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樂現在的生活,在別處。
他的生活,在他舉起手機拍下彩虹那一刻,在他望著彩虹時,心裡想的那個人身上。
他們真的徹底完了。
“嘉樂,我很害怕。提出離婚,是不是真的是我做錯了,我……”
靳楚沒有再往前走,他的手緊緊地攥著雨傘。
“其實我們結婚這麽多年,我知道,一直是你在保護著、包容著我,這一路走來,是你在為我撐著傘,在你身邊,我從來沒有淋過雨。可是……”
在滴滴答答的雨聲之中,靳楚的聲音也微微顫抖了。
“從今以後,你再也不會這樣對我了。你的所有保護,都會給那位付先生了,對吧。”
今天他問的每一個問題,好像本來就有了答案。因此每一句問句後面,都跟著“對吧”兩個字。
頭頂明明是一片燦爛的太陽雨,靳楚卻覺得那麽害怕,像是站在黑暗中的狂風暴雨。
他其實從不知道,人生原來如此陡峭危險。
他站在傘下站了那麽多年,因為溫暖和安逸而感到厭倦,因此才試探著向外邁了一步。
明明只是走錯了一步,只是一步。
可再一回頭,傘下就已經沒有了他的容身之處。
許嘉樂看著靳楚看了許久,有時候他會覺得很怪異,這個omega其實也已經快30歲了。
他甚至不得不深吸一口氣,才回答道:“是的,從今以後,全部的保護、愛,都是付小羽的。”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忽然明白了那種怪異的由來——
靳楚並沒有提到愛,那個字,是他自己本能地加進去的。
他歎了口氣:“靳楚,這麽多年我一直撐著這把傘,其實偶爾也會累,可是卻還是始終不肯放下,因為我心裡不敢想,如果我撐不下去了,如果我不去擋著這些風雨,那我們之間會變成什麽樣。離婚的時候,你說你感覺不到愛意了,其實聽到那句話的時候,我的心裡其實空落落的。愛情,真的會讓人這麽累嗎?”
他這句話說得很慢,似乎是想起了那些過去,聲音有些低沉。
“直到和付小羽在一起之後,我才明白了一個道理。愛情,是只能存在於兩個成年人的感情。因此,誰來撐傘,甚至都不該是一個問題——”
許嘉樂的目光像是看著靳楚,卻又像是透過靳楚,看向了遠方的雲層。
他當然會想起那個雨天。
盛夏天裡,他把斷電的特斯拉扔在路邊,然後和付小羽在夜裡奔向彼此,在傾盆大雨之中發瘋般地接吻。
人的一生之中,能有那麽強烈的愛情降臨,本就是一種罕見的幸運。
他也是直到現在才明白——
“因為真的遇到了相愛的人,其實就不會再怕雨。”
他輕聲說:“靳楚,你還記不記得,當初你提出離婚的時候,究竟是想換一把傘,還是想真的淋一場雨?”
“我……”靳楚握著雨傘後退了一步,這個問題,讓他陷入了混亂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那輛黑色的幻影緩緩停在了兩人的面前。
於叔下車,給靳楚打開了車門,就在靳楚收掉雨傘想要上車的時候——
“當你穿過了暴風雨,你就不再是原來那個人。”
許嘉樂的聲音很低沉。
“什麽?”靳楚抬起頭。
“《海邊的卡夫卡》,還記得吧。”
“……村上春樹。”
那是他大學時候看的書了。
靳楚心裡茫然地想,年輕的時候,他好像的確是喜歡過這句話的,可卻為什麽越來越膽小呢。 |