃貓的尾巴慢慢恢複起來，醫生都誇它恢複的特别好。
它聽不懂，但是哥哥撫摸它的時候，依然做出了矜持的表情，驕傲的像是一個小公主。
養好了傷之後，它開始不停的想往外跑。它還是想要找自己的媽媽和同伴。
這裏再好，但不是它的家，它想要找自己的家。
跑了兩次之後，“媽媽”也不再攔着它了。
它白天去附近草叢裏翻着自己以前生活過的痕迹，想找到母貓，但是氣味已經很淡了，下過幾場雨之後更是消失不見，根本就找不到。
外面沒有像家裏一樣有那麽多吃的，它就學着其他貓的樣子從各種高大的建築物附近去找食物。它剛開始從垃圾桶裏翻找的時候，有些人會趕他，它就匆匆的離開，跑出去很遠，依舊驚魂未定。
也有幾次運氣好的時候，有些人類在池塘邊上釣魚，釣完了就把小魚扔掉，它撿上幾條，美滋滋的能夠吃一頓飽的。還有剩餘，它就叼着跑去送到以前住過的那個家裏的樓上，叼到二樓的門口放下，就擺一擺尾巴得意地離開。
也有幾次它遇到之前養着它的那個人類，那個“媽媽”對她很好，看到了會學着貓叫“咪嗚、咪嗚”的跟它交談，等到它停下腳步，對方就蹲下來，老遠伸出手去把一塊雞肉幹遞給它。
它吃了兩次也舔舔對方的手，那個“媽媽”就笑着去摸摸它的腦袋，然後它蹭一蹭對方的手心，轉身跑走了。
如果不是那件事，它可能會長成一個特别英勇的小野貓。
那是半年之後了，它被小區裏幾個孩子用彈弓趕到了一個圍牆的轉角，然後帶那幾個男孩又驅趕了一條蛇過來。
“看龍虎鬥啦！看龍虎鬥啦！”
“上啊，上啊！快咬它呀！”
“咬！咬！趕緊要讓我看看你們誰厲害……”
蛇受到周圍聲音的影響，開始仰起腦袋準備攻擊，雖然不是三角的蛇頭，但是不停盤旋遊動的軀體也挺吓人的。
黃貓的腿被彈弓打傷了，它想要左右突圍，但是又被踢了一腳踹了回去。
雖然隻是人類的幼崽，但是同爲幼崽它在力量面前也無能爲力，根本無法反抗。
見黃貓和蛇都遲遲沒有動，那幾個孩子開始拿彈弓胡亂的打着，他們還撿起了石頭去扔它們。蛇開始抖動，那幾個孩子怪叫起來，黃貓卻被那些石子砸倒，疼得瑟瑟發抖，它隻能盡量躲在角落，蜷縮着身體，“咪咪”的叫着。
但是全無用處……
就在它意識開始慢慢模糊的時候，耳邊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哎哎，你們幾個臭小子幹什麽呢？都在這兒幹什麽？我去……你們竟然對小貓做這樣的事！它還是個小孩兒呢，跟你們一樣，我拿彈弓打你們怎麽樣了啊？盧佳明又是你帶頭，别跑！”
那些小孩子都一窩蜂似的跑了，蛇也被趕走了。
黃貓仰着頭，看着那個向自己走來的人“咪嗚”了一聲，它的眼睛已經被血糊住了，睜不開，隻能用鼻尖去聞着那個人的味道，努力找準了方向，擡起頭來小聲的叫。
聲音洪亮，底氣又足，這樣好聽的聲音……是哥哥吧？這一定是哥哥。
“你看看你那麽本事，天天從家裏往外跑，這次怎麽就不知道跑了呢……”話說到一半，方景堯的聲音又慢慢的低下去，因爲他走到跟前才看到黃貓被透明膠捆着爪子，掙紮的指甲都斷了半根。
他心疼的夠嗆，上前一步把它捧在手心裏，“那幫小兔崽子！真混球！”
黃貓小心的舔了舔他，感覺到捧着自己的那雙手都抖了兩下。時隔半年它再次被抱着放在了那個熟悉的掌心裏，它已經比半年前大了一些，但是哥哥的手還是很大呀，穩穩地托着它。
真厲害。
“不回家就不回家吧，咱媽不是成天去喂你嗎？以後别亂跑……算了，都是那幫皮孩子的錯，你在外面也吃不飽，都看看都餓成什麽樣了？一把骨頭。先說好了啊，我這次帶你回去，你可不能再跑了，外邊多吓人啊。咱媽等了三天找不到你，就開始讓我天天在這溜達着找你，再找不到我這一個寒假啊都别想好好過。”
“哎我跟你說，你知道寒假嗎？知道冬天嗎？你應該還沒過過冬吧？可冷了，你一直藏着哪能成啊，你回家吧，咱媽還給你準備着小被子呢。”
抱着它的那個大男孩絮絮叨叨的說着，低頭心疼的摸了摸它的腦袋，歎了口氣道：“聽懂了嗎？我說的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
黃貓又舔舔他的手指。
“小可憐。”對方這麽說着，又再次把它帶進了那個家門。
這次傷好了之後它就不走了，連那個家門的大鐵門都不肯邁出一步，它傷的太重，不隻是被蛇吓到了，也被那幾個孩子吓到了。它開始慢慢明白，并不是所有的人類對它們都是這麽友好。
外面的世界太危險了。
有野狗、有彈弓、有石塊、有蛇……而且它已經把那個家弄丢了，不想再丢掉這個家，它怕它再出去就回不來了。
更何況現在還有冷到無法出門的溫度。
黃貓蹲在窗戶前，看着外面不斷落下的雪花，小爪子伸出去觸到窗戶，立刻被那冰涼的感覺凍得又縮回來，舔了舔掌心的小肉墊。
方媽媽坐在旁邊正在縫枕頭，看它這傻樣，忍不住撲哧一聲樂了，“真是個小傻瓜。”
旁邊的哥哥更傻，穿上羽絨服，颠颠兒地跑到樓下攢了一個雪球，獻寶似的拿上來給它。
黃貓小心翼翼的圍着雪球轉了一圈，然後擡起爪子給了它一下，雪球團的松散，“砰”的一聲散了！吓得黃貓炸起毛來退後了幾步，“咪嗚”了一聲，恐吓那隻雪球。
但是對方沒有反擊，就讓黃貓非常奇怪，又擡起頭來歪着腦袋看着哥哥叫了兩聲，拿腦袋去蹭他的腿。
方景堯被它萌得心肝亂顫，立刻下去又團了兩個雪球給它，“都給寶兒，你要啥給啥。”
黃貓對雪球的興趣很快就過去了，又繞道過去蹲在縫紉機上，拿腦袋蹭蹭方媽媽。
方景堯好奇的道：“這是怎麽了？”
方媽媽：“餓了吧。”
方景堯抱起它來，道：“小可憐，哥哥帶你去吃飯啊。”
方媽媽：“别整天可憐、可憐的喊它，沒個正經名字。”
方景堯抱着貓回身看向他媽：“那您給起一個呗。”
方媽媽撓了撓黃貓下巴，笑呵呵道：“你才不是小可憐兒呢，你就叫寶兒吧，黃寶，咱們全家的小寶貝。”
方景堯低頭看着它，笑呵呵的：“寶兒，黃寶，哥哥的心肝寶貝開心果兒！”
黃貓也擡頭看着他，見他湊過來要親自己，小爪子按着他的下巴自己湊上去先親了他一口，“咪”了一聲。
方景堯拆了一盒貓罐頭給它吃，然後蹲在那頭也不回的道：“有黃寶也挺好的，您沒教育好我，好好教育它，也算有個念想了。”他自己笑着，跟開玩笑似的說着。
方媽媽走過來照着他的後背就拍了一巴掌，高聲道：“什麽叫沒教育好你，你九年義務讀完了，又考上了大學，現在出去又自己拿了一個獎，還準備出書呢，什麽叫沒教育好，我教育的比他們誰都好！我不許你這樣想，媽媽以你爲榮，你也要以自己爲榮。”
方景堯蹲在那道：“媽，謝謝你。”
方媽媽道：“謝什麽，你這個傻子。”說完又看了看推着罐頭盒往她腳邊送的黃貓，也蹲下`身揉了它腦袋，“你也是個小傻子。”
黃貓聽不懂，但是特别自豪地挺起小胸脯！
它和哥哥一樣呢，肯定特别厲害！
再後來哥哥就去上學了。
然後哥哥就失寵了，現在這個家最得寵的就是寶兒。
家裏常駐人口一共就兩個，方爸方媽一個比着一個的疼它，寶兒會叼球會撲玩具小老鼠，會自己用貓砂，除了不願意出這個家的門，簡直毫無缺點。
它每年隻出門三天，就是過年的時候去姥姥家。姥姥也很疼它，會給它很多吃的，但是它有些焦慮，還是盼着回家。
不過媽媽也在這，它也就安安心心在姥姥家度過這三天，一年兩年三年的過去了，也就慢慢習慣了。
幸福的日子就這樣過了四年。
這四年裏，媽媽換了一棟房子，黃寶也跟着過去過，但是它焦慮到無法吃飯，咽下兩口東西，還是想要往那棟老房子裏跑。它對家有一個固定的認識，就是家是不會移動的，像是它那半年不停的去尋找當初那個草窩，尋找母貓。它把那個老房子當成了自己的家，它離不開自己的家。
一連兩天沒有好好吃過飯，黃貓整個小臉兒都瘦了，方爸方媽心疼的不行，就單獨開了那個房子讓它住着。反正都是在同一個小區裏，他們每天早晚散步的時候都會過來給它送飯吃，隔三差五的也住在這裏。
再後來，家裏又多了一個人。
那人提着禮品登門拜訪的時候，黃寶樂颠颠地順着走廊跑出來，它還以爲是小舅來了。它挺喜歡小舅的，小舅雖然老是揉它的腦袋，但是小魚幹多呀！就是在它打翻了墨水瓶的時候彈它的鼻尖，這一點不太好，它把哥哥書房架子上所有的東西都弄撒了，哥哥也隻是笑呵呵地拍一張照片發微博，從來不體罰寶寶呀。
進來的人不是小舅，是一個高大的男人，他站在哥哥身邊，跟他手牽着手，行爲舉止親密。
黃寶扭頭就往房間裏跑，撅着屁股往床底下鑽。
它想道：太可怕了，可能是要來偷寶寶的吧。
方景堯把它拖出來揉搓了一頓，又親又撓下巴：“寶兒是不是已經忘了哥哥啊，哥哥好傷心啊！”
方媽媽也湊過來哄它，抱着它出去道：“寶兒，不怕，這是龍宇哥哥啊。哎呦，你前兩天剛把人家送來的花啃成那樣，都白啃啦。”媽媽今天特别開心，哄了兩句就去做飯了，黃寶兒一臉焦慮的蹲在廚房門口，仰着腦袋大聲叫喚。
方媽媽開門讓它進來，笑罵道：“真是哪兒都少不了你！”
黃寶甩着尾巴走進去了，外面傳來哥哥的聲音。
“不，它不是想進去吃東西，它就是看到你了，也不是怕你，誰來都這樣，你不知道我家貓把自己保護的可好了，瞧見誰都覺得是要來抱走它……”
家裏逐漸熱鬧起來，那個叫龍宇的人經常來到這個家，慢慢的好像也變成了這個家裏的人。
他有的時候住在哥哥的房間裏，黃寶就會偷偷摸摸的走進去，暗中觀察他。
這個人好像對家裏人挺好的，對它也挺好，除了偶爾會欺負哥哥之外，其他沒有什麽問題了。
黃寶甩着尾巴蹲在馬桶上看龍宇洗澡，認認真真的想道。
有一天晚上哥哥的房間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黃寶抖了抖耳朵，立刻就小跑着過去了。
果然又是龍醫生在欺負哥哥，黃寶急得不行，也爬上去，隔着被子去咬他。
沒想到卻是哥哥“唉”了一聲，從被子裏鑽出來，然後就聽到龍宇的笑聲，緊跟着哥哥就小聲的說了一句什麽，聲音軟的不行。話音剛落，就被那個龍醫生按在身下捕捉獵物一般開始啃起來。
黃貓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哥哥沒有受傷流血，它也就放心了，舔舔爪子，趴在他的拖鞋上睡着了。
等到半夜，哥哥床鋪上安靜下來，它就起身跳上去，挨着哥哥，呼噜呼噜的響了幾聲，蜷縮在他的枕頭旁邊睡着了。哥哥閉着眼睛就會把它摟在懷裏，揉揉它的下巴，小聲叫着它的名字，兩個人抱在一起睡了。
除了哥哥，這個家裏最常來的就是媽媽。
黃寶每天都蹲在窗戶前看着外面，眼神靈動，耳朵豎着，警惕的不得了。
它在看着外面的路，媽媽每次都會從外面的小路走進來。
——外面都是妖魔鬼怪，媽媽每天披荊斬棘的來給寶兒送飯。
黃貓蹲在那一臉嚴肅的想道，媽媽真是太厲害了。
然而有一天來送飯的是爸爸，不是媽媽。
黃寶不太理解，歪着頭看了一會兒，不理爸爸敲着碗的呼喚，依舊堅持蹲在門口等着。
爸爸走過去，撓了它的下巴，又撓撓它的腦袋，歎口氣道：“寶兒來吃飯吧，今天媽媽不在，爸爸喂你啊，聽話，你最乖了。”
黃貓不爲所動，堅持蹲在門口等着，兩隻眼睛盯着門一動不動。
七點了，媽媽該來了，她每天都是這個時候來的。
它一直等到晚上11點，才起來去吃了碗裏的貓飯，匆匆吃了兩口東西回來，又趕緊蹲在門口繼續等。
這一晚，它沒有等到方媽媽。
爸爸第二天起來上班的時候，看它還趴在門口方媽媽的拖鞋上一晚上都在那裏沒有離開過，心疼得眼圈都紅了。
他揉了一把臉，努力把眼中的淚壓回去，走上前去輕輕揉了揉黃貓的腦袋：“寶兒别怕，你媽很快就回來了，很快就回來了……”他這麽說着也不知道是說給黃貓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媽媽連續一周沒有回來，黃貓吃的很少，隻有在實在頂不住的時候才匆匆吃上兩口貓糧，等到最後幾天根本就不往飯盆那裏湊了，它身上瘦了很多，簡直快跟當初流浪的時候差不多了。
方爸端着盛着貓糧的小碗走過去，他拿小勺挖了一點貓糧湊到黃貓的嘴前，它才張開嘴吃上一口，但是很快外面又響起腳步聲，黃貓立刻豎起耳朵站起身來，也不再去管飯了，貓糧撒了一地，它開始站起來扶着門把手，站得高高的去抓門，“喵喵”的叫着。
“寶兒不是媽媽，不是。”
黃貓還在焦急的叫着，方爸沒有辦法給它把門打開。黃貓吓了一跳，下意識的要躲，但是顫顫巍巍的頓住了腳步，它鼓足勇氣擡起頭來去看，不是媽媽。
門關上，它又重新趴回去，這次說什麽也不肯吃飯了。
它甚至都睡不好，方爸拿了方媽媽的一件毛衣，給它墊在身下，黃貓聞到媽媽熟悉的味道，這才睡了一覺。
黃貓開始掉毛，焦慮到不行，很快腦袋上就秃了一塊。
方爸半點兒也不嫌棄它醜，聽寵物醫院的醫生說這是焦慮的表現，更是心疼它了，營養膏、罐頭買了一堆，但是黃貓看也不看，隻肯守在門口，好像隻堅持做這一件事情似的。
它等到了哥哥，然後又和爸爸和哥哥一起等回了媽媽。
方媽媽從北京做完體檢回來的時候，黃貓興奮地撲過去，蹭了蹭方媽媽，撒嬌的像是一隻小奶貓，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腳邊。
媽媽也疼的不行，把它抱在懷裏，摸着腦袋說話：“哎呦，我的寶兒怎麽腦袋秃成這樣了？”
黃貓聽不懂其他的話，它隻聽得懂它自己的名字，聽到方媽媽喊它立刻仰着頭“咪嗚”了一聲，腦袋去蹭她的下巴，方媽媽也不嫌它秃了，低頭跟它親了親。
方景堯道：“媽你以後千萬别這樣了，有什麽事您跟我說，咱們全家商量，我真要被您吓出毛病來了。你看你大兒子成家了，但是你這小的不還沒着落呢嗎，咱家黃寶還等你回來呢，它一天見不到你，就拼命叫，拼命找。”
方媽媽：“真沒什麽事，你們工作那麽忙，龍宇家還那麽多事兒，麻煩你們幹什麽。再說我就出去幾天，你小舅都安排好了……”
方景堯：“那您也得跟我說啊！我陪着您去，您看看把我爸和寶兒吓成什麽樣了，别說寶兒秃了，我爸都快秃了！”
哥哥唠唠叨叨的說了太多，聲音也越來越高了，黃貓開始拿爪子按在他的嘴巴上，不許他這樣說媽媽。
方媽媽親了它一口：“我的乖寶兒，媽真沒白疼你！”
哥哥也不說了，走過來使勁兒揉了揉它腦袋，在它秃了的地方使勁親了好幾下，吓唬它似的，黃貓才不怕呢，扭身躲在方媽媽懷裏去了，嬌聲嬌氣地叫了兩聲，立刻就被護住了。
哥哥住了一天，黃寶沒去陪着哥哥，它住在媽媽的卧室裏，睡在媽媽的拖鞋上。這一個多禮拜來，它從來沒有一天睡的這麽香。
白天媽媽喂它吃了飯，又特意多陪了它一會兒，大概是帶着愧疚之情，一連三五天都睡在這裏。
等發現方媽媽不出門的時候，黃貓還跑去走廊躲起來，做出一副“你是誰呀”的樣子，半邊身子躲在牆角外，隻露出個小腦袋暗中觀察。
方媽媽過去抱它，它還躲。
方媽媽假裝要走，起身走向門口道：“媽媽走喽！”
黃貓就撲過去抱着媽媽的腿不讓她走，咬了褲腳一下，又立刻舔起來，像是覺得這是媽媽的皮毛，它幫媽媽梳理皮毛呢！
“又認識我啦？”方媽媽笑呵呵的。
黃貓嗲嗲的叫一聲，睜大了眼睛看她，小粉鼻子一動就上前撞了她一下，跟她親呢！
認得呀！是媽媽。
寶兒和媽媽最好了。
剛剛是跟你鬧着玩兒呢~
日子每天都過得很順心，爸爸媽媽在身邊，哥哥和那個叫龍醫生的人也經常來，黃貓心情好極了，秃了的那塊毛很快就長好了。
後來哥哥出國了。
哥哥走了很久，媽媽隻疼寶兒一個，黃貓得意的想道，擡起爪子又仔細打理了自己粉嘟嘟的梅花小肉墊。
在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情，它被外面的一隻混蛋虎斑貓欺負了。它自己是沒有什麽感覺啦，但是看到媽媽那麽緊張，它就躺在地上假裝生病的樣子，騙了好幾個罐頭吃，等到哥哥的那個徒弟來了，它又故伎重施，騙到了整整四大箱罐頭。
120多罐的小魚罐頭，真的能吃好久啊。
黃貓吧嗒吧嗒舔舔嘴巴，得意的不得了。
哥哥一連幾天都要跟媽媽視頻，媽媽就會拿着手機，還把鏡頭對着它。黃寶不喜歡媽媽看着手機不看自己，它就趴在媽媽身上，拿腦袋去頂她手裏的手機，一下接一下，锲而不舍。
——媽媽看我，不要玩手機啦。
方景堯在電話裏那邊簡直要把自己感動哭了：“媽，寶兒這麽想我呢，我也可想它了，它是不是聽到手機裏有我的聲音了？”
方媽媽實話實說道：“哪兒啊？它不讓我玩手機，想讓我喂它吃飯呢！它最近吃罐頭，吃的都胖了。”
方景堯：“……”
方景堯：“媽，你拿着手機，我跟寶兒說幾句話。”
電話視頻很快轉到這一邊，黃寶舔爪子的圖像映滿了整個屏幕。
“寶兒，以後就不能喊你妹妹了，原來你是我弟弟啊，雖然你有這個毛病，但是哥不嫌棄，你有病咱們治病，哥有錢，你别怕……”
方媽媽沒等他說完就啐了他一口：“去去别惹我寶兒，沒正事幹完吧，快忙你的去吧。”
哥哥抽抽搭搭的去幹活了，媽媽抱着它心疼道：“别聽你哥瞎說，你沒病好着呢，我們健康第一。”說着又給它開了個罐頭。
黃寶不明所以，但還是很開心的吃起了罐頭，真香啊。
等過了很久，它才明白哥哥和爸爸的憂傷，不過這又有什麽呢？
我是弟弟妹妹又有什麽區别啊，我就是我啊！
哥哥是笨蛋。
爸爸也是笨蛋。
全家就寶兒和媽媽聰明。
黃貓得意的梳理毛，舔的呼噜呼噜，一會看到有東西動，又颠兒颠兒地去追，半路停下繼續翹起腿來舔毛，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黑暗中的陰影裏，黃貓舔着自己的尾巴，特别的陶醉，打理的特别幹淨。在黑暗的影子裏，隐隐約約也多了幾條尾巴的影子。它們很淡，其中有幾條已經淡得看不出顔色了。
傳說貓有九條命，遇到危險的時候，每一條尾巴都抵一條命。
黃寶剛出生的時候就遭到抛棄，不過巴掌大的小貓又遇到野狗，被咬斷了尾巴，而且野外流浪的時候，被小孩子用彈弓打、放蛇咬……以及那天，它趴在門口等媽媽回來的時候，聽到的那句話。
——用一條尾巴換媽媽健康好不好？
——好！那樣、那樣媽媽明天會回來嗎！
——會的。
哎~！這就太好啦，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黃貓眯起眼睛來，幸福的趴在媽媽的毛衣上打呼噜。
就像今天它趴在陽台上的媽媽專門給它做的軟墊上打呼噜一樣，一邊打着呼噜，一邊舔着自己的尾巴，它舔的那麽起勁，好像不隻是一條尾巴，而是人類看不到的另外幾條尾巴。
寶兒還剩下4條尾巴，它抱着數了數，唔，爸爸一條，哥哥一條，寶兒還有一條，剩下那個，給龍醫生好啦！他對寶兒也好呢！
今天的太陽也好暖呀，又是幸福的一天啊。
黃貓蜷着身體，趴在陽台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歪着頭打着小呼噜眯起眼睛睡着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